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伤痛
回到谢安然的客栈,打发走了侍剑拾书,她抱着安然痛哭了一场。安然不知出了何事,她也不肯讲,只是问他是否还记得当年谢真酬在洛山附近的旧宅。安然那时候已经长大,并且多次去那里看望过王叔,自然是记得的。嫣然便雇了马车,叫老崔叔将安然背上车,在安然的指点下朝洛山奔去。 下午,他们终于找到了那处位于洛山附近的一个叫清水镇的地方,谢真酬旧宅就在镇子南边。总共三进房子,还有个看院子的老夫妇。虽然事隔十七年,因为有人在打扫,房子还是干净整洁的。老夫妇是谢真酬安置在那里的,看了几十年的房子,见终于有人回来,开心无比,他们终于可以告老回乡了。 嫣然和老崔叔花了一天功夫,将中间那进屋子的三个房间彻底清理了一遍,让安然和老崔叔住左边屋子,自己住右边屋子。 吃过晚饭后,安然坐在灯下看着嫣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嫣然吸吸鼻子,笑着说:“没什么了不得的事——他有了妃子了。” 安然皱着眉头:“他竟然舍得辜负你……你还能笑?” “昨天到今天,我的泪已经流光了,试着为他想一想,其实不是坏事。他也二十了,又是皇帝,没有不娶后妃的道理。明朗十五岁就有了四个妃子,他没有理由苦守。” 安然叹息:“你又为别人想了。可是你的心呢?谁来安慰?” 嫣然的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自己安慰自己吧。安然哥哥,你在塘谷,苦了痛了,不也是自己安慰自己?这世上,终究人人都是孤单的,只能依靠自己。” 安然握着她的手,久久无语。 嫣然照旧替她按摩了腿部经脉,让老崔叔背他进了房。自己也进房躺下。 或者是新换了地方,她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倒觉得胸口越来越疼。难道心疾竟然也会传染?她自己失笑,便披衣起来,出门来到院子。因是月底,天上没有月亮,星星也是黯淡一片。她不想只看见四角的天空,便跃上后一进房子的屋顶,朝着南边雍州方向默默凝望。 更深露重,直坐到天边发白,她才带着一身寒意从屋顶跃下来,将自己扔在床上精疲力竭地睡去。 第二天一早,她去镇子的药房里买了治腿疾要用的药材,拎着药包走的时候竟然被人一撞,包着药材的纸皮破了,药材撒了下来。 她根本不看谁撞了她,只是急忙低头捡拾。旁边伸出一双手,也帮她捡起来,她这才抬头,看见了一身黑衣的安叶枫,虽然带着半幅面具,但他那讥诮的神情,那暗沉汹涌的眸子,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她怔了一怔,他不是失踪了吗?怎么还在雍州附近? 安叶枫也不看她,一边捡拾一边讥讽地说:“早知道你走路也能魂飞天外,不用马车撞你,你自己也能撞死自己!” 嫣然默不作声,将一地的药材捡完,站起身说:“如果你想报仇,等一个月后再来。我要治好一个人的腿再死。能等吗?”他一家几十口人的命,她一个人只怕抵偿不了。 安叶枫看着她的脸,皱了皱眉:“如果我等不了呢?” 嫣然叹气:“那——就等我把药材送回去吧。这点时间能等吗?” “你住这里?” 隐瞒已经没有必要,她朝镇子南边指了指。 安叶枫点点头:“晚上我来取。” 嫣然转身继续走回去,安叶枫深思地盯着她的背影,久久不动。 下午,将熬制好的药汁给安然喝了,又用蒸汽帮他熏腿,按摩,安然觉得腿部的知觉又恢复了些。晚上,自己扶着桌子也能站起来了。照这个速度,再有一个月差不多可以恢复了。 夜里,嫣然照旧无法入睡,便又坐上屋顶朝南凝望。不知什么时候,一身黑衣的安叶枫坐在了她身边。嫣然叹气,说:“不要让我死得太难看就好。动手吧。” 安叶枫伸出手,捏住了她的脖子。她眼睛看着nongnong夜色中的那缕黯淡的星光,觉得解脱了也好。 她不挣扎,不喊叫,不胡说八道,简直就是求死。安叶枫眼神一闪,松了手。 她呛咳了几声,问道:“为什么?” “你的心已经死了,杀你无趣。” 嫣然默默无语。 “听郭庭兰和他睡了——这是你心死的原因吗?” 嫣然将下巴搁在膝盖上,说:“过些日子就会好的,时间是最好的医生。” 安叶枫把玩着手里的两粒瓦砾,良久,忽然问:“****真有这么大的魅力,能让活的人想死,死的人想活?” “你不是说自己久经风月么?怎么连****的滋味都不知道?”
“我不需要爱那些女人,她们自己会贴上来。” 嫣然笑笑:“这是你的幸运。还是糊涂点好,起码活得开心。” 他不再说话。 她却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来:“神宫道人说我会孤单一世,他们都说那是瞎说的。可是我越来越觉得,道人说的是真的。” “可恨我是女子,骨子里总想依靠,总想抓住点温暖。事实上却是一次次失望。唉,何苦呢!还是安然哥哥说得好,不如闲云野鹤地过一世。” 他忽然站起来,将她往院子里一扔,自己“嗖”地远遁了。 这个喜怒无常的家伙!嫣然怨愤地朝屋顶上望了一眼,却提不上精神再跃上去了。 三天后,泰然专程来清水镇拜望安然。 嫣然早早就避在了镇子里的一家酒肆的角落。准备在这里枯坐一天。 那个神出鬼没的安叶枫居然又找到了她。 两人也没什么话说,只是一杯接一杯喝酒。没多久嫣然就趴在桌子上醉死了过去。 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在家里了,安然正担心地看着她。她揉揉疼痛的太阳xue问道:“我怎么回来的?泰然他……他走了?” 安然说:“泰然走了,是一个黑衣人将你扔在门口,老崔叔把你背回来的。嫣然,你在酗酒?” 嫣然摇摇头:“没有,只是偶尔喝了一次。”其实醉酒的感觉很不错,起码糊里糊涂一天很容易就过去了。 安然叹了口气:“嫣然,泰然的状态很不好,我有点担心。定然靖然还小,够不上力,他若倒下,情况很严重。” “安然哥哥,不是有你吗?你也可以做皇帝。”趁着大脑还是糊里糊涂的,她问出了心里的话。 从塘谷回来的路上,她曾经偷偷想过,若是安然同意做皇帝,那么她和泰然也许连五年都不必等。 安然苦笑:“谢真酬之所以流放我而不是杀了我,就因为他深知我性格懦弱安分,做不了皇帝。嫣然,那时做不了,现在更做不了。” 嫣然不说话。 安然转动着身下的轮椅说:“泰然留了一些东西给你,到堂屋来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