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黎明在歌唱(三)
相比于张家俊一路跌跌撞撞爬过绝境，刘道川最近愁的睡不着觉。 虽然姜老板努力打点关系，企图瞒天过海逃过调查，奈何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正应了那句话---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最后，警方以行贿罪和多起商业欺诈的罪名将姜老板带走，于此同时，冻结他的个人财产，彻底清算他名下的产业，而他本身就在泥水塘里打滚，想要全身干净那是妄想，于是，越查暴露的问题越多，检方决定从他这里深挖线索，姜老板算是彻底栽了。 老板倒台，作为下属的刘道川自然不好过，这一个月来，不仅外界压力越来越大，而且内部斗争也愈演愈烈。 小弟打手们纷纷跑路，KTV管理层争权夺利，刘道川虽然有心狠手辣的手段，但却没有力压群雄的资本。 这天下午，他开着车准备去一趟事务所，关注一下老板的案情。 奔驰车平稳的行驶在道路上，车内的音响被刘道川开到了最大，嘈杂的重金属音乐震的人耳膜发疼，可是却难掩刘道川眉宇间的阴霾。 他眼睛盯着前方的路况，脑海里却在想着如今的现状，毫无破解之法的局面，让他忍不住狠狠拍击了几下方向盘。 而此时，不知从哪里冒出一辆渣土车，这辆渣土车悄悄加速，快要靠近刘道川的奔驰车时开始狂按喇叭。 可是这声音刘道川没有听见，这也正是渣土车司机想要看到的结果。 于是，渣土车一路狂飙，最后狠狠撞上了奔驰车，刘道川在被撞的那一刻本能的踩住刹车，可是小小的奔驰车根本撼不动高大沉重的渣土车。 奔驰车被撞在高架桥的护栏上，整个车身被挤得严重变形，刘道川由于有车内气囊的保护，本身并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他还没从惊魂未定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后面的渣土车就顶着奔驰车继续向前，直到把他顶出了高架护栏。 高架桥距离地面至少有二十米高，奔驰车车头向下，从上面栽了下来，刘道川看了一眼车窗外的景象，身上的汗毛炸立，心想这次完了！ 最终，奔驰车狠狠的摔在地上，现场散落了一地的碎片，场面一片狼藉。 不少人纷纷驻足惊呼，有的拿出手机开始拍照。 刘道川已经昏死过去，他的口鼻处流出几道血迹，右腿诡异的扭曲着。 紧张的救援行动很快展开，消防员赶到现场，用切割机切开已经变形的奔驰车车门，然后医护人员将刘道川从里面拉了出来，紧急送往医院抢救。 渣土车司机一脸懵相，嘴里不停重复着：“刹车失灵了，刹车失灵了...”一旁的交通警察对他进行酒精测试，之后开始做记录。 而此时的刘道川已经徘徊在生死边缘，他的内脏多处破损，右腿严重骨折，断裂的腿骨甚至都刺破肌rou露出了体外，同时还伴有大出血。 推进急救室的刘道川毫无知觉，弥留之际的他恍惚间看到了一束白光照在他的身上。 “血压？” “69，病人陷入休克。” “心跳？” “43，还在减弱。血袋已经准备好。” 主治医生点点头示意开始输血，之后又皱起眉头，伸手接过一把医用剪刀，然后剪开刘道川的裤子，仔细观察了触目惊心的伤口之后，他淡淡地说：“准备截肢。” 听到截肢的消息，在病房外焦急等待的刘母眼一闭晕了过去，身旁的众人又赶忙急救刘母。 ··· 张家俊来到公司，虽说还是那个不变的厂区，但却已经是物是人非。 认识的人见面后也只是简单点头打个招呼，不认识的人直接无视而过。 张家俊来到秘书总办时，里面的坐着的是新上任的领导，张家俊不认识，领导也没有什么热情，了解清楚张家俊的来意之后，他爽快地签字盖章，之后张家俊转身离开。 在停车上找到放了近两个月的车，车身上落满了灰尘，张家俊担心电瓶没电点不起火，尝试了一下，没想到汽车最后还能发动起来。 他从车里翻出抹布，简单擦了擦车，然后发动汽车。 这时，从停车场路过陈静正巧看见了他。 陈静远远的站着，目光直射过来。场面有些尴尬，张家俊苦笑了一下，晗首点点头。 这时陈静却走了过来。 “你···你还好么？”陈静问。 张家俊淡然道：“最难熬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你呢？工作还顺利吗？” 陈静低着头，小声说：“我分手了。” 张家俊眉头轻蹙，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地点上一支烟。 沉默也不是办法，之后张家俊打破僵局。