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却说次日镇国府合家早起,高公梳洗已毕,先在天地、吕仙祠上叩拜了,又拜辞了祖先,回至上房,摆上酒宴。素娘执壶,夫人把盏,与老爷饯行发脚。 此时行李驼驴诸事齐备,郑昆进来回话,禀道:“周太监着人来约会千岁在城内枣林儿会齐,好一同起身。”高公说:“知道了。”遂立饮了三杯,接过双印抱了一抱,递过素娘,起身就走。 镇国王眼望素娘与伏氏,满面欢容说暂别。虎步如飞朝外走,贪恋全无甚剪绝。夫 人素娘后边移步送,不好啼哭腹内哀。仆妇丫鬟随左右,慌慌忙忙走不迭。一齐送至仪 门外,只见那老爷早巳下台阶。 夫人素娘止住步,郑安宁紧紧跟随千岁爷。看着他。头也不回扬长去,二人相对暗伤嗟。转身各自回房内,心悲惟有自发呆。家丁送至府门外,郑安宁叩首辞拜他老爹爹。好一个英雄高镇国,逼真是忠心赤胆大豪杰。念念君恩思报效,他把那妻子家园一概撇。上马加鞭登途路,后跟着行李人夫一大群。 进城会着周太监,还有那地方官员把天使接。军国事大钦限紧,晓行夜住不停歇。那日到了东京内,周太监先去交旨见皇爷。 周太监进得朝来,正遇天子在勤政殿批览本章,闻奏其喜,吩咐宣镇国王见驾。高公随旨而进,拜舞山呼,叩驾已毕,天子命平身赐坐。天子道:“今因塞北耶律泰复侵内地,贤卿威名素著,番寇久败于卿,承相吕国材、侍郎闻锦二人共荐,故朕召卿赴都,封你为兵马平番大元帅,署理雁门关总镇。钦限半月cao演人马,克日兴师,卿须尽心竭力,荡净夷狄,勿负朕托。回兵之日,另加升赏。”高公连忙跪倒谢恩道:“微臣敢不尽犬马之劳,以报陛下!”天子道:“卿一路鞍马劳乏,且回府第歇息,明日武英殿赐宴。”高公谢恩出朝。牵挂着梦鸾小姐,遂往无佞府而来。 这时候,杨府早已知此信,顺天侯等候在家中。家丁来报姑爷到,杨公欢喜乐无穷。 整顿衣服离了坐,举步忙忙往外迎。郎舅二人见了面,悲喜交集各打躬。彼此慰劳同问 好,携手相挽往里行。 杨爷说:“一自那年相别后,眠思梦想在心中。”高公说:“愚弟心 怀也如此,到家时常意念兄。”杨爷说:“一日三秋非谬语,无人能解此衷情。”高爷说: “一念牵连难断绝,身在渔阳心在京。” 杨爷说:“梦鸾虽小识见大,但凡提起眼圈红。 可喜他举止端庄言笑雅,身才骨格带锋棱。这而今学书习绣般般会,善问广记绝聪明, 六岁的身才如许大,男装活像小神童。”杨老爷一面走着一面讲,高老爷一边微笑一边哼。 进了中门走甬路,穿过前堂到**。杨爷便望上房让,说:“家慈专等早相逢。”郎舅二 人往里走,有梅香报与残年老诰封。 隆太君听得女婿来了,不由又悲又喜,挪下牙床,叫丫鬟:“快取我的拐杖来,恃我迎接姑爷。”说话间使女们打起帘笼,高杨二公走进房中,彼此相见问好。高公道:“岳母大人请转上坐,待小婿拜见。”太君说:“姑爷一路鞍马劳乏,免礼请坐罢。”高公道:“久违膝下,礼当一拜。”太君执意不肯,杨爷说:“妹丈骨rou至亲,说不得恭敬不如从命,行个常礼,到也罢了。”高公听说,只得向上深深作了四个揖,太君还了万福,然后就是李氏夫人带着明器的媳妇少大娘子过来相见。明器、明珍也拜见了姑父,叙礼归坐。侍儿献上茶来,大家吃茶叙话。 老太君眼望高公呼贤婿:“自你前岁转渔阳,我与石翰常提念,且喜时常有信至京邦。 可是的姑娘素娘们都好?外甥双印可安康”太君说到这句话,不由的难忍心酸泪两行。 忙用手帕擦了去,凄惨惨复展昏花目一双。 高公爷强陪笑脸说:“都好,谢岳母常怀记挂 费心肠。”这老爷面上含春心内恸,二目一红脸一岔。顺天侯背转身躯面向北,想起同胞 心内伤。 李氏夫人用话扬,说:“外甥可曾把差事当?”高公说:“今岁春间出了痘,这
而今痘痕退尽脸皮光。”太君说:“过了大关就不怕,恭喜贤婿喜非常。”夫人说:“大家 只顾说闲话,还未去请大姑娘。太君点头说:“正是”,回头有话叫梅香。 “丫鬟呢快去请你三公子来。”使女答应,转身而去。高公说:“这是怎么个称呼”太君说:“这孩子不喜花翠,最爱男装,他妗母就把他打扮了个假小子,往往跟他舅舅出去,人看他两个哥哥,与他大嫂嫂都叫他三弟三叔叔,他却欣然答应。我又与他起个别字,排着他两个哥哥,叫作明玉。 丫鬟使女们都叫他三少爷、三公子,以此为戏。他还很爱习武,别人见面只当是你兄长之子,都夸好个清秀学生,可是令郎么你兄长也就含糊答应。我命木匠作些小小木头兵器,闷时带至后园教他几路兵法,他一见就会,小刀小枪耍起来真真把人爱杀。” 正说之间,只见一群侍女簇拥着梦鸾小姐,自后而来。怎见他丰神态度?有词为证: 望去神如秋水,行来貌似春花。绿云垂四鬓,赤锦绾双鬟,轻罗小袖笋笼芽,体态 丰神入画。若非蕊宫异卉,还疑阆苑奇葩。明珠耀彩玉无瑕,万两黄金非价。 镇国王一见亲生女,又悲又喜又生怜。小姐紧行三五步,叫声爹爹扑向面。桃花面 上珍珠滚,拜倒膝前哭软瘫。老爷含泪说:“休悲恸”,探背弯腰用手搀。手拉手儿盘问 话,爷儿俩四目相观雨泪连。 小姐说:“新娶的母亲安康否?二娘与兄弟可安然?那日听 说去召父,盼了爹爹这几天。难为你烈日炎天怎么走,叫孩儿时常悬念暗牵连。又听说 还叫爹爹征塞北,此去不知何日还。可恨为儿偏是女,蒙懂无知在幼年。我若长到十五 六,就要从军征北番。朝夕陪伴依膝下,强如这父在沙漠女在南。” 神女说着泪如雨,引的那在坐之人都痛酸。李氏夫人忙劝解,顺天侯吩咐手下设杯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