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转折点
第二天，胡炳臣努力把家庭的烦恼甩开，还专门收拾了收拾，穿了一套最好的西装和最好的皮鞋。 因为他要见一位重量级人物。 十点钟的时候，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云州大学，经过了传达室、保安和武警三道关卡，终于敲响了林老的房门。 萧笑非帮胡炳臣介绍的贵人，正是这位虽然退休但在政商两界依然分量十足的林老。 本来，他的办公室在省人大，老人执意要搬出来。经过省里做工作，终于同意在云州大学的“和园”开辟一间办公室，便于他讲课和研究。 “请进！” 听到里面中气十足的声音，胡炳臣的心情一下子平复了，就像他第一次报到时昂头挺胸走进师干部科的办公室，他又精神焕发地站在林老面前。 林老先愣了一下，听了自我介绍才想起来：“对，对，对！小非这孩子专门打电话，说他判断香港会有一段时间经济波动，就是你的研究成果。” “惭愧，惭愧，我这是班门弄斧。”胡炳臣按压下激动的心情，伸出双手紧紧与林老相握，“久闻林老盛名，有缘一见，三生有幸。” “不要这么讲，不要这么讲。”林老示意胡炳臣坐下，“你是年轻人，不要一见我这样的老头子就文绉绉、调书袋。”说着，要起身亲自给他泡茶。 胡炳臣哪敢让他这么做，急忙起身自己动手泡了一杯茶，看林老的茶水快喝完了，便又给他续上水。 “我看了小非推荐给我的那篇文章。很有意思，也很有见地。把知识性的文章写得深入浅出、妙趣横生，这样的人可不多啊。看来，你对西方资本投机者很感兴趣。我也见到过一些论述，他们会破坏整个亚洲经济吗？” “对外向型经济影响比较大吧。”胡炳臣斟酌着词语，“特别是那些崇尚资本自由化，本来又缺少很强风险抵御能力的国家。这些国家，所能调动的资金量，有可能还不如一家公司。” “俗话说的好，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资本胆子最大，也最小，最懂得战略战术。其实，我们在研究一个经济现象，应当尽量避免从道德的角度进行评价。就像您说的投机行为，从被阻击者的角度来说，他们非常可恶，动不动就抄底，就做空，但这就是游戏规则。既然接受了规则，享受了规则带来的好处，就得承受规则带来的风险。就像一场乒乓球比赛，从理论上讲，我可以掌握只打擦边球的技巧。一旦掌握了这种技巧，王涛、邓亚萍都接不住。我赢了，是因为我更熟悉和懂得运用规则，你不能抱怨说我耍流氓。” “唔，你说得这个有些道理！让人眼前一亮。”林老连连点头，“你看我们中国还没有入关，没有享受那些好处，但也能够更好地保护民族工业。一旦入了关，经济会受益，但也会带来一些风险。” “是的。无论怎么讲，做好了实体风险都会小一些，金融领域的风险更大一些。” “你的观点不错，讲科学。我们的一些学者，动不动就站在道德制高点批评人，扣帽子、打棍子，这一点非常不好。” 两个人越说越投机，一直到侯秘书敲门进来，提醒林老下一个预约。 林老只好站起来，主动伸出手握住胡炳臣：“时间有限，想多说也不行了。以后，我这里你随时可以来。你记一下小侯的电话，来前先告诉他。另外，我有个任务交给你。” 什么任务？胡炳臣凝神细听。 “关于农村信用社体制改革的事。前一阵子我在农村调研，发现不少地方搞得不太好，不懂不会的太多。看你能不能写一写这方面的文章，比这一篇更务实一些，cao作性更强一些。” 胡炳臣点点头：“没问题。您给我一段时间，我好好研究一下，保证完成任务！” “好，好！” 从萧笑非送晓晓回吉县，到他再次站在她面前，一共过去了176天。 这176天里，每隔十来天，晓晓都会收到云州寄来的原版英文杂志，不只是经济学人，还有很多，涉及经济、科学、人文、地理各种类型。 包裹上没有邮寄人的地址和落款，但晓晓知道就是他。 因为在每本杂志里，都有一张信笺纸，纸上写了几句话，说明他的一些想法，讲一讲他的近况。 “图书馆是一个看书的好地方。” “现在不坐公交车了，改骑自行车。” “好好看一看最近的经济新闻。” “谭重跑到我这边来，又喝醉了。” “今天远骑一次。” “如果有很多很多钱，你会用来干什么？” …… 晓晓把一张张信笺收集起来，用夹子夹好，心中微微有些感动，同时又觉得好笑。 萧笑非是一个很骄傲的人，能用这些细小的心思，说明他真的很看重自己。 可是，他好像又不太会追女孩子，看到这一句句的话，就能想到他那张抿着嘴唇、有些冷傲的表情。 这要我怎么回嘛。我也一句句的写给你？哪有这个闲功夫。 何况，我还是一替代品。晓晓皱皱鼻子，哪一天秦紫回心转意，我哭都来不及的。不行，成本太高，折本的事不能做。 一九九七年十二月的最后一天，明天便是元旦。 天没亮就飘着雪花，等吃过早饭，变得大如鹅毛，漫天遍野。从教室窗户向外望，天地一片萧索，锦湖结成了一大块晶莹的冰，如今都变成了皑皑白色。 “这下惨了。”晓晓托着脑袋，不是很着急地想着，“坐车，还是骑自行车？” 这么远的距离，骑自行车简直就是一种痛苦的折磨，不知道要用多长时间，要摔多少跟头。 如果是坐车——不要担心车不开的问题，通向村里的车现在都是私营，只要有人敢坐，就有人敢开——说不定要搭上小命的。 最后，晓晓一拍桌子，作出一个重要决定——走路！ 和涂钢一起慢慢走，一天的时间怎么也到家了。元旦可是阳历年，还是回家过比较好。 她不知道，一个人、一辆车，已经在学校的拐角处等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