“对了，赵腾有消息吗？我这也要走了，也想和朋友们说一声再见。” “你要去哪里？”陈静睁着大眼睛问，之后觉得自己有些稍稍失言，又低下头来说：“赵腾前段时间来过公司一趟，先前说他中大奖的信息是假的，实际上是被困在传销窝点了，幸好警方采取行动，这才把他救出来，之后公司还是把他开除了，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是这样啊，这小子，唉，希望他好运吧。”张家俊叹了一口气，摇摇头。 “你要离开这座城市吗？”陈静又问。 张家俊抬眸，看了一眼眼前的佳人，陈静在他的眸光里看到了一丝深邃的冷静，不在像先前的那样点点迷茫，这种眸光更加吸引人。 张家俊摇摇头：“我还在这个城市，只不过肯定要换一份工作了。” “那我们还能再见吗？” 张家俊没有回答，对于陈静，他不想再用什么客气话去敷衍，再见便是不见，说了又有什么意义？自己感情路上已经迷失过一次，现在的自己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深刻的知道什么是可为，什么是不可为，他不想再去干扰别人的生活，而陈静在此时已经变成了别人。 “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打电话吧，我们还是好朋友。” 张家俊转身上车，检查车况。 陈静后退了两步，让开空间让张家俊倒车。 好朋友，这三个字已经说明了一切，陈静此时已经明白，自己已经在这场感情上败下阵来，而这次她输的是心服口服。此时的她还不知道沈慧已经离开，她还不知道张家俊又是孤独一人，默默承受一切，她只是突然有些羡慕沈慧，羡慕她的坚守，羡慕她的幸福。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睡不稳纱窗风雨黄昏后，忘不了新愁与旧愁，一个情字，最是磨人。 张家俊调转车头，放下车窗，准备最后的道别。 陈静深吸一口气，脸上一片释然，微笑着说了一句：“祝你幸福，你一定要幸福！” 张家俊点点头，短按了一声喇叭，之后驾车离去。 开车到小区楼下，王一鸣叼着烟正在和门卫大叔吹牛，他见到张家俊回来了，屁颠屁颠地上前挖苦道：“唉，好好的一辆新车，你看你把它整成了什么模样？” 张家俊一头黑线。“师父，这也不能怪我啊，这么长时间没动了，能开回来就不错了。” “少废话，这车是你的吧？” “是啊。” “那就是你的责任，走，我们去河边洗车去！”说完，王一鸣就跳上了车，乐呵呵地坐在副驾驶上。 张家俊也是无语。 “师父，你想兜风就直说嘛，洗车你真的会动手吗？” 王一鸣嘿嘿笑道：“其实我不是想兜风，只是我也想过过开车的瘾，我这年轻的时候不是没学过驾驶嘛，现在也没有这个精力了。” 张家俊一脸惊讶，连忙摇头：“啥？不行！你这一天都没学过，还想开？你是不是想把车开到河里洗？” “那不正好吗？多方便洗啊！”王一鸣叫道。 张家俊面对这个活宝似的师父，他真的是无语了，除了捂脸还能做什么？ 刘道川经过抢救，最终保得一条小命，但是却永远失去了右腿，同时还有他的母亲。 在他在ICU重症监护室里躺着昏迷不醒时，他的老母亲却因伤心过度，引发心脏病不治身亡，这个沉重的消息还没有传到他的耳朵里。 之后的几天里，刘道川悠悠的醒来，首先发现的就是自己的右腿没有了，这让他连续两天没有吃一口饭，医生和护士没有多说什么话，更没有告诉他母亲去世的消息。 一旁照料他的婶婶也没有提及这事。 刘道川是孝子，每天都问：“我妈现在怎么样了？” 他婶婶心一酸，忍住心里的悲伤，没说实话。“你妈现在没事，在楼下的心血管科里，你这边出事，她老人家也病倒了，不过还好，情况还算稳定，你不用担心。” 刘道川茫然地点点头，可是还有点忍不住心里的担心。 “要不你推我去看看我妈吧。” 他婶婶摆摆手：“这哪行？你看你现在伤还很严重，医生特意叮嘱，千万不能让你乱动，所以你就老老实实的吧，你妈那边有我呢，你放心。” 刘道川没有注意她婶婶的语气，现在的他心神疲惫，每天都特别嗜睡，身体无比虚弱，所以他虽然很想去看看母亲，但最终还是按照医生的要求，老老实实的修养。 事故的调查结果也出来了，警方认定渣土车刹车失灵，车主负全责，按照要求对刘道川进行民事赔偿，并且承担医药费。 渣土车车主好像并不关心这个结果，警方怎么说，他就怎么办，所以这件事很快就被遗忘。 同样，被遗忘的还有躺在病床上的刘道川，从此S市黑道上少了一个说话的人，在茫茫人海的某个角落里多了一个少了一条腿的残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