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军魂之碑
这场席卷整片神州大地的战争持续了长达半年之久，从夏季尾梢，秋之初始，一直打到冰雪消融，春回大地。 旷日持久的战争如一个深潭，一块巨大的磁铁，进来的人容易，出去却很难很难。 战火焦灼，带来的破坏无与伦比，战争的创伤，让大地尽染血色，天空像也是被无数的冤魂所阴沉。 战场上，枪声炮火未熄，从草原之北到江南之南，无数家庭破碎，数不清的人受到了这场战争的波及。 白夜的军队损失不大，他们在战场上展现了科技工业强有力的杀伤能力，五方联盟近五十万的大军被消灭在了这片土地，超过三十万的俘虏被押送到白夜地区劳改枪毙。 鲜血城河，白夜边境的每一座城都布满刀枪箭痕，火烧炮轰的痕迹。 这是一场疯狂的战争，双方从开始还有克制，直打到疯了般入魔。从五方联盟兵力优势，一直到不惜投入大量兵力，也要攻破白夜一座边城。 随战争进行，五方联盟发现剧本不对，跟他们预想不同，他们想抽身而出，却发现这是一个泥沟深潭，没有人再能独善其身。 他们没有退路，他们不敢退，因为他们一退，后边将是无底深渊，他们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将烟消云散。 他们没有办法，很无奈，五方势力的高层都不傻，心里都明白，这场战争不再是玩笑随意之举，而是关系到天下的走向，无数人的命运。 他们是统治阶级，他们知道了白夜的目标，白夜的想法，想要阻止，唯有死战。 短短两个月时间，五方联盟阵亡了二十万大军，可他们如同没有看到一般，疯狂征收士兵，发上刀枪，穿上兵甲，便送上了战场。 有些士兵倒在白夜军的炮火中时，年纪才不到十五六岁，还是一个个未长大的孩子。 没有顾虑，不考虑百姓的感受，征兵，征兵，再征兵，一批批人踏上军途，远离亲人家乡，从此一去不回，连尸骨也不知埋在了何方。 南宋，曾经的繁华，被这场战争拖垮，这个经济领先全球的国度变得凋零。数十万大军代表数十万户人家，连接着数百万人。 江南，某个数千人的山村，村里的男丁被征召去当了兵，可没等一月，前线传来战报，五万大军夜袭攻城，被全数歼灭。 于是，整个山村飘起缟素，家家户户都在痛哭失去了儿子丈夫。 杨元洪和李续夏两部已从地图上被抹去，这两人丧心病狂，欲做最后一搏，强制征调了二十万农夫硬攻白夜城池。 最终两座城被破，白夜的两个师被消灭在了这里，他们的军队却没有一往无前，而是遭到了更猛烈的打击，炮火洗地，子弹如雨，在他们绝望的眼神中，一个个士兵倒去，他们争霸天下的希望也破灭了。 蒙古耗尽了力量，榨干了身体最后的新血，忽必烈抽调了草原以及欧洲的部队，三十万蒙古铁骑来袭。 然而可叹的是，昔年，骑兵洪流纵横天下不败，终将随着科技发展，战争进行，成为了过去式。 当白夜第五座城池被强行攻破后，一种对抗骑兵的有效武器出现在了这个时代，它不比炮弹打得远，比一枚炮弹威力大，但它的杀伤力，所制造的杀戮不比炮弹要弱。 它，即是机枪。 白夜的机枪是科研基地研究出的，采用这个世界特有的材质制成，粗糙得不成样子，是由那些毕业的高中生和研究人员完工，经过简单的测试，便直接走上了战场。 战争是生命的不幸，却促进了武器和科学的发展。 半年光阴，无论五方联盟，还是白夜势力，武器都成功更新换代。五方联盟拥有了独立制作火枪火炮的能力，白夜的军队则装备了更多的新式武器。 只是碍于时代的局限，科技知识发展的缘故，白夜的进步比五方联盟更快，武器也更加强大。 五方联盟从冷兵器进入到了热兵器时代，白夜军队却在热兵器时代里走得已经更远。双方的武器存在代差，但现在五方联盟终于也能给白夜造成杀伤能力。 随着吐蕃拉来的二十万军队全数尽没，李续夏和杨元洪被消灭，战争进行到这时，只剩下蒙古帝国，南宋和白夜仍在角力。 蒙古帝国呈现颓势，南宋同样疲软无力，白夜军吹响了战略反攻的号角。 这场战争真的惨烈，战前，白夜本七个整编军，现在两个近乎打空，一个被打残，他总计阵亡了近十万将士。 每一个将士之名被刻在军魂碑上，每一天都会有新的名字刻上，每一时都会有父母妻儿过来哀悼。 从策略局势的角度，这场战争是白夜胜了，可从牺牲者的角度，没有人是胜者。 阴雨绵绵，春寒料峭，路上青草沾连雨水，杏花在雨中微绽。 天空略显阴沉，配合乌黑的云朵缀在天边，再合着杏花阴雨，让人心生惆怅，怀念起那些死去的人。 白夜和很多人一起，撑着伞前往军魂碑献花，路上一样有许多许多的人，老人小孩，男人女子，很多都哭着，朝着军魂碑涌入。 有老妇忍不住心中悲切，哭倒在雨中，立时有医务人员过来抢救。有女子抱着小孩献花，摸索着一块碑上的名字，告诉她的孩儿，这是他的父亲。 如此的场景，实在太多。 在整个军魂广场上，树立着数十根并不高的方尖石碑。 十万人，十万多个名字，一个碑纵然能刻下，但也太高，名字太小，不方便人们纪念，不方便人们寻找他们的亲人。 所以，白夜将这个广场设立成了军魂广场，数十根石碑耸立在此，上刻其名，永记英雄光辉不朽。 历史不是个人创造的，要想完成改天换地，要想集众生之智慧，一人怎能行？ 白夜需要有人跟着他的脚步，需要更多的人参与其中，没有人是天生的主角英雄，即使是，他一个人也无法推动世界。 一人纵然天资纵横，但能如众生一般精彩吗？一人智慧纵然浩瀚如渊，但真能知诸天之事，了万物之心，通古今未来，晓宇宙玄奥？ 白夜的目的并非要造福众生，而是希望收集智慧创造出的果实。他不介意和他人分享，不介意有人和他站到一样高度，众生有智者，皆是他的道侣。 难道人真的只有独立巅峰，傲视群雄才行？有人和你一起，站在一个山峰顶，仰望攀爬另一座山峰，难道不好？ 世间没有最强，只有更强。 白夜不明白那些法不可轻传，道不可轻授是何道理？非得要自以为高贵，自私自利，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极端唯我，才是正道？ 白夜将又一束花放在一根方尖碑前，每经过一根，他都静静会放下一束花，默立一会儿，行一个军礼。 他不是做做样子，而是他觉得这些人的死和他有很大关系，他固然改变了他们的生存环境，给了他们很多以前做梦也想不到的东西，并不代表他们的生命属于他。 这些刻在碑上的每一个人都是英雄男儿，他们不是生而高贵，他们不是主角，可他们甘愿为了身后家人而战死沙场。 白夜的军队识字率很高，几乎是百分之百，他强制性地制定了规则，无人敢违背。 由于这些战士识字，明事理，更懂得他们以前是什么样，现在是什么样，如果五方联盟攻破白夜领地，他们和他们的家人又会怎么样？ 因而，他们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无怨无悔，死战不退。 在最后一根方尖碑前放好鲜花，白夜行了一个军礼，安静凝视片刻，撑着雨伞远去。 广场的痛哭声，呼喊声不息，在绵绵雨中，传得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