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太明
流苏觉得自己真是矫情，她为什么要离开长安，长安这么好，她为什么要离开。 她曾经避如蛇蝎的都城，如今竟然成为了她最想去的地方。 那里是霍去病的家，霍去病的家在那里，霍去病的心在那里。 她的心如今也在那里。 她要回去。 她要活下去。他要去他生活的长安城。 她静静的坐在尸体堆里，靠着路边的大树，她有些冷，但是她没有点火，她没有力气了，她闭上眼睛，想要睡着。 可是霍去病的脸就好像在她眼前一样。 是不是她的到来改变了历史，是不是因为她，他才会丢掉一年的生命？ 史书上明明记载了他会活到23岁的。 她右手握成拳，用牙齿狠狠的咬着自己，然后伤心悲痛中，终于渐渐昏迷，她的心都已经碎了。 就这样到了天亮，流苏被阳光照醒，她虚弱的睁开眼睛。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是生是死。 惊云和惊河都在一旁吃草，霍去病好好安静的在那里拨弄火堆。他的背影极好看，他的头发是最好看的，散了一些在肩上，勾勒出他好看的肩背。 流苏一时间几乎忘记了自己是谁，她是梦游仙宫的刘郎？还是生生死死的杜丽娘？ 霍去病见她醒了，回头看着她：“去病昨晚四处找殿下，没想到殿下回了这里。” 流苏几乎是要给他跪下了：“你，你没死！” 她慢慢的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原来你打赢了他们。”何止是打赢啊，他杀光了他们啊。 霍去病点头：“嗯。” 流苏欲哭无泪的捂着脸：“你。” 霍去病茫然的看着流苏：“殿下？” 流苏只好伸手去拍拍他身上，霍去病也不说话，就这么任由她拍着，流苏道：“什么都没少，谢天谢地。” 霍去病收拾了一下火堆：“殿下，咱们走吧。” 流苏只能点头，她现在一句话也不想多说，她已经哭笑不得，欲哭无泪到了极点了。 两人索性觉得还是想去黄帝庙算了，还近一些。 流苏现在只希望刘健他看到自己这个鬼样子不要吓到。 她现在形容枯槁憔悴不堪，活像是好几天没有吃饭一样，瘦了一大圈不说，脸色也枯黄枯黄的。 张伯见了她一定会觉得她现在是福薄短命的相。 而霍去病就不一样了，他的样子很奇怪，一点也不像是杀了三十八个人的样子，他脸色虽然苍白了些，但是也没有坏到哪里去，因为他一贯来面色就不好。 他的神情也是那样的安静平和，看不出焦急和欣喜。 换了青色衣服，人还精神温和了些。 流苏催头丧气的跟在他身后。 毓秀山庄里，李之荫正对着古琴发呆，他死死的盯着那把古琴，好像能从里面看出什么东西来。 相传伏羲见凤凰来仪，飞坠于梧桐木。梧桐高三丈三尺，按三十三天之数。按天、地、人三才，截为三段；取中间一段送长流水中，浸七十二日，按七十二候之数；取起阴干，选良时吉日制成乐器。 这把琴虽然没有伏羲氏的那么神，但是这是李之荫派人从南海取来嘉木，他亲自做成的。现在这把琴已经没有了生机，因为主人再也不能静心弹琴。 “公子。”琳琳柔声道：“你已经看着这把琴太久了？” 李之荫伸手温柔的握住她的手：“是么，我怎么一点也没有发觉呢。” 琳琳伸手点了一下他光洁如玉的额头：“你好几天都在这里看着这把琴，连饭也吃不下多少。” 李之荫笑笑：“那不是更好，我正想着不能吃的太多，不然会胖。” 琳琳道：“宫中已经传来了消息，李夫人顺利生下了王子。” 李之荫叹了口气：“这真是我这几天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他伸手去轻轻抚摸着琳琳秀丽的头发，缓缓的道：“琳琳总能为我带来好消息，你的头发真是漂亮，好多男人都喜欢看女人的腿，可我却喜欢看头发，恰到好处的头发比腿更难得，多了不好，少了也不好，太黑不好，太黄也不好，太柔亮不好，太干枯也不好。” 她抱着琳琳道怀里：“得要像琳琳这样，恰到好处，太柔亮则柔媚无骨，太干枯则苍白无神。”他嘴角溢出明媚的笑来，甜甜的让人沉溺。 琳琳轻轻抿嘴笑了：“公子你一定没有见过皇后的头发，传说卫皇后的头发光彩照人，谁也比不上。” 李之荫将她推离自己，玩味的笑道：“卫皇后，我倒是没有见到过，前一次去了长安，进宫见了皇帝，却没见到皇后，不过传闻哪里可信。我真是不相信世界上还能有人比我琳琳的头发更好。” 琳琳低笑：“我信，我虽未见到卫皇后，但是我曾在长安城见到骠骑走马，骠骑的头发实在是让人难以忘怀。” 