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怎么来的,便怎么去(一)
眼下为贤嫔丧子心痛倒是次要的。 重要的是,她更担心贤嫔一事会牵连到她。 心里忐忑难安了一通,一旁的小菁小莹还以为她这是心疼贤嫔丧子,连忙宽慰:“公主,你该做的都做了,人也提醒了了,是那贤嫔自己福薄,承不了那个命,公主不必如此挂怀。” “正是啊,公主。” 舞雩冲她们压了压声。 她急着想要理出个头绪来。 经这一遭,穆昭仪必定是要被重责的,而这贤嫔落了子,一定会引起皇后与太后甚至是圣上的重注,在这种节骨上,她应该不会笨到道出自己与穆昭仪私下的仇怨,必定只会一口咬紧是穆昭仪当时抢夺珠子害了她。 如今,她应该是安全的。 想到此,舞雩倒心安了,随后长长的叹了口气,“罢了,我当做的都做了。你们两个听好了,我方才与你们俩说的话,你们绝不许告诉任何外人,明白吗?” 小菁小莹都笑了,随后应到:“公主放心吧,这种方寸,难道我们还会拿捏不好吗?” “就是啊,公主,你就放一万个心吧!” 舞雩点点头,“我真乏了,什么时辰了?” 小菁应她道:“快用晚膳了。” “小莹,去帮我准备一身干净衣裳,这衣裳你洗洗看,能洗干净就留下,洗不干净就扔了它,我自觉晦气,只怕再穿也不会舒坦了。” 小莹连忙点头,“是,公主,奴婢明白了。” - 是夜,潮闷的气息浮游在殿内。 这样的天本来压抑,让人睡都睡得很不踏实。 新造的千工红木拔步床上,舞雩来来回回辗转反侧,又坠入了一派沉沉绵绵的梦魇里…… “都是你!若不是你本宫怎么会没了孩子!” “你还我的孩子!” “你还我的前程!” “都是你!” “你这个狠心歹毒的女人!” 云烟雾霭里,一个腿上全是血的女子披散着一头青丝,以手戳她,字字如掷,满句指摘! 舞雩未能看清她的容貌,却听出了声音,原是贤嫔在梦中来向她索要孩子来了! “贤嫔娘娘,”舞雩看着她,十分委屈的说到:“怎么是我断送你的孩子了呢?舞雩提醒过你的,是你自己不小心,才让孩子没了的!” “不,是你,就是你,若不是你,我不会主动找上穆昭仪,就不会被人借机害得落了胎,都是你!你个罪魁祸首!”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舞雩在她的指难下只觉胸口一阵发沉,沉的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身子顿入万丈深渊,沉沉的向下坠去…… 她觉得她几乎快要溺毙! 却是在危险的关头,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响起。 随即一点点清香的风蹿进了她的梦里。 那道铃铛声最终远去……那片清香最终远去……只留下她在软床上醒来,泪流满面。 “公主!公主!你怎么了?”此刻一个很急躁的脚步声忙迭而入,随后一双熟悉的手握住了舞雩的手,“我在外头听见你摇响了铃铛声,公主,你不要紧吧?” “我……”舞雩此时愣了,“你听见了铃铛声?” “对啊。你看,你手中不正握着那玉铃铛吗?” 舞雩又是一愣,这才发觉原来在自己的手心之中当真抓握着那只指高的玉铃铛。 莫非是自己于梦魇时不小心握住的? 此刻小菁掏出帕子来,为舞雩轻拭去脸上的汗珠,随口到:“莫说这七皇子平日尽不干正经事,东西倒送的不错,公主夜里将这铃铛系在腰间,还真是挺管用的,稍有动静,奴婢听见了,也好前来服侍。” 舞雩点点头,“累着你了,帮我倒杯水来。真是渴了。” “是,公主。”随后小菁便抽开了身,再折回来时,扶起舞雩,往她手中塞了杯温茶,“茶已温了,不知冰不冰,公主若是嫌凉,我去热。” “眼下应该还是大半夜吧。不劳费那般麻烦了。”舞雩啜了口那茶汤,果然有些凉了,她怕刺激脾胃,便只是轻轻啜了一小口,就将茶盅塞还给小菁,“行了,我睡意来了。你也早点栖息。”
“哎,公主。”小菁乖巧的应了一声,随后又扶她躺下,才不疾不徐的走出了她的寝住。 握了握手里的玉铃铛,舞雩想,奇了怪了,难道真是自己在半梦半醒之中抓握住它的吗? - 另一头。 一行人急急忙忙的走向景丰宫。 这行太监身上挂着的腰牌与平常的宫人都是格外不同的。 在这后宫之中,无人敢挡他们的去路,无人敢问他们的动向,看见他们时,大家只能低头避让,因为他们是为这后宫执法之人。 - “娘娘。”咏夏跪在穆昭仪的跟前,早已哭成了泪人,“奴婢为娘娘不值啊,放心吧,娘娘,等到考刑司的人将奴婢解去,奴婢一定将那日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考刑司长,断断不会让娘娘蒙受不白之冤的!” 铜镜前的人却极淡然,对镜插花,无心于侍婢的哭啼,反而问了一声:“我今天的头梳得好吗?” “娘娘,这都什么时候了,您居然还想着头钗,我们该想个办法自保性命啊!” 梳妆之人对着铜镜莞尔一笑,“咏夏,你知那考刑司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吗?” 咏夏哭着点点头,“是后宫中专门立案刑侦之处,专侦后宫各案。” 穆昭仪点头,眸光若死,面无辉色,苦苦一笑,全是怅然,“那你可知,进了考刑司会有怎样的下场?” 咏夏抹了把眼泪,又道,“听说里头有一百二十种刑具与一千种折磨人的方法,一入里头便体无完肤。” “不,”穆昭仪摇了摇头,“你错了,那里头只有一种刑法,叫作‘生不如死’。” 回忆她这一生,何其跋扈骄纵,却不想最终落得这般田地,叫她怎能不心寒。 “咏夏,”敷完粉,添香腮,又抿完红唇,整完钗,她对自己的贴身侍婢说到:“你把我当初嫁入宫里的那件大红嫁衣拿出来。” “娘娘要那件嫁衣做什么?”咏夏好奇的问到。 “怎么来的,便怎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