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人间有白头(2)
推开了一扇门,身前是一座高大巍峨却也冰冷寂寥的宫殿。似乎有个隐隐绰绰的身影站在殿中心,月光将影子拉得好长,看起来清冷而孤寂。 这是哪里?她恍惚地向那个人走去,想要看看他到底是谁。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进。可就在她的手快要搭到他的肩上时,那个人却突然回头。 “啊!”看到那张脸的一瞬间,她尖叫着清醒了过来。 “阿宁!”一道白色身影飞快跃了过来,眉宇间满是焦急被狂喜所代替,“阿宁,你醒了。” “这是哪里?这是哪里?”她的意识似乎还未完全清醒,身体下意识地挣扎着。 顾明轩紧紧把她搂在怀里:“阿宁你清醒一点,这里是兰庆,我们的家。” 怀中人迷离的眼神渐渐清晰,琉璃色的眼眸看进了他的眼睛里。“阿轩……” “是我!是我!你总算醒了阿宁,你已经昏迷半个月了。”顾明轩一双凤眼早已熬得通红,容颜沧桑了很多。从他的眼睛了,她看到了一丝唤作脆弱的东西。这不经意的脆弱,让她分外愧疚。 “阿轩,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你一定没有好好睡觉吧。”她有些心疼地抚摸着他的脸颊。 顾明轩长叹一口气:“是我没能保护好你,没能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孩子?”燕凝分外吃惊。 他浅浅笑了笑,捏了捏她的鼻子:“你果真不知道,你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 身孕?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没有一点变化的小腹,突然间想到什么着急问道:“那孩子还好吗?有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别担心,孩子没事。” 一种奇妙的情愫在心头弥漫开来,那是从来不曾有过的感觉。一个人漂泊了这么久,仿佛一瞬间有了归宿一般。有个生命依存着她而活,与她血脉相连,息息相关。 她扬起素净的小脸,眉眼温润笑道:“阿轩,我饿了。” 顾明轩揉揉她的长发道:“休息一下,我去让人给你做些吃的。”他拎着长袍,出了屋内,比之之前的凌乱,步伐从容地多。嘴角始终挂着一抹笑意,出门的时候恰好撞见了匆忙赶来的陆离。 “大人。” “嗯,进去看看吧。”顾明轩看起来心情果然很好。 陆离躬身一礼,迈步进了内室,便看到闲靠在床边的长发女子。苍白的容颜上一颦一笑似乎都入了心,让人不由地心生喜悦。 “醒了?” “陆离你来了。”她如芙蓉花的清俏面容上绽放了一抹笑容,一瞬间照亮了整个室内。 陆离在他床前坐了下来,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你可算醒了,昏迷了太久了,我们都怕你醒不过来。” 燕凝摇了摇头,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腹部,浅浅笑道:“有他在,我怎么也会醒过来。”她突然间想到什么,脸色一变,抬头看向陆离:“你知道我在梦里看到了什么?” “什么?” “我在梦里……见到了折兰。不是回忆,我确定不是回忆。他真真切切地站在那儿看着我,眼神非常冷酷。给我的感觉也很陌生,仿佛他一直那样看着我一般。毛骨悚然的感觉……” 陆离脸色一变:“会不会是看错了……” “我不知道,但是……我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她抿了抿唇,不再说话,脸色依然很不好。 陆离吸了口气:“会不会与你这次的刺杀有关系?” “会吗?对了……施柔如何了?”她匆忙问道。她和施柔说到底,没有什么太大的恩怨,即便有也没有大到让她以身犯险的地步。可是她却孤注一掷般去刺杀她,要知道,不管她有没有出事,阿轩都绝不可能绕过他。那么,到底是什么理由让她连阿轩也不在乎了? “她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陆离道:“服毒自尽,不过即便她不自尽,大人也不会绕过他。” 燕凝徐徐叹了口气:“我只是奇怪,她为何不顾一切要杀我。” “已经在查,你就不要多想了,还未恭喜你喜获麟儿。”陆离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块青玉递给她道:“这块玉就当是我给这个小家伙的一个见面礼。”
燕凝摇头笑道:“哪有这般早的?至少也要等到他能亲口唤你一声叔叔吧。” 陆离无声地笑笑。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他抬眉看了看她柔和的面容,欲言又止。罢了,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不过是图添烦恼罢了。 他慢慢起了身:“你好好休息,我再来看你。” 说罢,慢慢地踱出了内室。冬日里柔和的日光洒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 转眼间,又至年关。无边大雪纷扬而落,燕凝陪着顾明轩在留园的亭中煮酒对棋。虽在亭中,周边却隔着厚厚的毡帘,各个角落里都摆着炭火,是以并不觉得有多冷。 燕凝失神地看着外面纷扬的雪花,喃喃道:“阿轩你还记得归岚山的雪?没有这里大,虽留得住,却总是极短的时间就融化了。” “归岚的雪自是美的,只可惜……”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归岚山已经不存在了。那一场祸水东引,终究倾覆了整个归岚。 “真想回去再看看啊。”燕凝轻轻叹了口气,“转眼间,已经那么多年了。” 一时间亭内沉默下来,顾明轩揉着她的头发笑道:“无妨,等战事结束,东和统一一了。我定带你回去看看。” 燕凝浅笑着点点头:“你答应的哦,到时可别忘记了。” 说话间,酒已经沸腾起来,馨香扑鼻溢满整个亭内。“真是好酒,若是放上三两青梅就更加清甜可口了。”顾明轩轻轻笑着,眉目温柔。 携一人终老,共白头。也许是这世间最美的情话,不惧生死,不惧离散。让人忽然生出无限的力量,勇敢地走下去,不管还会遇见多少艰难险阻。 他摸了摸衾被底下依然僵硬的双腿,不再言语。这一世,到底还能走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