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相见时难

    是夜，花灯初上。云老爷命人来请庭玉去书房，原来是父亲沈万山派人来了。云老爷长叹一声道：“你的父亲诸事已经安排妥当，不日将回庐州。如今派了人来接你回去，我见你与随风灵越相处甚好，本欲多留你些时日，奈何你父亲催之甚急，明日就要你回家。”

    庭玉听了，仿佛心头炸开一个惊雷，半响回神不来。庐州，那个家，终究是要回的啊！

    云老爷见他面色发白，心下了然，有所不忍，拍拍他的肩膀，“世间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贤侄年岁日长，他日定有一番作为，万不可自怨自艾。”还要说些什么劝慰之语，见庭玉两眼直愣愣，似乎一时周遭万物都不在他眼前，只好作罢。

    要回庐州了！

    明日就要回庐州了！

    庭玉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了梅园，只觉得两只脚仿佛棉花似的，软弱无力，又似灌了铅一般，挪一步都要费劲千钧之力。

    寸心见状吓得魂飞魄散，慌忙摸了摸他的额头，见并无异常，长舒一口气，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公子，你不要吓我了！”

    沈庭玉木然地看着他，“我们明天要回庐州了！”

    寸心随口道：“是啊，要回家了！我们总不能一直住在云府吧，终究是要回自己家啊！”

    沈庭玉突然猛地从椅子上蹦起来，然后飞快地往外跑。

    “公子，你去哪儿？公子！”寸心一跺脚，赶紧追了上来。却见他家公子一路飞奔向后花园。夜晚的后花园漆黑一片，几盏红灯笼发着冷清的光，并未照亮几分，却更添几分寂寥。寸心不敢停步，一路追过游廊，到了水榭前。

    水榭却是亮堂堂的。两排红灯笼从曲桥一直延伸到水榭，十分华美。沈庭玉站在花圃前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像。

    “公子，你可是来找三小姐？”寸心气喘吁吁地问。

    大约他的声音太大，不一会儿，就听到一个清丽的声音叫道：“庭玉哥哥，庭玉哥哥，是你么？”不等庭玉回答，一个俏生生的身影就出现在庭玉面前，正是灵越。

    庭玉慢慢向她伸出了右手，缓缓摊开手心，正是用白玉石雕刻的小猴，晶莹透亮。

    “你要的小猴子，我早就雕好了。”他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

    “好可爱啊！”灵越发出一声欢呼，她接过小猴子，小猴摸来摸去，爱不释手，纯真的眼睛里闪着喜悦的光芒。

    “我明天要回庐州了！”他低声说。

    “你说什么？”灵越没有听清楚。

    “我说，以后长大了，要记得我。”黑暗里，他的脸莫名有些发烫。

    “那当然了，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的，我的好哥哥！”灵越笑嘻嘻地说。她觉得庭玉这个哥哥比云随风这个亲哥哥要好上十倍。

    庭玉也微笑起来，他凝视着这小小的女孩，仿佛要把她记在心里。

    “再见了，小猴子。”他在心里轻轻地说，春夜的风轻轻拂过他的脸庞，暖暖的像母亲的手，夹杂着桃花氤氲的气息，他的头顶上是蔚蓝而高远的星空，亘古不变的星光一如既往地闪烁着，好像无数双眼睛，注视着这个在黑暗里默默流泪的少年。

    彼时的少年沈庭玉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场离别便是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