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患难时曾相识
逃难时刻 好似兄弟 今日会面 未敢相认 话说家兴等三人去大世界白相后的第二周、周六下午的最后一节课,班级里要新开日语课。 身穿蓝色团龙花长衫,剃平顶头,肚子挺挺,年近五十,教英语的居老师,迈着稳健的步伐进入课堂。 居老师在讲台前,背向黑板,面向同学们站定,把手上的讲义夹、教科书往讲台上放好,抬起右手用习惯动作,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金丝边近视眼镜,在等候着班长李家兴发“起、礼、坐”的口令。 同学们也在等候班长的口令,准备起身向居老师行鞠躬礼。 可是一秒、二秒、三秒,至少已等了有三、四十秒钟,还没听到班长李家兴的口令。 同学们的目光都转向了班长,可班长神情呆呆地低着头,坐在座位上在想什么心事。 居老师和同学们都为此纳闷! 说起居老师和李家兴师生之间,在一个教和一个学英语方面,还真有一段很美妙的小故事哩。 家兴的表兄住在圣母院路,在一家英商地产公司做长工,家兴经常到他家白相。 这家公司经营几十间洋房,里面住的大部份是外国人,家兴去多了,同这里的不少外国孩子混得很熟悉。 再说上海的小学,从三年级开始就读英语。再加上家兴的父亲虽然不识字,但有时在外国人家中做裁缝,所以也学会几句英国话,有时还特地教家兴讲几句。 上海是个国际城市,外国人很多。 有来开银行、洋行的; 有来办公司、工厂的; 有来寻宝、探险的; 也有来旅游、访亲的。 这些外国人相互之间,他们和中国人之间,都有一个语言交流的问题。 这就要有一种可以相互能沟通的语言,最好的语言就是英语。 在上海滩的银行、洋行,外国人开的公司、工厂,商店里的员工,不少人的英语水平很高,不仅会写,还能够文字翻译,而且还能讲一口十分流利的英语。 在上海滩会讲英语的人确实很多。 有的人还会讲俄语、日语。 不过最流行的还是英语。 连做小生意的,拉黄包车的,都会讲上那么几句半生不熟的英国话。 什么哈罗、噢开、也S、呶。 这种英国话上海人给了它一个很动听的名字,叫“洋泾浜”。 因为在外滩,洋泾浜一带,是英国人最早来这里,开公司,办洋行的地方,在这里会讲的外国话,实际就是英国话,上海人就简称为“洋泾浜”。 它特点是发音不准,不讲语法,好像中国人听外国人讲中国话,“你的------我的------大家好好的------”一样,彼此可以听懂。 即使听大不懂,再加上手势作补充,至少可以交流个大概的意思。 因此,家兴在讲英国话方面,确实也有独到之处,碰到一些外国人不管大人还是小孩,都可以说上那么几句、日常生活方面的英文会话。但是,受“洋泾浜”的影响还真不小。 家兴进到恒石小学,虽然间不长,各个方面表现都很优秀,学习英语特别用功,很受居老师的青睐。 就是英语会话,他那个“洋泾浜”口语,在居老师手里过不了关。 不过,居老师还是很欣赏家兴,他敢于在课堂上起立回答老师提问,而且敢于提出问题,课余时还大胆地和同学们会话。有时还胆敢和居老师会上几句。 居老师留学英国剑桥,他的英语当然标准。他对学生要求非常严格,真是一丝不苟。 他经常把家兴叫到自己办公室,十分仔细地帮助家兴纠正发音,互对口型。 家兴在居老师的耐心、严格的帮助下,英语会话的标准化进步很快。 家兴知道,他人长大后,要能去到什么洋行、公司里工作,实现他父母对自己的期盼,学好英语非常重要。因此,当他一进入恒大小学,特别是遇到居老师这样高水平的英语老师,真似鱼儿得水,学习英语的兴趣更加浓厚,着了迷。 丽娟和谷锦绣,就都叫他“英语迷”。 可是,今天居老师来开日语课,家兴在那里为什么发呆? 坐在李家兴旁边的副班长谷锦绣,拉了下家兴的衣角,可家兴仍无反应。 她很机敏,立即起立,亮起清脆的嗓音:“起---礼---坐。” 