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话 虎.牛.蛇 ̄之一
第十二话虎.牛.蛇 ̄之一 股栗了。 一支王虎,一掌已足让流风昏眩一刻多钟,如今眼前,却有六支! 这一惊,将叶敛才刚刚体会到的『辨气』要领,也吓得无影无踪。 六支王虎,轮流吞吐著空气,它们离叶敛等人还有四、五丈远,但吸量之大 ,似乎已令四人一狼感到气窒;一吐气,又有一股腥臊味。 虎,一向是独来独往的生物,在场的人都知道。但同时,却又明明白白、亲 眼见到…… 面前,不多不少,的的确确是六支王虎! 一时之间,四人一狼都没了动作,也不知该有什么动作。 这个场面,真的太过於骇人。 六支王虎行出树林之後,三三两两走上烧成白地的杭塘帮大寨,毫没顾忌的 围绕著地上的虎尸行走,不时翻弄、嗅闻。 自然,最先出现的那支王虎,已给流风一刀入腹、叶敛一剑贯脑,死得十分 彻底,不可能有所反应。 六尾大虫都意识到同伴死了,蓦然仰首,六声虎啸! 起风了!一阵枝桠摇摆、希希沙沙地……似乎连十几里外的鸟兽,也竞相走 避著…… 寒星吓得腿都软了,膝盖一松、便向後坐倒。 雪的牙齿在打架、流风的衣衫给冷汗湿透了、叶敛的手连剑也快握不住。 「你……不是能预知大虫的行动吗……六支顶得住吗?」雪以手肘悄悄顶 了叶敛的背问道。如果叶敛真的能够预料大虫的动作,一对一不是问题,就要看 能不能一对六了。 叶敛呼了口气,确定方才所感应到的气流,如今已荡然无存。叶敛本身的实 力也未必比流风要强,不能辨气,别说六支了……「一支也不行。」叶敛也低声 回答:「刚才那是巧合罢了。更何况……一对六,你以为我是神吗?」 他们的对话,流风自然也听到了,眼见六支大虫盯著自己,目前虽然尚无动 作,但任谁也知道 ̄它们绝不吃素! 既然不可能打胜它们,那么,便只有一个办法…… 流风与雪互相使了眼色,叶敛也回头慢慢的背起剑篓、再移到寒星身旁。 六尾大虫当然有看到他们的动作,竟也不约而同的一步一步向前移动。 流风死盯著大虫、雪慢慢退步…… 叶敛一屈身,倏地提起寒星,一把将她按到药师小狼背上,叫道:「抓紧! 」同时,流风、雪也回头,药师小狼自也懂得,四人一狼,共计十条腿著地, 发足狂奔! 身後传来数声虎啸,距离并没有拉远 ̄它们当然会追! 「冲下山!虎不会下山的!」雪叫道,她一路冲在最前头,药师小狼紧随 其後,叶敛背著沈甸甸的剑篓,却也能狼尾而行。 流风跑在後头,不时回首望去,只见六虎在山道中首尾相连排成一列,紧追 不舍,距离并没拉开! 叶敛一边跑、一边想…… 杭塘帮偌多尸骨,虽有虎击痕迹,但多仍是全尸,附近既有七虎,它们不食 人尸,似乎是大悖常理。 又,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即使一般黄斑虎尚且如此,王虎乃虎中之王 ,其地域所有权的观念应相对强烈,如今七虎共处一山,也极为奇怪! 但如今哪有空让他思索?山道之中,三人一狼六虎飞奔而过的风声倏倏,一 路上山林不时传来飞禽走兽竞相躲避引起的枝桠嘶磨声…… 六虎齐会,孰敢不避?! 上山,十三里山路,走了一个多时辰;下山,一样的十三里山路,只花一刻 钟。 树林渐稀、sao味也渐淡。 雪所言不差,虎性喜山林,一般不会下到平地。古有云:『虎落平阳被犬 欺』,身不在山中,即便是王虎也要忌惮。待得四人一狼回到平地上,後头早已 不见六虎踪影。 此番真乃虎口馀生,四人一狼见逃出生天,停下脚步後,便各自喘著大气。 再抬头望天,时已黄昏。 休息一阵之後,寒星忽然开始大笑,她坐在狼背上笑,笑得过火了,一个不 稳跌下了狼背,站起身後,仍自在笑,望著叶敛、流风、雪,一个劲的笑。 叶敛与流风给她笑得面面相觑,雪也觉得尴尬,问道:「寒小meimei,你在 笑什么?」 问过之後,寒星也未即答,仍是在笑。 在寒星的大笑声中,叶敛眉头一皱,道:「她是在笑我们……刚刚逃命,逃 得极有默契。」