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又见

    readx;柳梦璃心事重重的走在前面，慕容紫英虽然也是如鲠在喉，但不便将消极情绪展露，所以表面上看起来倒是与寻常无异。想提醒柳梦璃注意，却又不想剥夺她难过的权利。

    好在柳梦璃时刻清醒，眼见着就要走到之前约定的地方，她努力笑了笑，终于恢复了之前的状态。

    “璃。”慕容紫英欲言又止。

    柳梦璃摇摇头，已明白他要说些什么，便示意他不用多言。

    他二人都知道，有岚妁在一旁，只要是她亲自承诺了的事，是没有理由做不到的。

    天色微醺，霞光层叠，由橙到墨蓝，如白缎上新染，在二人眼里蔓延开来。慕容紫英将自己的衣摆摊开，柳梦璃微微一笑，坐下了。

    当年，她也在这么个临水的地方，亲手送过荷灯。

    只是彼时喧嚣，送完荷灯之后她的心思被四周干扰，竟没能好好许一个愿望。现在周遭静谧，除了慕容紫英的呼吸，再也没有其他。柳梦璃心神一念，凭空幻出一盏荷灯。

    她虔诚的捧着，阖目低喃：“一愿天下苍生无苦楚，二愿幻瞑久不衰，三愿……”脸颊蓦地烫了烫。慕容紫英伸出手与她共捧荷灯，接过她的话道：“三愿此生，你我永不分离。”

    “紫英……”柳梦璃睁眼，看着他，“我真希望，这一刻能永存。我们不用管什么羁绊，也不用理那些是非。简简单单的，只有你我……可是这样想我又觉得自己好自私。”

    慕容紫英笑而不言，用自己的手带着她，将荷灯轻轻送入水中。看着水面微澜，烛火在灯心小心翼翼的跳烁，慕容紫英轻轻招了招手。

    瞬间，面前流光四溢。

    柳梦璃有些吃惊，他竟然肆用仙术，给自己造了一片幻境。

    目及之处尽是荷灯，他们两个的那盏，不再显得孤零零。

    只是美好总是短暂，哪怕是建造的幻境。

    二人在满天繁星之下相依偎着，天大地大，目空无他人的场景，让岚妁觉得分外刺眼。

    “呵……这倒好，我去帮你们的朋友，你们在这儿乐得逍遥。”岚妁忍不住道。

    才受了恩惠的韩菱纱忍了忍，她不愿做那过河拆桥的人，毕竟岚妁才帮了她这么大一个忙。云天河本想说什么，却看韩菱纱沉默的别过头去，也只好闭口不言。

    被岚妁的声音打断幻境，柳梦璃怔了一秒，而后缓缓起身，转过去看向他们。

    想来是避水诀的缘故，他们三个衣衫整齐，没染丝毫水渍。

    “天河，能看见了吗？”柳梦璃笑了笑。慕容紫英也站起，等待云天河的回答。

    云天河有些尴尬的挠挠后脑勺，点了点头。

    尽管他不知道什么叫“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也会觉得岚妁帮了他看见，又帮韩菱纱复活，算是自己的恩人。可恩人又与自己的好朋友过不去，他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却没想到柳梦璃对着岚妁行了一礼，道：“谢谢你，小妁。”

    岚妁愣了愣，柳梦璃那样的呼唤，像是在叫一千年前的自己。那个时候独孤宸、小酌还有僖乐，都这样唤过自己。

    她微微垂眸，有些失神，摇头道：“不必客气。”

    看出今日气氛有些怪，不过说来也是有转好的迹象，韩菱纱便稍微松了口气，开口道：“我们五个也别傻站在这里啦，我才恢复，有点饿，你们呢，是不是都不用吃东西的了？”

    云天河压低声音道：“我……我想吃粽子。”

    韩菱纱不轻不重的打了他一下：“你白痴啊，这个季节哪来的粽子——”话音刚落，岚妁的掌心中已经出现了一包粽子。

    “吃吧，就是不知道红枣花生的你能不能吃惯。”

    云天河直接就拿过了，韩菱纱有些气，他怎么能这么自觉，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对着岚妁道：“嗯……谢谢。”

    “唔……唔……”云天河一边嚼一边道，“要是是野猪rou馅的就更好了！”

    “噗……”柳梦璃忍不住抬袖一笑，连慕容紫英也轻轻咳嗽了一声。

    岚妁若有所思，将耳边一缕鬓发挑到耳后，道：“你可真难伺候。”又看向韩菱纱，“你呢，想吃什么？我不习惯去客栈之类的地方，所以你说，我帮你拿。”

    “拿？”韩菱纱诧异。

    “不然呢，你当这些食物是哪儿来的？”顿了顿，“你放心，我有付钱的。”

    韩菱纱伸指点了点脸颊，心道：这个岚妁诡计多端，但是现在整个人看起来又是真心实意的，搞不懂。不然就是刚刚梦璃那样叫她，让她恍惚了，所以才对我们好。不过……还是填饱肚子最重要，我们四个的道行没她高，就算能隔空取物，也做不到付钱的。算了算了，吃了再说。