李之荫的脸色忽然的一冷：“你提他做什么，怎么这么不懂事。” 霍骠骑早就已经成了他心头的一根刺，韩流苏不肯构陷他，一定是与他有私情，而这个人还是一个武夫，武夫就算了，还是寒门私生子。 他李之荫哪里比不上他。 更可气的是，这人来了他眼皮子低下单枪匹马的跑了一回，把流苏带了回去，更杀了他手下四十多个死士。 一个人杀的，还带着一个女人。 简直奇耻大辱! 琳琳见到他脸上的阴鹜，默默退到一边，不敢多说。 李之荫的神色却慢慢的缓和下来，他柔声道：“我方才太生气了，你不要害怕。”他伸手去碰了琳琳的脸，琳琳没有躲避，微笑着摇摇头，表示自己很好。 “李夫人生下王子，这是好事，咱们一定要送一份大礼。”李之荫道。 琳琳开始磨墨，她磨的墨一向是最好，李之荫看到她这么善解人意，心满意足的去提笔写字。 他一边写一边道：“李夫人乃是我族妹，这一次你们进宫一定要好好的陪陪她，要多呆一段时间，柳玉和明月都没有出过远门，尤其是明月，她从西域来到这里，都没有能够好好的逛逛，你们这一次一定要让她好好的在宫里待一段时间。” 琳琳瞪大了眼睛：“公子，她们？她们两个不是你最喜欢的么？” 李之荫揽过琳琳在怀里：“我最喜欢的不是你吗？”琳琳被他突然这么一说，脸微微的发红，遂不再说话。 李之荫道：“她们两个虽然没有琳琳好，但是她们活泼明艳，十分的可爱，相信皇帝陛下和李夫人都会很喜欢她们的。” 琳琳点头：“嗯。” 头发好看的霍去病现在正头疼，他和流苏到了黄帝庙下面的小镇子，这镇子一直都很热闹，天子脚下，长安城附近，又正在黄帝庙附近，来往的人自然很多。 人一多事情也就多了。 本来是找个茶棚歇脚，却看见仙童被人狠揍。 霍去病看了流苏一眼，流苏也看向他。 那穿着青色道袍的仙童就是太明，这家伙平时十分的凶狠，但是人很懒，轻易不肯出山门。现在在这山脚下被人狠揍，事出反常必有妖。 流苏伸手按下霍去病，示意他让自己去问，这太明一张嘴讨厌的很，谁知道这回是不是他又招惹了别人，霍去病一个男人腰上还配着剑，人家肯定不高兴。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还是自己去问吧。 “几位，这小仙童怎么得罪了各位了？”流苏摸摸鼻子上前。 那几人见有人来调停，也就住了手，不满的道：“姑娘，你是来给这臭小子讲情的？我们可告诉你，我们不听。” 那几人显然被太明这妖怪气得不轻，虽然有礼，但是也丝毫不肯放过太明。 太明看见流苏几乎要跳起来，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却丝毫不减威风，他大叫：“救我啊！我快被他们打死了。” 流苏不理他，对着那几人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他只是一个少年，各位何必和他一般见识。” 她本来想说孩子，但是想道庄鹰老爹十五岁生孩子，觉得还是不要说孩子的好，免得刺激到太明。 为首一人道：“我们本来也不肯与他一般见识，只是他嘴巴实在太厉害，又开罪了我家小姐，我们也不好轻饶了他。” 说着又要揍。 太明哇呀一声惨叫。 流苏赶紧拉住一人的手：“各位，我相信各位也是好心肠的人，我这位朋友的嘴巴的确不好，是我没有好好管教他，你们也不想与他为难，还请禀告你们家小姐，我亲自告罪。” 那几人见流苏虽然衣着普通，却是气度不凡，料想天子脚下，也定不是普通人家的人，还是小心谦卑的好，便答应去请已经被气跑了的小姐来。 流苏便和霍去病陪着太明等着，茶棚经过了这么一出，人都走了差不多了，老板看着一群人又是刀剑又是拳脚的，赶紧带着小二去烧水了。 霍去病不说话！ 他喝茶。 流苏头大的对太明说：“你这回又怎么了？” 太明看见霍去病在旁边，老老实实的坐着，也不瞪人。只嬉皮笑脸的道：“王爷派我去送信，嗨嗨。” 他“嗨嗨”了之后就看着霍去病，霍去病只好道：“怎么？” 太明道：“那信是送到骠骑府上的。” 流苏失笑：“是给非乐的信吧。” 太明道：“是啊，可是非乐她不在。” 流苏看着霍去病，霍去病解释：“她住舅舅家去了。” 流苏点头，然后又问：“这和你被人打有什么关系？” 太明苦着脸道：“我在骠骑府上没找到非乐姑娘，就顺便四处走走，结果我就看见一个黄衣的姑娘，很像她，然后我就拍了她一下。” 他没有想到这一拍竟然给自己拍出了麻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