全班同学应声起立,行了礼,齐刷刷地坐了下来。 这时,家兴醒了过来,下意识地站起,但又坐下。 君宝在坐位上,回过头来问家兴:“你是怎么啦?还在想长脚阿三的事?” 家兴此时,才真的晃过了神。看了看君宝,又侧过脸望望谷锦绣,但还是没有说什么。 居老师对刚才发生的这一幕很不理解,但他没有时间去思索或发问。 他接着就说道:“同学们,我们五年级甲班从今天起增开日语课。学校因为一时找不到日语老师,教导处知道我会点日语,所以确定我除继续担任你们的英语老师之外,还来担任你们的日语老师。日语课每周一节,把每周三节英语课缩掉一节,改教日语------” 课堂里一片嗡嗡声,同学们在叽叽喳喳的议论着。 学生们在议论些什么,居老师心里也知也不知。 他又说道:“同学们,静一静,请静一静。我们学日语,同学英语一样,先从字母学起。英语是二十六个字母,a、b、c、d。日语是五十一个字母,阿、依、乌、爱、喔,卡、开、可、该、壳------” “哭,哭什么?我们中国人可不哭。要哭让日本小鬼子自己去哭!”沈君宝突然,接着居老师的“壳”,变成“哭”。编了一句似玩笑,又不是玩笑的话语,引起了同学们的哄堂大笑。 居老师被弄得哭笑不得,他仍不断提高嗓门讲课,但还是被越来越高的一片嗡嗡声压了下去。
前几天,在六年级甲班上第一堂日语课,居老师也碰到类似情况。一开始同学们对学日语抵触情绪十分强烈,经过反复说服,才勉强把课讲了下去。 今天恐怕也是这个原因吧。 居老师实在无奈,只得耐心等同学们的议论声渐渐低下去之后,才又开口说道:“同学们,开日语课是上海市教育厅定下来的,学校也没有办法。我更没有办法。同学们想听就听,不想听也不要紧。同学们,请同学们静下来,帮帮我忙,帮我把课上完,谢谢同学们的配合。作为老师,教课任务不完成,是不好走下讲台,离开教室-------” 这时,教室里的嗡嗡声终于消失了。 居老师满头是汗,非常吃力地把一节日语课上结束。 上课结束,居老师没等班长喊“起、礼、散,就夹起书本,讲义夹,俏然走下讲台,转身离开了教室。 李家兴也起了身,正在收拾书包。 谷锦绣也立起身,问家兴:“李家兴,刚才居老师上课你怎么不喊起礼坐,你人怎么走神啦?” “噢,这------没什么------”家兴想说又不想说。 “不对,一定有原因。”谷锦绣用肯定的语气说。 “当然有原因罗。”君宝回答了,副班长的问话。 “什么原因,发生了什么大事?”谷锦绣继续追问道。 “什么事。不想学日语吧。学日语有什么不好。当了班长竟敢蔑视居老师!胆子真不小,居然敢把老师不放在眼中!”尤才仁从教室后面,朝前走着,走到家兴座位旁,用既激烈,又愤怒的口吻训斥家兴。 “尤才仁,不想学日语怎么样。小日本是你祖宗------”君宝马上同尤才仁争了起来。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跟着瞎起哄。” “你是好东西,汉jian的儿子,神气什么!你是当不着班长不开心。”君宝他是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谁希罕当班长,不过李家兴这样的人,不配当班长。”尤才仁扯高了喉咙喊了起来。 “事情有那么严重吗?配不配当班长你说了不算!”家兴对尤才仁也不相让。 “尤才仁你走吧,外面接你回家的小汽车等着你呐。”谷锦绣连推带拉的把尤才仁推出了教室。 那么这个尤才仁,为什么处处要同李家兴作对? 家兴经常想一件事情,就是这尤才仁,好像在什么地方见到过,总是感到既面熟,又陌生。他很像是孩童那一刻,在逃难中,逃出老西门铁门时,自己救过他的那个小阿德? 这个尤才仁,就是那个小阿德? 事情会不会这样巧合? 要知发展下去怎么样,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