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杨家有女初长成
大哥和戏班子走了以后，家中的生活似乎恢复了平静。老爸老妈和大姐每天继续去生产队干活，二哥二姐每天继续去学校读书，我每天继续一个人偷偷的在仓房后的大树下练功，脑袋中继续想象着向往中美妙的世界，想象中我不光神拳无敌，而且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还练会了轻功可以在空中飞翔。 大哥带着王芍药和王牡丹来接我了，看到我的功夫大有长进特别高兴，答应可以带我出去行走江湖了，我每天也参与表演，也能博得阵阵如潮的掌声。大哥成了掌门人，开始授徒传艺。王芍药和王牡丹都嫁给了我，我们夫唱妇随，仗剑江湖，扬善除恶，每天清风明月，万丈豪情…… 幼儿时记忆中似乎还有这样一个片段，有一群知青在我们村，因为知青住的集体户房子至今仍在。我家西院是二孩儿家，在往西就是知青集体户了。 集体户房子有6间，知青走后，东面3间由宋二家住，西面3间由当时的队长家住。多少个知青在我们村我一个都不记得，但听老妈说知青中有个女的叫什么娟的总喜欢抱我也愿意逗我玩，说我长得可爱虎头虎脑的长大会有出息。到底长大了什么样算有出息我至今也说不好，但在当时农村人的眼里能好好读书走出农村走出贫瘠的土地可能就算有出息了吧。 宋二的爸爸一次赶马车去镇里回来的路上马毛了被压死了，尸体拉回来后村里很多人都去看，我也挤到前面去。正碰上他家里有人痛哭的掀开盖在死者头上的布看最后一眼，苍白无血色扭曲状的死人的脸是我平生第一次见，我吓得一下跑开，后来的许多天晚上睡觉常常能梦到那张苍白无血色扭曲状的脸，到现在为止偶尔还能梦到，那也是我至今唯一一次见到过的真正的死人的脸。 队长家的孩子小名叫大五，他只比我大一岁，长大后考入了南方的一所交通大学，毕业后在沈阳工作，他是这些年我们村里唯一一个考入全国重点大学的一个，我觉得应该算是村里最有出息的。西院二孩儿的爸爸当时在镇里上班，二孩儿只比我小一岁，是我幼儿时的玩伴，但他家搬走后，似乎就很少再有男孩子陪我玩。 儿童时代的爱好还有一个就是我非常喜欢听广播里播放的评书连播，记得最初的广播还是带线的那种。那时农村还没有安上电灯，电灯应该是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安的，安完后很少来电，电灯泡挂在天棚上基本上就是一个摆设。 每天晚上六点广播里会准时播放评书连播，大家都爱听的是刘兰芳播讲的《岳飞传》和《杨家将》。后来有了那种箱子式的收音机，后面安两节大电池，前面有两个纽，一个是调音量的，一个是调台的，效果比带线的那种好，带线的那种杂音大。我每段评书基本上都是听两遍，晚上播放的那一段和第二天中午重播的那一遍，听完之后我就记住了，经常主动的讲给别人听，但前提是没有我家人在场，尤其是我老爸和二哥。 那时我喜欢的评书有袁阔成先生的《三国演义》，田连元先生的《水浒传》，单田芳先生的《洪武剑侠图》和《七侠五义》，还有连立如老先生的《薛丁山》。那年月农村娱乐项目很少，收音机是业余消遣和了解新闻动态的主要工具。 大五和我一起去镇里上的小学，上学后学习成绩就一直非常好，但我对于考试或成绩那些似乎都不关心，每天也按时的去上学放学。 村里孩子上学放学都三三两两的，只有我一个人孤单的走，没有玩伴，即使有人愿意陪我我也会躲着他们。