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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给我打电话时,已是深夜,我叫他什么也别带,人来,就行。他就省城叫了部的士直接过来,三佰块车费还是我去单位旁边小商店里去借的两佰。 下车他就嚷:强哥呢叫强哥出来一起喝酒。我就笑,我吐了口烟,我说,小强,已经死了!想喝酒,我陪你。 杰就不说话,默默喝酒,喝到凌晨,我安排他去睡。然后我就一个人躲着哭,哭得稀泥八啦。小强去的那个世界,究竟是个什么样?我就梦见过他一次,这么久来唯一的一次:他精神抖擞的板寸,束身翻领着的短袄,开着一辆跑车式样的摩托,却面无着表情。他应该都好吧?他有没有忘记人间还有一个死皮赖脸在活着的兄弟? 开房的钱我找七七去拿的,七七在打牌,每盘牌进出好几百。进去后我不说话,一直等牌结束。七七问:是不是身上没钱了我还是不说话。 七七就把包递给我:下午见你还有钱的。你钱干嘛去了七七轻描淡写的问。 我默默的在她包里拿了几张就走了。下午我是有钱,但那是下午。我tmd三更穷五更富的日子再也不想过了,我开始讨厌这样。 杰貌似出了点小状况,贿赂领导被检查院喊去已经谈了两次话,银行的帐户也被冻结接受调查。他也是万般无奈才找我,我不知道杰身上有钱没钱,我也懒问,抽烟喝酒睡觉我安排就是,我本就以前欠他的。 但我却有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疲惫。 领导醉酒后给我电话,在夜场唱歌,让我过去。我都躺下了,又爬起来。七七不满的说:你这进家门的才几分钟 我歉意的陪不是说尽了好话。可到了地方,领导见我,马上就叫dj关音箱,直接对在场的另一位发彪,要砸了对方的车扬言让对方出不了这个城区之类。我就在旁冷冷看着,对方要敢说话,桌上的啤酒瓶我保证会cao起砸他脑门上。领导耀武扬威了一会,见没人叫板起唱的很有点兴满意足,坐下后,把身边的小妞塞我一个。我揉了揉发涨的脑袋,然后凑过去小声在领导耳边说:有情况打电话,我有事先走。 出门,我在马路边就着冷风抽了根烟,却又不知该去哪。 几天下来,酒喝得很滥,费用也滥,常常身上只剩有几元钱碎银子了,我再去想办法。我没有对杰说我的境况,装得一切都好就行。 杰和小强不同,因为我不能对杰说真话,因为我欠杰的,欠的就得还。小强要知道我身上没有,十元二十元的小旅馆也肯住,也住过。其实我也欠小强的。某年冬夜,中月十二,十五都没过。我应该是把两个人身上的钱全输了。那个昏暗的地下室,二十块一晚,散发着霉气单薄的被褥,小强用最后的四块钱买了一包烟,然后推我出门要我早点回家。 其实他可以睡我家里,但他不想让七七看到他的落魄。 其实,小强吃过很多苦,人间冷暖世态炙凉也早就碪透,但因为江湖气息浓,七七一直对他颇有微词,他就从不刻意去讨好七七那种,有时偶尔的客窜表演,也只是剧情需要,完全是看在我的情份上。 江湖人,最看重的就是自己一副脸。 但这其实是一个人的弱点。某日中午酒醉微醺时,我被两只老麻雀叫住,说请我按摩洗脚。我想起才刚饭局时,丢给他们的几包烟,没想到礼尚往来的这么快,爽朗答应。可等我沙发中睡醒,人却早已消失不见,帐也没结。 杰就露出意味声长的笑,问我:早知最后还是你买单,何必要多加他们两个?日,这几天跟你洗脚洗澡我都洗脱皮了。 我哑然失笑。杰被我安排一个人晚上睡洗浴中心的早腻了。我把两部手机放桌上,对杰说,我下去买包烟。