第五十二章 真姬
霍去病当然不是流苏他们想的那个样子，他现在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心思去想流苏的小心思，他收到了李之荫的信。 霍去病是在长安城的酒肆见到的李之荫，李之荫是个风雅的人，他穿着一件雪白的袍子，端坐在酒肆的小房间里面，这个小房间被他收拾的很静雅，几个长相端正的仆人侍立在他的身旁。 霍去病淡淡的走到李之荫旁边，他的亲兵都没有带，自己一个人来的，而且由于怕冷，他今天穿的有点多，更兼他身上的衣服有点旧，此刻他感觉自己就是个闯入了仙境的凡夫。 “将军来的倒是及时。”李之荫淡淡一笑。伸手将霍去病面前的酒杯斟满。霍去病看着他的姿势，有点想笑，就是陛下最好的侍女，也不能有他这么优雅的姿态，毓秀公子李之荫，果然不是一般的人物，只是这人是不是有点太矫情了？ “我一向守时。”霍去病平板一样的道。伸手将面前的酒喝了，他素来不喜欢饮酒，今日，却有些想要喝一杯，也许，这个静雅的房间，不喝酒，有点不合适。 李之荫看到他一口将酒喝了，有些不喜，这是长安城最美丽的歌姬真姬亲自酿的酒，要小口小口的喝，那样的话，仿佛就能看到那个美丽的姑娘在酿酒的美丽姿态，霍去病果真是个粗人，实在是太浪费了。 霍去病没有多看一眼这个传说中的第一贤人，他平静地道：“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不过是一些小事罢了，将军府上有个小姑娘，实在是很可爱，去年她到过陇西，我有个朋友有幸见过一回。”霍去病早猜到他是因为这个，也就不再多说，只是用他深邃的眸子冷冷的看着李之荫，也看不出是生气还是别的什么。 李之荫丝毫没有被他吓到，只是淡淡说：“那个小姑娘将军是知道她的来历的，李某也就不多绕弯子了。” “说。”霍去病冷冷道，他长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此刻压抑怒火，没由来的有点吓人，若是一般人，见到这个大汉骠骑将军这个样子，恐怕是要吓晕过去了。可惜李之荫一点也不惊慌，他看着霍去病，脸上绽放出一个从容的微笑来：“将军是知道的，陛下眼下想要一举除掉士族，如今朝中的大臣里面，就属将军最得陛下的宠爱，将军的话，陛下是一定会听的。” “你就不怕成为第二个郭解？”霍去病又拾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也不知道李之荫是什么时候将酒倒进去的，他没有注意。 李之荫摇摇头，微微一笑：“李某相信将军。” 当初陛下要除掉郭解，卫青求情，但是武帝却越发的恼怒，郭解到底没有逃过一劫，反而牵连更广。但是他相信这一次，霍去病有办法，霍去病和卫青不同，他比卫青更加让汉武帝相信。 霍去病面无表情的又饮了一口酒，他将酒杯重重放下，然后深深看了李之荫一眼：“你不该开罪江蓠翁主。” 李之荫低声笑笑：“此事之荫确实该死，不过前事已经过去，之荫保证，只要翁主殿下不再追究李氏，陛下也不为难我们，我一定不会再去。” 霍去病没有让他把话说完：“你既然知道自己该死，，就知道以后要怎么做人。” 霍去病离开了那间静雅的酒肆，慢慢的走在霸陵的街道上。 这里多的是酒肆乐坊，霸陵的夜晚，倒也算的长安一景，这里是长安城最热闹的地方，最美丽的歌姬，最好的酒肆，各种的游乐都在这里。 霍去病牵着自己的宝马，有点茫然的走在这里。街上的人也不在意他，他衣着普通，也不扎眼，一点也不像是赫赫有名的骠骑将军，倒像是个普通的年轻人。 街上的叫卖声不绝于耳，他少年时也曾经这么在街上跑马，最后吓到了一路的人，还弄坏了几个摆摊人的物事，本以为没伤人命，赔了人家钱财也就没事了，结果不凑巧，舅舅正好那天征战回来，把他罚得够呛。 霍去病想想往事，嘴角不由地漫上一丝微笑，正是年少轻狂啊，那个时候他又怎么会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这么安静的在这里牵着马走，那个时候他又怎么会想到自己也有恋生的一天。到底他还是一个俗人啊，生死面前，还是不免有些感伤。 他走路走的有点发呆了，不防有人过来，撞了人了。霍去病看向那个人，是个女人！霍去病没说话，他点头示意告罪。哪里知道那个姑娘笑道：“这位公子真是个有趣的人，我撞了你，你却要向我告罪。” 