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陈逸仙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毕发，二之日栗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三之日于耜，四之日举趾。同我妇子，饁彼南亩，田畯至喜！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春日载阳，有鸣仓庚。女执懿筐，遵彼微行，爰求柔桑？春日迟迟，采蘩祁祁。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七月流火，八月萑苇。蚕月条桑，取彼斧斨，以伐远扬，猗彼女桑。七月鸣鵙，八月载绩。载玄载黄，我朱孔阳，为公子裳。四月秀葽，五月鸣蜩。八月其获，十月陨箨。一之日于貉，取彼狐狸，为公子裘。二之日其同，载缵武功。言私其豵，献豜于公。五月斯螽动股，六月莎鸡振羽……” 天光刚刚亮起，几处早起的农家早早打开房门，开始生火做饭，袅袅晨烟自家家户户飘起，几个稚嫩的声音高声诵读着诗文，一切都是那么的安详宁静。 李绍阳缓缓睁开双眼，呆呆听着那依稀传来的诵读之声，似乎又回到那日刚进入蜀山，天姬那恢弘的进阶场景。 他猛的掀开被子，顾不得穿上外衣，身形如同一道飞虹一般射向那声源之地。 几个约摸五六岁的稚童正坐在村口那片空地之上，手里拿着一本本破旧，但却保护的很好的书籍，随着那前方的一位中年人摇头诵读着，那人却正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眼见一个人毫无预兆的出现在自己面前，那几个稚童吓了一跳，有几个更是大哭起来，那男子手忙脚乱的开始安慰这些孩童，好容易才让这些孩童停下哭闹，但从那孩童略显畏惧的眼神中，依旧可以看出对李绍阳刚才那鬼魅一般身形的恐惧。 “你这人真是莽撞，这乡下人又没见过你那般武功，没来由的惊到了人怎么办。”那男子一边为身边孩童擦着眼泪，一边用埋怨的口气说着。 “刚才，你们念诵的是什么？”李绍阳却是不理会他，呆呆的看着那些稚童问着。 “莫非你小时候没有学过诗么？”那男子皱皱眉头，低声说道，“那是诗中的一篇，名为七月。” “诗……”李绍阳怔怔念叨着，诗他还是知道的，当年也被父王逼着学过几篇，只是自己自幼喜武不喜文，所以对那些诗词歌赋没有什么爱好，只是学会认字而已。 “哎，你真是……”那男子摇摇头，将手中书卷小心收好，随后对那些孩童示意离去。 “先生再见。”孩童们很仔细的行了礼，然后小心的绕过李绍阳，这才飞也似的跑向自己家。 “走吧，回去再说。”那男子走到李绍阳身边，拍拍李绍阳，缓步向家中走去，李绍阳忙定定神，跟了上去。 这几次来，李绍阳却是也知道了那男子的来历，那男子名为陈逸仙，是这个有着一百多户人家的村子里唯一的一个郎中，也是唯一一个曾经走出去过的人，据说曾经在城里当过一段时间的大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十六年之前，孤身一人回到了村中，带回的只有一车书籍。 回到村中后，陈逸仙将自己关在父母留下的屋内整整两日，也不知他在做什么，邻居也只能偶然听到屋内传出不时传出的明显压抑着声音的哭声，于是，邻里开始相传他是恶了某位大人物被发配回来的，家产都被抄了，只有那些书籍不值钱，才被保留了下来。村中没有什么谈资，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好话题，自然是不会放过，一时各种版本开始在村间流传…… 两日之后，那陈逸仙突然打开房门，在门外立起一块牌子，开始开馆行医，刚开始也只能帮忙治治那些生病的牲口，渐渐的，在出手治好几位重病患之后，村里人这才相信了他的医术，他的名声也渐渐响起，在村里逐渐建立起了威望，村长更是请他教村中孩童识字，他也欣然应诺，先前他家中那女子，却是他收养的孤儿，名为陈守心。 李绍阳紧紧跟随这陈逸仙，一面观察着前方的这个男人，十多年的乡土生活并没有磨灭掉他身上那深深的书卷气息，修剪的很用心的手指和美髯，打着补丁但却浆洗的很干净的胡服，无一不显示着他与这乡村的格格不入，但他身上的气息却又让他很完美的融入了这片乡土的气味。 “真是一个秒人。”李绍阳暗赞。 “这先天境界果然不凡，这么重的伤竟然短短几日便痊愈了。”陈逸仙放下李绍阳的手，口中不由赞叹着。 “这多亏了陈先生的医术高明啊。”李绍阳将袖子捋下，笑着说道。 “逸仙不敢贪功，我那点医术，医个牛马尚可，这医人可是没什么把握。”陈逸仙连连摆手，摇头笑道。 “先生，你有这一身医术为何不去大点的城镇开个医馆行医？岂不比在这处要好上很多。”李绍阳不解的看向陈逸仙。 “哪有这般容易。”陈逸仙苦笑着，“在那城中开馆需要的可不是一点银子，我哪里拿得出，更何况，就我这点医术，去城中开馆岂不是自取其辱？” “若是我帮先生出这开馆的银子呢？”李绍阳试探道。 “不敢，怎么敢要公子为我花费银子呢，不敢不敢。”陈逸仙连连摇头。 “有何不可？就当李某谢过先生的救命之恩，莫非先生觉得李某的命比不上那点银子？”李绍阳站起身来，正色看向陈逸仙。 “这……”陈逸仙低头沉思着，手上不自觉的紧抓着自己的美髯，竟是连拔下了几根都没有知觉。 “还是算了，谢过李公子好意，在下在这里待习惯了，到那城里怕是会不舒服。”陈逸仙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还是拒绝了李绍阳的好意。 “莫非，真如传言一般，他是恶了某位大人物，不敢再出去抛头露面？”李绍阳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先生不为自己想，也总得想想守心姑娘的将来吧。莫非先生有什么难言之隐？” “……”陈逸仙低头不去看李绍阳，不知在想着什么，良久，他缓缓抬起头来。 “谢公子好意，我意已决……”陈逸仙眼中一丝寒光闪过，转而消失，这一幕被李绍阳看在了眼中。 “家父乃是当今安王，先生若有什么难事，李某还是可以帮忙的。”李绍阳打断他的话，直视着他的双眼缓缓说道。 “安王？李绍阳？”陈逸仙身形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李绍阳，声音竟然有些颤抖。 “是了……难怪你年纪轻轻竟然已经是先天境界的高人，原来是皇家的人。”陈逸仙强行按下自己杂乱的心神，沉声说道。 “不知陈先生意下如何？”李绍阳心中已有定论，笑着问道。 “世子盛情，陈某若是再矫情，岂不显得太女儿气了。”陈逸仙终于恢复到先前那副古井无波的神态，缓缓起身，看向李绍阳，眼中竟是闪出一丝只有强大实力的人才能透出的自信。 “哈哈哈哈！”两人突然相顾大笑起来，却是将那正推帘入门的陈守心唬了一跳。 太阳缓缓升起，农家开始忙碌起来，一股生机勃勃的气息弥漫着整个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