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跳尸
山高林密,月上梢头,银辉灿灿。荒郊野岭之外,虫鸣清脆,夜枭响应。一阵晚风吹过,树影摇动,让人感到清爽振奋。一行人约十数个,护着一辆马车,沿着山间小路缓缓而行。为首一人是个中年男子,衣着精美华贵,额头汗珠密布,但早有风尘之色。那人看起来精明干练,望去便知道不似寻常人家的身份,却步履蹒跚,又不似有伤病在身,料想是养尊处优之辈,绝非经常远行风霜之人,。 正行着,但见马车停下,窗帘掀起,一名贵妇探出头来。那中年男子快步走到跟前小声道:“夫人有何吩咐?” 贵妇道:“管家,还要多久才能休息?一路走来未曾听过,便是我挨得住,小少爷也挨不住了。”那男子透过窗帘缝隙往里瞧,见那男孩半躺在丫鬟春兰的臂弯里,面黄如土,没有半分精神气。他心中喉结上下滚动,突然觉得喉头似烈火焚烧,才想起一日里未曾停下,连口水都没有喝过,早不知嘴唇干裂。此刻被人说起休息,才感到唇上隐隐作痛,不由得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那一行人不是别人,正是逃难的庞府管家庞寿与庞千禄夫人。庞千禄寿辰之日,不料弥罗血洗庞府,危难之中庞千禄托孤庞寿,让他携着夫人幼子回娘家避难。庞千禄老来得子,庞寿深感重担,他早年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被庞千禄之父收养,庞家对他算是恩重如山。他平日里尽心尽力,只为报答,此刻庞家遭难,他更要挺身而出,是以出了晋城之后不敢丝毫疏忽。他并非是不想歇息,一路之上隐隐之中觉得一直跟在后面。管家几次不动声色的观察,没想到都不见人影。他见过弥罗手段,那和尚也非报仇更不像雪恨,只把杀人当做乐趣。庞府上下并没有人是他对手,他却偏偏猫抓耗子一样,不让人逃窜,加上他功夫又高手段极其残忍,管家更不敢大意,只想离得更远一点,唯恐出了岔子。 此刻庞少爷受不了车马劳顿,要害大病一般,更给他心头添堵。庞寿移开目光,往前面看了看恭敬对庞夫人道:“夫人稍安勿躁,我们再走一段路,遇到了人家歇息吧。” 不想丫鬟春兰接口道:“管家说的哪里话?车马颠簸,小少爷何时受过这样的罪?你看现在一条命仅剩下半条了,你身强体壮忍忍过去,想过夫人和小少爷不曾?依我看,这里开阔平坦,就地歇了养足了精神再上路,也能走得快些。哪里还等得前面有人家?照你的说法,前面十里没有人家我就要再走十里,前面二十里没有人家我们就要再走二十里,前面要是一户人家都没有,我们便不用歇了?” 庞夫人锦衣玉食半辈子,不想老来惨遭变故,丧夫之痛早让她失了心神,哪里能有的判断?况且她本身就是个没主意的,遇上事情都有庞千禄给她决断好的,如今境地想是没了头的蛇,哪里有自己的看法?只觉得春兰说得对,忙道:“春兰说的是。今日我们就在此歇息了吧!” 庞寿心中把春兰骂了个千百遍,碍于庞夫人在前也不敢发怒,只好道:“夫人说的是,不过此地荒郊野岭,绝非是安歇的地方。不说我们那妖魔一般的仇人不知道从哪里杀出来,就是有些毒蛇猛兽,悍匪恶贼,也非我们能够应付。若在有个狂风暴雨,连个遮蔽的地方都没有,我等身份卑微倒没有什么,夫人和小公子不能出一点差池。退一万步来讲,我们出门在外,性命安全才是首要。” 庞夫人听了,两眼一红,眼泪掉下了,她急道:“这也不行,那也不是,究竟该如何是好?” 庞寿沉吟片刻道:“我差一人往前面探路,看是否有落脚之地。剩下之人在此吃些干粮,歇歇脚暂缓劳顿,但决不可在此过夜。” 庞夫人听了,觉得并无不妥之处,急忙道:“就依管家的办法。”那春兰是个受不得累的人,面色仍有不悦,但主母定了主意,她也不敢再说什么,愣了一声转过头去大声道:“少爷,你再忍忍吧。奴婢见你这般模样,心也是碎了的,却没得办法,我也想你多歇一会子啊” 庞寿听了气得嘴唇哆嗦,在府中的时候这春兰对自己毕恭毕敬,私下暗送秋波,没想到是这般嘴脸!他叹了口气,不再理会,叫来一名办事干练的家丁让他往前面探路,又让其他人原地修整。众人听他安排,拿了干粮和水,在道路一边就地寻地方坐下休息。 不多时,那探路的家丁便回来了,告庞寿道:“前面不远处,约有三四里路的样子有一间破庙可以歇脚。” 庞寿听了问道:“庙里可曾有人?” 家丁回道:“周围看了黑灯瞎火,不似有人的样子。“ 庞寿又道:“你可曾里外看过了?” 家丁道:“我不敢大意,里外看过了,那庙荒的久了。” 庞寿起身对庞夫人讲了,庞夫人喜得咧开了嘴,忙对幼子说了。众人拼命似的赶了一日一夜没有休息,听了这个消息个个喜出望外。当下庞寿安排五六人先走去那破庙打扫,那些人听了收拾了一下就上了路;自己和庞夫人又歇了一会儿才起身赶路,仍旧是庞寿走在前面。
行了三四里路,果然见一座破庙坐落在平坦处,走近看了才发觉荒废已久。庞寿带着一行人进了庙门,但见先来的人已经收拾出了一块能够睡觉的地方,正中央处生了一对火,烧的旺旺的,暖意袭来,让人倦意更浓。庞寿让人休息,自己放心不下又在庙里走了一圈。没走一半,发现两处院墙已经坍塌,立刻叫了四个年轻力壮的家丁守在院墙坍塌处,轮流守夜。又担心有野兽伤人,嘱咐他们在缺口地方各生了一把火,万万不要熄了。又往前走,到了庙的侧室,里面黑漆漆、阴森森,叫人拿了火把一同进去看。 侧室之中屋顶也不剩多少,里面蛛网弥补,枯草有一尺多高,正中央放着一口棺材看起来年月已久,腐败残旧。见没有异物,庞寿放的心来,走到院中寻了一块大石,让人把庙门关了,将大石搬了挡在门后。一切安排妥当,才躺下休息。 刚睡下不久,就听见咚的一声响,惊得庞寿魂魄飞出体外,他一跃而起,冲出去看个究竟,原来是那守门的两个家丁不小心撞到了门,才弄得如此大的动静。也没骂他们,知道虚惊一场后才又睡下。 夜色渐深,除了值夜的人其余人都进入梦乡。月亮洒在侧室之中,但见那副破旧棺材吱呀呀一声响,那声音极小,是以没人听得见。响声过后,但见那棺材盖子慢慢升了起来翻在地方,一个人形黑影从里面弹了出来。月如白昼,照得那黑影分外清楚:目光呆滞,面容干枯,獠牙外露,手如利爪。那黑影仰头吸了一口气,双臂伸直,跳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