下课了也是一个人沿着学校的cao场慢慢的走一圈或者呆在教室一动不动魂魄不知飘向何方。现在想来，我的行为举止应该有自闭症儿童的征兆，但当时根本没人关心这些，似乎我根本就没有生活在他们的圈子里，我遗失在众人视线中或者根本就不存在于他们的世界。 整个小学一年级我似乎很少和同学说话，很少有同学愿意理我，我也很少去理他们。那时我们小学条件很简陋，三个人一张桌，同时坐一条长凳。我的同桌是两个女孩，一个叫杨小红，一个叫刘什么燕的。我坐在中间，她们一边一个，不知道那个姓韩的女班主任怎么想的这样安排男女生同桌。 那时班里几乎都是三个人共用一张桌子，并且有个传统就是平均分界划线，每人有自己的区域不准过界。那张课桌已经很旧了，两道用小刀划出的深深的直线是前些届同学留下的，看来划分界限固定位置是同学中早就立下的不成文的规矩了，是必须遵守的潜规则。上课时我坐在中间，一动也不敢动，我害怕碰嚓了她们的身体，尤其那个姓刘的女生老欺负我，我稍一过界就大声说我有时还动手打我，我一点都不敢还嘴更不敢还手。 这丫头整整欺负了我一年，到二年级重新分班了我才逃离了魔爪。我讨厌的这个女同桌直到初三我们都在一个学校，那时候她也长高了，很清瘦满脸雀斑，说起话来依然很尖钻刻薄。杨小红那孩子我挺喜欢的，对我也很好，从不欺负我，她还帮过我一起对付刘雀斑。 杨小红的父亲是我们那个镇的镇长，家庭条件好，人也很漂亮，穿的衣服也干净时髦好看，最主要的是善良温柔乐于助人。她很愿意和我说话，经常把带来的饼干和糖果给我吃。我家的条件不好，买不起这些吃的，有时候铅笔橡皮本子等学习用具都供应不上，那些仅有的学习用品必须省着用，再短小的铅笔头都不能扔。我那时候刚学写字手特别重，铅笔尖经常折。 有一次写字本来就很短的铅笔尖又断了，不能用了，我就哭了，这时杨小红打开铅笔盒递给我一支削好的带着漂亮图案的铅笔，对我说，快写呀快写呀，一会儿来不急了；但刘雀斑却和杨小红说，不借他不借他。听到这，我就把杨小红借我的铅笔放下了，然后呆呆的傻傻的坐着。 班里有几个年龄较大的男孩子也常常欺负我，他们总是让我给他们讲我大哥和他的那个戏班子的事，有时非要和我切磋武功。我不理他们，他们就合起来打我，我非常害怕不敢还手，放学回家后也不敢告诉爸妈和二哥他们。我那时的心理非常惧怕和卑微，总觉得班里除了杨小红之外都是我的仇敌，我幻想着有朝一日把他们都统统杀死，包括班主任老韩同志，尤其是可恨的刘雀斑和老韩同志的儿子。 同学们不知道为什么都知道那个戏班子在我家住过的事，他们总是好奇的向我打听。其实现在想来，那些都是很正常的事，都是小孩子吗好奇的问问你你告诉他们不就可以了吗，而且也正好趁机和他们一起玩。但那时就是想不通，总是觉得他们是在嘲笑我讥讽我看不起我欺负我，我每天都在备受屈辱饱受摧残中生活，我的生命是暗淡的没有色彩的，是苦涩的没有甘甜的，是酸楚的永远没有希望的。 我讨厌学校，讨厌老师，讨厌所有的男同学，讨厌除了杨小红之外的所有女同学，讨厌那刻着两条直线的课桌，讨厌那坐着咯屁股的长条凳，讨厌黑板和黑板擦，更讨厌粉笔灰，讨厌学校里的cao场，连带的讨厌起了cao场边树丛中叽叽喳喳叫着的小鸟和那些无精打采委屈的开着的无名小花。 我记不全老师留的作业，因此家庭作业常常完不成，有时放学后还被老师留在学校补作业，有时候还被罚留在班里打扫教室。打扫教室这件事我做不好，越扫越脏越收拾越乱，老师就越发的批评我数落我，我也觉得我原本就是一个废物，我似乎不应该留在这个班级。