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罗刹姬做运动
夜里的寒气还未升上来,海水中仍蓄着些暖意,和着湿气腾腾地伸向岸边去。 阿寒看着纸鹤好奇道:“那是什么?” 重羽将纸鹤展开,略略一瞅,一目十行。莹白的信纸在月光下反射出微光,字迹灵秀清丽,潇洒翩然。 “你阿娘的信,哝,你在虞符山不是念过几年学嘛,那便来读一读吧。”重羽将信纸递予阿寒,戏谑道。 “重羽吾兄,见信如晤。” “日前误落入鬼域……今兹寻回菩提珠,率写数语,以报平安。吾儿阿寒……料得兄照顾……此去甚远,望安好康和。一切安好,勿念。” 阿寒磕磕巴巴地念完,一头雾水道:“重羽舅舅,我娘说了些什么啊?我有些看不懂。” 重羽接过信来叠好,复又装入袖筒中,一副早就料到你看不懂的神情,轻松一笑道:“你娘说,她一切安好,叫你不要太过想念她,再过些日子,她办完事情便能回来了。” “真的?太好了!”阿寒一声惊呼,高兴地学起兔子精小白来,一路上蹦蹦跳跳随着重羽回了卧房。 连着讲了三遍斗战胜佛三打白骨精的故事,阿寒终于在兴奋中沉沉睡去,一张小脸红通通的,晕红一直蔓延到莹白的耳朵上,睫毛弯弯地似要飞起来。 重羽蹑手蹑脚与他盖上锦被,因阿寒习惯了每晚抱着他娘亲睡,如今他娘亲不在,重羽便只好让叮当做了只大枕头充作祝东风,照顾照顾他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 复又与阿寒掖一掖被角,重羽走出卧房关好门窗,站在皎白的月光下,从袖筒里摸出方才的那张信纸来,目光温柔,轻轻将那纸上的褶皱抹平,又细看了起来。 看了半晌,笑纹渐淡,嘴里喃喃念道:“血池?无月乃是魔神,当日他附上凤女于飞之身,不到三日,那于飞便油尽灯枯。凤女之身都承不住如此强大的魔气,血池中铸造出来的躯壳,又怎会有如此效果?” 重羽想了半天,愣是未思考出半点头绪来,只得收了信笺,转身向重华殿走去,面色有些凝重。 卜了一卦又一卦,卦爻上愣是显示不出来什么,然而重羽心中却愈加不安。 “到底……是什么呢……这个血池,总觉得哪里有问题。”重羽絮絮叨叨了半天,仍未分析出什么来,便起身来到桌案旁,捉起笔来给祝东风回信。 重羽的回信到达祝东风手中时,她刚刚消灭了一桌子膳食,正摸着罗刹姬愈发圆润的腰身在花园中散步。 鬼域中只生着曼陀罗铃这么一种花,种类一样,颜色却大相径庭。红色的曼陀罗铃生在忘川河边,妖妖灼灼,接引过往鬼魂。其余各色,如紫色、蓝色、绿色、黑色、金色、白色,各生在不同的地方。 如今祝东风脚下的这一片,正是浅金色的花瓣,一整片曼陀罗铃随着微风摇荡,花朵有些像百合的形状,舒雅轻靡的香气充盈着整个花园,让整个人的神经都放松起来。 四下无人,祝东风拆开重羽来信,见重羽在信中提到阿寒的近况,说他吃的好,睡得好,个头又长高了些,还掉了一颗牙。看到这些,不禁将一颗悬在半空中的心略略放了一放。 接着往下读去,重羽提到血池之事,以当日的凤女于飞为例,由拘魂咒聚集血池铸造的rou身似乎确实并不能承载无月强大的魔气。 “那么……到底是为何,无月要让虺虺去铸血池呢……”祝东风看完后顺手收了信笺,在园子里走了许久,边走边想,却仍旧未得出一个站的住脚的理由来。 正想得出神,忽觉身后好像有人跟着。祝东风心中一紧,猛地转过身去,嘴中呵斥道:“谁!” 吧嗒一声,离舸手中的东西掉到了地上。 那是一支乌木簪子,通体莹黑,簪身无任何繁复的花纹,簪头如一朵祥云悄然点缀,简单古朴,却又不失大方典雅,男女皆可。 “这是哪里的簪子?”祝东风赶忙捡起簪子,疑惑道:“你是不是在别人的首饰盒中拿的?” 离舸见那簪子被祝东风拿起放在手中把玩,便有些开心道:“嘿嘿,是我刚刚在路上捡的,一个侍女将它扔到了我怀中,怎么叫也叫不回来,我见它好看,就收下了,想要送给娘子!” 果然,面前的男子纵然一副呆傻的模样,奈何面皮实在长的不错,就算是个傻子,也是有人倾慕的。这个世道,是怎样一个沉痛又肤浅的看脸的世道啊! 祝东风无语望天,她实在看不下去离舸这番呆傻傻的样子了。