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镇子

    山沟底，一阵阴冷的寒风吹来，龙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头顶一轮满月，借着月光他看见自己躺在一大堆的死人身上。龙三心想我这是在哪呀？我是不是到了阴曹地府了，周围怎么都是死人。他能感觉到冷，闻到周围尸体的恶臭，看见旁边尸体上爬满的蛆虫。

    他知道自己还没有死，这周围除了他都是一动不动，这里都是矿上被累死和打死的村名。看看自己的身子下面，是早已经堆成山的死人。也幸亏是山沟底下这堆得像小山一样的尸堆托住了自己，要不估计自己也就摔死了。

    人在这个时候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活下去。而此时的龙三还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要给他娘报仇。

    这山沟底的阴风好冷，冻的他不住的哆嗦。这里很多的尸体都已经膨胀变软，有一些尸体更是深度腐烂，露出了白骨。他找了旁边没有腐烂的尸体翻过来，扒下他的衣服，罩在自己身上。这尸堆中甚是恶臭，不过此时的龙三已经管不了这许多，又扒下来两件衣裤穿上。

    他已经没有站起来的力气了，只能一点一点的往尸堆下边爬去。尸堆上边还好，越往下尸体腐烂的更厉害。龙三只能硬着头皮从一具具深度腐烂的尸体上爬过，抓着这只烂手，蹬着那个人头，奋力的向前爬。

    突然他居然看见了一个十分熟悉的尸体，他爬过去，把那具尸体的脸翻过来。真的是他，山猴。

    龙三没想到前几天还在一起玩耍的伙伴，现在已经是一具冰冷的，散发着臭气的尸体了。他跪在尸堆上，他想哭，但是还没哭出来，眼前已经一阵阵的发黑，有点要晕倒了。

    龙三此时坚定信念，那就是我要活，我要给我娘和村里的人报仇。

    他连滚带爬的下了尸堆，听到山沟底下有潺潺的流水声。他就顺着那个声音一直爬一直爬，终于爬到了小溪边，他捧起溪水喝了两口又迷迷糊糊的晕了过去。

    第二天中午他才悠悠的转醒，张开的第一眼就给了他惊喜，一只肥大的山蛙正趴在他不远处。他捡起旁边一个小树枝，慢慢的伸到山蛙前边，在它眼前晃荡。那山蛙一口咬住了树枝，死死的不张嘴。

    龙三一把掐住山蛙，狠狠的扔在地上，把它摔死。他已经四天没吃过东西，也顾不上在生火烤熟这只山蛙，用嘴撕了它的外皮，一口咬在后背上，撕下一块生rou，没怎么嚼就吞了下去。

    龙三这几天也是饿的不行，现在终于有食物下肚，填在他空荡荡的胃里。吃了一只山蛙，他感觉好多了。找了一根树枝，当作拐杖，撑起身体，顺着溪流向下走。

    他身体虚弱，走走歇歇，晚上的时候终于走出了山沟。看前边好像是一个小村庄，看着也就十几户人家，这个时候村里一片漆黑。他心想找户人家，要口饭吃也好。

    他拄着树枝进了村庄，进村的第一户院门居然开着，里边一点亮光也没有。这是怎么回事？他走进了第一户院门，里边空荡荡的，在往屋里走，看见一具中年妇女和一具老年妇女的尸体倒在地上。看来这个村子也被小鬼子祸害了。

    龙三在米缸里找到些残存的棒渣，在灶台上生火熬粥。粥熬好后，盛了一碗，还没等粥凉就大口大口的喝完了。这几天来他终于吃上一顿正经饭。

    吃饱后他到里屋躺上炕，盖着散落在炕上的被子就睡着了。这几天的经历，已经让他并不介意和两具尸体同睡一室。

    翌日中午龙三才醒过来，刚一起身感觉浑身上下又酸又疼。昨日一直在逃命，也没感觉到什么，现在安顿了下来才感觉到身上的伤痛。他把衣服脱了，看见自己身上都是被鞭子抽打过得血痕，胸前更是一大片淤青，应该是被扔到山沟里在死人堆上撞的。闻闻身上，满都是死人的恶臭。