速度去借来银子把单买了。 某年,我跟刘总,就两个人在一间新开的夜店,买单时,我身上几千现金都少了。我说你在这等我,刘总说我等你,然后我再拿来银子带他走。因为,刘总知道我会去。 某年,我跟小强说,我不开心。小强就带我去开心。歌舞升平完,小强对我说:我身上没银子,你先走,不用等我。至于小强怎么出来的,我没问过。 我觉得,人与人之间为什么有差距,跟性情很有关系。小强虽然没读过书,但他做人,有他很大的特色。 我最近有个圈子,是七七刻意为我安排的。我跟他们打过几次牌后,发现有一特点,我半小时才糊那么一手牌,保证就有一个人会上厕所,所以十次我有九回输。而且喝酒时,他们喜欢给别人倒,但自己不肯多喝一点。我对七七说,这样的圈子,我融入不了。 偶尔回家吃饭,娘亲对我说了一个梦,梦见过世的外婆给她钱。娘亲就一直忐忑不安,担心梦的预兆不好。我笑着吿诉她,死去的亲人给钱是好事,表示贵人相助,有横财。娘亲说,我都这岁数了,哪还有什么贵人。我就试探着对娘亲说,去买福彩吧?你老人家选数字。娘亲一听,跃跃一试,因为她这辈子没买过。谁知,买了五组,有组中了四个号码。我笑嘻嘻跑去对娘亲做了汇报,我说,让外婆还托几次梦给你,那特等奖等着我的。看着娘亲喜笑颜开的样子,我却多了几分担忧,因为在世的人被过世的人老托梦不好,体质差就是根本原因。娘亲已经老了,我突然心里就一酸,她这大半辈子,就只为我cao碎了心。在她眼里,我是她唯一的骄傲,我是被她溺爱着长大的,可我却从没为她做过什么。
一个男人必须得为这些真正爱自己的人负责!是人世间走过的这么一遭的意义之一吧? 听小强的至亲说,小强临死前的那一段日子,没有力气再说话,天天就对看着自己的娘亲哭,两个人都哭,他应该也在懊悔自己死后的不能尽孝。 所以,我不想自己生前也有这样的遗憾。 rou老板在办公室找到我时,我在玩我的全民飞机大战。他问我看到刘总没有我说没有。 rou老板说刘总欠他和他的朋友六七十个却失联两个月了。我有点佩服刘总,一个杀猪卖rou的都能被他运作出来这么多银子,真有他的过人之处,我说我要见到他叫他给你打电话。 临出门时rou老板还在恨恨说:他那台宝马停在哪,我又不是不知道,每次我看到车后,我就给他打电话,他却都说在外地,我就看他还骗我多久。 我其实要谢谢rou老板,因为我曾替刘总夫人担保过的十五个,就是后来他拿银子去盖的。担保公司到帐后,却没有再货出来,省了我的后顾之忧。 但我也没想谢谢他,我要谢就谢刘总,没有他的运作,这把十字剑不知道我要悬挂在我脑袋上多长时间。这是个玩脑袋的时代,谁傻就得谁来垫底。 等rou老板消失在我视线内,我给刘总电话:别去取车了,有人在盯着的。 刘总就哈哈大笑,说谢谢。因为rou老板来见我之前二十分钟,我跟刘总就约好了一起吃中饭,他说他去取车了就来接我的。 南方的天空冬雨绵绵,我懒洋洋的把脚搁桌上。对面沙发上坐的几条大汉却对我如临大敌而垂头丧气一边的刘老板脚边放的雨伞流着一滩水渍。 某年,我的那套房就是卖给他的。 是不是他欠你钱一矮黑胖子一边看我一边问刘老板:那你欠我的怎么办 我悠然的点根烟:朋友,声音别这么大,他欠你的是你跟他的事,我欠他的是他跟我的事,至于他带你来找我,没这个道理。 一席话说得他们全哑口无言,老板刘就苦笑着看我:我现在后悔不该买你这套房子的,住进去这几年我也很不顺,外面欠了一屁股帐,我想把它也卖了。 我听了也于心不忍,把他叫到一边,推心置腹的对他说:要不我帮你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