掐指一算,三日后确是个黄道吉日,当即决定三日后立即与离舸施术聚魂,早日让他恢复神智,变回那副冷漠神君的模样。鬼域民风开放,这样的一副好面皮,若是一直呆傻,指不定哪天就被个好色的侍女给勾搭上了。 没收了离舸的乌木簪,散完步回到寝殿,殿中案前放着个脸盆一般大的圆形木盒,做工十分精巧。 “唔……这么大的盒子,不会是罗刹姬平日里树敌太多,得罪了哪个人,结果装了个血淋淋的人头来吓人罢?”祝东风响起前日里刚刚看过的悬疑鬼怪的话本子来,不禁浮想联翩。 转身唤了幼橙来问,见祝东风一副审慎的表情,那小妮子噗嗤一笑道:“殿下忘了么?前日里虺殿见殿下身子不好,说要将他在虞符山上采的灵芝送来,昨日特特遣了人去虞符山上取来,送与殿下补身体用的!” “哦……那他人呢?”祝东风想起那日虺虺冷冷的神色,不由心中一动道。 幼橙回道,“虺殿方才送来灵芝,转身就走了,只说是他回虞符山上,叫殿下保重身体。其余再无多话,不过……” “不过什么?”祝东风打开盒子,果然有一颗脸盆大的灵芝躺在素帛衬着的盒子里,泛着乌光,棱纹明显,边缘薄而平截,稍有些内卷,果然是宝贝! “不过,虺殿走时似乎不大高兴。平日里他再着急,也要等殿下来了说一声再走的。莫不是……莫不是,虺殿竟吃白曜公子的醋了?” “唔……或许吧”祝东风淡淡道,心中却十分感慨,“娘嗳!罗刹姬竟然真的与这长虫有暧昧,果然重口味,男女通吃,人兽不忌啊!” 祝东风让幼橙将那灵芝收了下去,便盘算起给第二次离舸聚魂的事情来。
叫来青玉交待一番,便早早洗漱完上床睡了。 三日之后,一大早,天朗气清,鬼域之中亦隐隐有些祥瑞之兆。 看了看天色,祝东风并未多想,只吩咐了幼橙将离舸带入她的卧房,让青玉在一旁协助。 幼橙神色暧昧地领来离舸,微红着脸出去,还体贴地合上了门。 祝东风觉得,罗刹姬好色这毛病有的时候也挺好用的,譬如一层屏障,什么事情都可以掩藏在其中。 祝东风让离舸脱了鞋子睡在榻上,离舸十分乖顺听话,即刻照做。静静躺在榻上,一双眼睛扑闪扑闪的,看得祝东风有些眼晕,便一个手刀十分麻利地抬手将他劈晕了。一旁的青玉看得咽了口唾沫道:“不愧是姑姑!还是这么简单粗暴杀伐决断!” 祝东风不以为然地瘪了瘪嘴,心道自己这番举动和杀伐决断又有个什么关系。 祝东风张开手从虚鼎中掏出琉璃盏,祭出三味真火将其点燃,施出引魂术来,长出了口气,又坐在床边上看着那琉璃盏聚魂。 又是九日守下来,祝东风与青玉轮流看守,二人只面色憔悴了些,倒也未见有多疲累。 离舸从睡梦中醒来,法力恢复了许多,然眼神仍是懵懂。 “唔……看样子,还得傻些日子。”祝东风看着离舸披散满肩的乌发,稳了稳心神,对青玉道。 青玉有些疑惑:“书载这琉璃盏第二次完成聚魂,被聚之人的神志便会恢复,怎得帝君仍是如此呢?” 祝东风坐了打半日,有些口干舌燥,踱过几步到桌前倒了碗冷茶一饮而尽,而再盯着离舸漆黑的眸子看了半晌,似乎有些事情一闪而过,想要去细究却又无影无踪。 祝东风与青玉一连九日不眠不休,连着打坐一动不动,腿有些僵了,熬地一脸的累容。 青玉走出门去休息,一双腿在银紫色的宽袍下有些打颤。祝东风揉着太阳xue走出门来用膳,面上亦是一片憔悴。后面跟着出来的是一脸精神、风采更盛的离舸。 小厮婢女们有了话题。 传说一向擅长在男子身上采阳补阴的公主殿下,今次却遇到了个对手,叫来青玉帮忙,房门紧闭连着“运动”了九天,仍未拿下离舸,相反地却让白曜公子将自己给采了。 一说:“乖乖!没想到这白曜公子平日里呆呆的,今次竟然如此凶猛,竟将青玉公子累得双腿打颤,令公主殿下都面容憔悴,实在是蓝颜祸水啊!” 又一说,“你说的不错,前几日虺殿来探望公主殿下,都让那白曜公子三两下的给气走了呢!” 又一说:“这白曜公子不愧是男人中的男人啊!” 祝东风耳尖,一伸脖子就听到了院中的讨论,一时倒绝。 离舸仍旧披散着乌发,一双桃花眼水光潋滟,深深地望着前面女子的背影,似乎要穿过她的身体,进入她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