我又想起了王芍药和王牡丹在我家的日子，时光永远定格在那里该有多好啊，她们两个那么漂亮有那么好的武功还那么欣赏我喜欢我，我不愿意长大，我应该永远的留在那个时光中。 第一次期中考试同桌杨小红考了双百，全班第一，刘雀斑每科也都答了90多分，也排在班里前几名。可是我语文数学两科都没及格，成绩排在了班级的后面数第二名，和同村的在小学一年级连降三年的李元国和王大鹏处在了一个水平线。 李元国外号叫李豆包，为什么叫这个外号不清楚。李豆包从小就帮家里放羊，记忆中他家是村里唯一养羊的，他读得小学二年级就辍学了，回家继续放羊，而后就留在了我们那个小村子，结婚生子后，他的儿子继承他的事业，继续在小学一年级留级，继续帮家里放羊。 我上二年级后，王大鹏继续留在一年级，但此后神奇的事情在王大鹏身上发生。他似乎开窍了，犹如神助，开始会学习了，考了个全校第一。在小学一年级连读四年考了全校第一似乎没有什么值得感到奇怪，但以后的他一年级一年级的一步一个脚印一步一个阶梯的往前走，年年考第一年年在班里当班长，顺利的上高中上大学，毕业后在高建局工作，后来又读了研究生，考上了博士，再也没有停止过前进的脚步。 因此长大后，在与同事和朋友聊起小孩子的不会学习不懂事不成熟时，我常把王大鹏的经历讲给大家，正所谓“大器晚成”，其实有时真的不必太着急。 这次考试语文和数学两科都没及格的原因其实并不是我不会那些题目，而是考试的时候我答了几道题之后就突然陷入了胡思乱想中，又呆呆的魂飞天外，等到回过神来交卷时间已经到了，因此我差点就考了班里最后一名，幸亏有李豆包帮我垫底。 成绩发下来后老师和同学们尤其是刘雀斑更加越发的瞧不起我，更大胆的肆无忌惮的对我心灵和身体进行攻击。我感觉我受到了更大了欺负和凌辱，我更加的不敢反抗不敢告诉家里更加茫然更加不知自己为什么命运会如此悲戚，就更加想念王芍药和王牡丹，更加想念她们回来接我的日子。 杨小红看了我的试卷，她偷偷问我为什么后面的那么多道考试题我不答，差点交了白卷。我羞涩的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声音的回答她： “我忘答题了”。 杨小红笑了，笑容很灿烂，笑的前仰后合的，虽然她也似乎在笑话我，但我却一点也不觉得讨厌，我感觉到了久违的被人关注和怜惜，我默默地低着头不说话，但心里充满了对她的感激。杨小红告诉我，其实那些题一点都不难，只要我坚持答完，一定能考个好成绩。我心存感激的点点头，答应她下一次我会好好答题的。 刘雀斑有一次又欺负我用拳头打我用言语刺激我，我依然不防抗不躲避不说话，只是呆呆的坐在那张yingying的窄窄的长条凳中间，使劲的缩着两个肩膀低着头心里偷偷的流着伤恸的泪。杨小红看不过去了，和刘雀斑吵了起来，叫她别瞧不起人。并且告诉她程三宝儿不是学习不好，他是不愿意答题，他所有的题都会，他要认起真来，全班谁也不如他。杨小红一生气，刘雀斑老实了。杨小红学习好，家庭条件也好，还是镇长的千金，老师和同学们没人敢惹她。 一年级上学期期末考试，我又一次辜负了杨小红，考试时又溜号了，成绩只比期中稍稍好一点。但杨小红告诉我：“没事的，这一次一下增长了20分，下一次再长20分，再过几次你就会超过我考全班第一，那时就没人看不起你，也没人欺负你了。”我默默地点点头。 敬请继续关注：《第五章良辰美景奈何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