    想到这里，韩菱纱也就不再客气，大方的伸出手：“一个饼。”

    本以为她沉默许久是在想要哪些食物，却没想到她只要求一个饼，岚妁微微偏头，道：“你确定？”看向柳梦璃和慕容紫英，“你们喝酒么？”

    岚妁那样的眼神很不容人拒绝，加之二人刚知道了她的一些事，更是狠不下心。于是柳梦璃点点头道：“愿意奉陪。”

    岚妁立刻笑了：“好！”

    而后四个人就看见岚妁随手一招，随后五坛子酒，还有好些牛rou花生米之类的下酒菜，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了面前。

    “我的钱，都是正道来的——闲来无事我会摘些山花做香露，再让岚遥捎着下山去卖了。”她笑着先打开了一坛子酒。闻着酒香，云天河立刻放下手中粽子，凑了过来。想到之前云天河在柳府喝得酩酊大醉，险些做了别人家的姑爷，韩菱纱有些置气，道：“你不许喝！”

    云天河颇是委屈：“为什么……”

    “就是不许！”

    “哦……”云天河讪讪的，又退到了一旁。

    柳梦璃笑而不语，慕容紫英则是对之前毫不知情，岚妁笑着叹了口气，拎起一坛子酒，兀自面向海面。

    “小酌……这一些给你。”她往地上倾倒了一些，“你之前不喝酒的，还劝我也别喝。可……如今你也还是尝尝吧。”顿了顿，“僖乐，乐乐，这一些是你的……每次我难过的时候都是你陪我喝个大醉，而后第二天醒来头疼，疼着疼着，也就不难过了。”

    柳梦璃和慕容紫英都看着她，想着接下来她该说独孤宸了。

    而后，却见她直径仰头，把余下的酒都往嘴里倒。

    那种张狂肆意，看得人心生怜惜。

    岚妁将空了的酒坛子扔进海里，看它慢慢下沉。

    许久之后，她跌坐到地面，也不回头，只是道：“你们几个，不许看。”

    柳梦璃和慕容紫英便移开了目光，而韩菱纱也知趣的伸手扳过了云天河的脑袋。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岚妁开始伏在地上，无声的啜泣。

    她的身子微颤，却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她看到自己衣袂上的点点血迹，每次一想独孤宸，她就会泣血。

    深入骨髓的痛，流窜在血液之中，伴随着想念，无意识的自然淌出。

    突然，有一双手从背后扶起自己。岚妁下意识的抓住那手，瞬间回头：“阿宸——”却在看清对方的面貌之后，眼神逐渐暗淡，“你怎么来了。”

    岚遥叹了口气：“meimei，你不要这样。”

    “呵……不这样，能哪样呢……”

    岚遥蹲下身，替她擦尽颊上还残留的血痕，道：“你最近身子不济，不能想独孤宸。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这血泪流多了，会瞎的。”

    听到这些的柳梦璃暗自吃了一惊，微微侧头看向慕容紫英。

    爱一个人到如何地步，才会泣泪成血呢。

    慕容紫英伸出手去牵住她，他的温暖足以让她安定。

    “哥，我问你……你别骗我。”岚妁定定的看着岚遥，“我若是死了，会不会……会不会见到阿宸？”

    岚遥瞬间抽回手，薄怒道：“不许想这些！你千年修为，哪那么容易死！”

    岚妁咬住下唇，看了慕容紫英和柳梦璃一眼，他们那么好，她突然对自己的计划很没信心。

    “嗯，我想我是醉了。”岚妁换了一副表情，“醉话是不能够相信的。”

    岚遥轻轻叹了口气：“你知道就好。”

    接下来一阵沉默。

    约摸半柱香的时间之后，岚妁才开口：“梦璃，你过来。”

    柳梦璃愣了愣，而后还是起身走了过去。

    岚妁伸手捧起她的脸，仔细端详了一番，而后又撤手。

    “我实在是不懂，天意到底是什么意……我们几乎一模一样，所以你和紫英是我和阿宸的前世今生？”她哂笑，摇了摇头，“你放心，我会继续找双存之法的，给我些时间。然后……你们也尽力找一找。我岚妁不会轻易认输，天命什么的，我这辈子偏生要违一次！”

    被她的坚定感染，柳梦璃看着她的眸子，点了点头。

    “菱纱，天河，你们两个。”岚妁思索片刻，“也请帮我这个忙，何况帮我，也是帮了你们的好朋友。菱纱你家族渊源，能去很多寻常人去不到的地方，说不定见过什么古法。而天河，你可以去找找烛龙。虽然我能找它，可不见得它就会告诉我。”

    云天河和韩菱纱也点了点头。

    “至于紫英——”岚妁笑了笑，“还记得玄霄么，你可以去找一找。”看向柳梦璃，“你要和他一起，玄霄比较欣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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