    他忍着疼痛，下到地上，在屋里翻了翻，找到两身自己能穿的衣服。点火做水，烧了一大锅水，又兑好了凉水，好好的洗了个澡，洗掉自己这一身的尸臭。

    洗完澡，换好衣服，他在村里巡视了一圈。这个村子就十几户人家，老人、女人、小孩都被杀死了，还有一两个青壮年的尸体，可能是当时反抗被打死的。村子里没剩下什么粮食，成袋子的粮食都被抢走了，只是一些米缸里还残存着一些。不过令龙三惊喜的是他在一个院子里找到了一只鸡，可能是当时趁乱跑丢的。

    龙三找了一个没有尸体的屋里住了进去，他在这个废村里修养了几日，身上的伤逐渐好转，剩得粮食也吃得差不多了。他想这里也待不住，还是往山外边走吧。

    他一直避开大路，沿着小路往山外走，有时遇上日本人的车队和军队也是赶紧避让。一行几日，看见几个被日本人灭了的村子。这天终于看见前边有一个镇子，龙三一辈子都没出过小村，听说外面有永平镇、安平镇这些镇子，他也不知道这是那个。

    他没着急进镇，而是在山上向镇子中望望。这镇子挺大，横着有三趟大街，看着也有两百来户的居民。镇子东、西、南有三个口，北面是山。这些进出口都有日本兵和皇协军把守着。

    他在山上搞了点树枝，打成一捆，抗在肩上。傍晚的时候装成砍柴回去的镇民，混进了镇子里。

    进了镇子，天色已晚，家家都已经关门上板。他心里想，这我晚上去哪呢？别在让日本人抓住，把我送回矿上去。

    想着想着迎面走过来一个跌跌撞撞的皇协军，一把抓住龙三的脖领子。龙三心说不好，难道自己被人家认出来不是这镇上的人？

    那皇协军一把拽住龙三，朝着龙三大喊到：“柱子，你小子见了俺咋也不叫？”

    龙三被他一张嘴满口的酒气差点熏晕了，看来他是喝多认错人了。他马上顺着皇协军的话说到：“叔，刚才俺没认出来您。”

    “你个怂球，咋又叫叔？叫爷，老子比你爹还大一辈呢，你个小兔崽子咋老是记不住。”那皇协军跌跌撞撞的拍着龙三的脑袋说。

    “爷，俺记住了。”龙三低头掩着脸，向他说到。

    “走吧！记住以后叫爷。”那个皇协军又跌跌撞撞的朝前走了。

    待那皇协军走出去一段距离，龙三狠狠的朝他背后骂道：“狗汉jian！”

    龙三看着那个皇协军的背影，心想看来他是没少喝酒。我不如今天晚上就去他家偷点粮食什么的，反正他也不是好人。

    他一路在背后跟着那个皇协军，一直看他进了一间小院。龙三一直在旁边小巷里猫着，夜里有时还有日本兵巡街。

    待到过了午夜，龙三顺着墙头翻进了小院。借着月光找到房门，轻轻的推开房门，摸黑进了屋里。

    他小心的用脚往前探，前边有个什么东西。在趟趟，软绵绵的像个人。他俯下身子，用手小心的摸摸，还真是个人。他马上缩回了手，心说难道是喝的太多，醉死在这里了？怎么连喘气的声都没有了？

    他轻轻的推了一下，那人没有反应，又推了一下，还是没有反应。真是醉死了？他摸向那人的后背，湿的，整个后背都是湿的。在往上摸，他触碰到了一个硬物，仔细摸了摸，刀子。

    这一下可吓得他不轻，他向后一缩，就跌坐在了地上。刚要大叫，身后黑暗中伸出了一双手，一下死死的捂住了他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