那声音笑语盈盈，实在悦耳，又兼着女子的口气柔和，丝毫不骄横，也不见做作，霍去病下意识定睛看着这面前的女人。看不清楚，太黑了，就着四周的火光和路边的灯笼，隐约可以看到是个紫衣的女子，眉目应是漂亮的。她的手上有一大堆的东西，大包小包的。还有两坛酒！ 霍去病了然，方才应该不是自己出神撞了这个人，而是这个姑娘的东西太多了，没法控制才撞了自己。 “妾身家住玲珑坊，公子可否行个方便，帮我一把。”女子恳切地道。她态度诚恳，语气和顺。 霍去病点头。伸手将女子手中的两坛酒接了过来，道：“带路吧。” 他不善言语，但是为人坦荡，如此简单冷淡，倒也不像是失礼。 紫衣姑娘手上少了两坛酒，轻松了许多，欢快的走在前面，霍去病一手酒一手牵着马，慢慢的走在后面，他素来行走如风，好在之前流苏说过他走路太快，自己跟不上，他就渐渐和人走的时候放慢步子，因而没有赶上去。 紫衣姑娘看到自己身后的人如此体贴，心下高兴，步子也快了许多。 等到了地方，却是个莺歌燕舞的声色之所，霍去病心下大骇，呆在门口不敢进去。来来去去的人，见到了不少，估计还有熟人，他呆立在门口。 门里出来个嬉笑的黄衣女子对着紫衣姑娘道：“可算回来了，这位公子进来坐吧，我们这里有好酒。”她语气热情善意，一双美丽的眼睛看着霍去病，奈何霍去病脸色呆板，置若罔闻。 紫衣女子将手上的东西都交给了黄裳女子，催她进去。黄裳女子看了一眼霍去病，略带难看的匆匆道了一句：“妾身告辞。”霍去病这时候回过神来了，向她点头致意。黄裳女子心道，这样子倒也不是那清高无礼的人了，却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她嬉笑一声跑了进去。 等到人走远了，紫衣女子才带着笑接过霍去病手上的酒，柔声道：“我家小妹无礼了，公子是个好人，妾身身在此处，不便招待公子。多谢公子了。”她对着霍去病欠身，转身要进去。 霍去病突然叫住他：“姑娘，在下不便进去畅饮姑娘的美酒，若是有缘，他日或许能与姑娘共饮。”紫衣姑娘眨着美丽的眼睛，看着他，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霍去病感觉这个姑娘的眼睛会说话，有一点点悲伤的感觉，他又补了一句：“在下霍去病，家住麒麟巷。”他说出自己的家门，更加的有诚意。 紫衣姑娘的眼睛突然放大，似乎不敢相信这个年轻人竟然是霍去病！她勉强定了心神：“妾身真姬，今日得见霍将军真容，实在三生有幸，听闻将军是战神下凡，不想却是这样一个和气的人。” 霍去病有些尴尬的朝她一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只好不说话了。 真姬只觉霍去病虽然是穿着普通的褐色衣衫，面容也有几分憔悴，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片富丽堂皇中竟然有别样的好看，来来往往的王孙公子，风流名士，竟然没有一个比得上他。 真姬看着霍去病半天，也没有说出什么，倒是里面似乎是有人在叫着她，她只好匆匆道了别，霍去病也就牵着马走了。 没走几步竟然又被人给拦住了，这一回他脸色就不再是苍白而是惨绿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流苏笑嘻嘻问。 霍去病也想要问怎么回事，流苏突然出现在他身后，转过身来人就在眼睛底下，把他吓了一跳，竟然在这地方遇见了她，有点惭愧。 “我，有个姑娘东西太多，我帮她。”霍去病简单地说。“殿下怎么在这里。”他不忘问问流苏。 其实流苏起先就见到霍去病跟着一个姑娘走，不由好奇心大起。一路跟着就到了这里。却原来是这样简单。 “还说，我们很早就发现你了，一路跟着你到了这里。”流苏笑笑，她似乎并不介意霍去病跟着一个漂亮的姑娘走了一路。 “还有谁？”霍去病抓住重点，脸色大变，千万不要是赵恪，不然他没法见人。堂堂骠骑将军，平日里不苟言笑，出现在这个地方，以后还怎么管束手下？ 汉军是没有规定军士不得去乐坊的，去秦楼楚馆都没有问题，不得去此等场所是他霍去病特定的，凡是他帐下的，一律不准。 流苏看到他的模样，几乎笑出来，伸手指着他身后几步远的一个卖饼的小摊子，人群里一个青年端正的站着，手里拿着一块饼，一脸尴尬，赫然是赵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