说完,头一低,实是惭愧。 雪细细回想,方才彼此间并无任何暗号、也无人给什指示,的确是逃得又 快又自然,竟还无一人落後,确然极有默契。思绪及此,自己也不禁笑出声来。 流风见状,亦是莞尔。 寒星笑完之後,道:「好啦,杭塘帮也玩完了。接下来呢?」 叶敛又屈起左手放在身前,右肘托在左掌、右掌抚额,食指抖动,点打著自 己的额头。 王虎绝无不食人尸的道理、又,生在云南的王虎会出现在杭州山区、再加上 七虎能共处一山…… 这种种迹象,很明白的显现出一个线索:这些虎必有人饲,且是饲主将它们 带来杭州的。 但,会是谁呢? 云南? 叶敛想起一个人,一个不该想起的人。 一个号为『天弃鬼才』、徐乞为之震慑、君聆诗万分崇仰的人…… 稀罗△。 会是他吗?不,不对,稀罗△曾与君聆诗结下生死之契,万无道理追杀君聆 诗的义子。 那……是? 断线了,叶敛断了线索,云南,他只晓得一个稀罗△,虎自云南来,但不可 能是稀罗△所带,那么,叶敛便无从稽查是何人所为了。 或许还是有办法……但必先找到一个关键人物! 那个人是…… 「叶敛,走了,先回金华去。再继续找君聆诗吧。」雪招呼道。原来叶敛 陷入沈思,她与流风、寒星、药师小狼已开始起步准备回返金华。 叶敛却为此语一震! 回不回金华,并不紧要!重点是,找到君聆诗! 没错,君聆诗一定晓得是什么人要这样追杀他们! 结果,一切又重回原点了 ̄ 在回金华的路上,还离金华镇有十馀里远,雪停下脚步,起了鼻子。 「好臭……」雪紧皱眉头说道。 三人一狼伫足,他们也闻到了。 味道很重。流风道:「是动物的屎尿……味道这么重,很多啊。」 「当然多啊!」寒星指著前方的道路,道:「你们没见,满路都是牛屎!」 三人朝前看去,日暮西垂,但仍可视物,清楚见到一地的屎。是不是牛屎, 不清楚,不过这么多屎,那必然是相当大群的动物所排泄的。 叶敛道:「怪了,这附近尽是农家,也不像牧场,何来如此多牛屎?便是将 金华镇方圆十里内的农家耕牛集中,不过也如此而已。不过农家为何要将耕牛集 中……」 说到这儿,叶敛忽然住口了。 难道…… 四人一狼沈默了。只怕他们是想到同一件事。 日落西山,入夜了。 药师小狼再次发出低沈的嘶,同时又退了两步。 前方微微出现火光。 寒星见了,异道:「小狼,怎啦?你啥时怕起火来了?」 流风道:「它是野兽,自然怕火。」 「才不会!」寒星立即道:「小狼天天也在床边和我一起睡,我们帮里有 庆典集会它也一定在场,不管是油灯火、营火,它从没怕过!」说话间,药师小 狼也一直以项颈顶弄著寒星的腰部。 寒星见状,又低头安抚著小狼,一边说道:「怪了,小狼一直要我坐到它背 上……」 前方火光,愈来愈盛。 那绝不是火把火炬!田野之间,望去竟是绵延近里许的火阵! 「又有大火?难道是……金华?」雪惊叫道。 叶敛怔了 ̄他想起一个似曾相似的情景…… 去年四月,他自信满满的在灵州城外领著关西一派四帮的千馀名汉子,一字 排开,在夜色中以火把数量惊退吐番五千骑兵…… 当时火光,顶多只与眼前相若! 地面微微在震动,四人一狼的心脏也在震动。 震动愈来愈剧烈、心脏愈跳愈激荡! 「寒星!快上狼背!」叶敛猛喝一声,前方已传来万蹄震地声! 雪惊呆了、流风惊呆了、寒星惊呆了,就连药师小狼也在颤抖! 这比六虎齐会还要骇人! 叶敛再次一把提起寒星压上狼背,叫道:「快走!」同时,毫不犹豫的转头 狂奔! 流风、雪、药师小狼也一齐有了动作,转身,逃! 他们看见了,都看见了! 成千上万头牛,尾巴全烧著火,正向自己冲来! 狂牛乱窜,谁人能挡? 火牛阵! 火烧屁股! 牛群急奔,被火烧屁股绝不好受,每头牛都发挥潜能,想逃离屁股後的火!
那场面,著实惊人! 它们的速度,竟比谙熟武艺、或身为宝兽的三人一狼还快上些许!火,不只 烧著牛屁股,也快烧上人屁股与狼屁股! 再加上地面震动,三人一狼奔跑起来,倍感颠簸艰辛,速度也慢了许多! 身後牛群,益发靠近! 寒星在狼背上向後望去,惊叫道:「这是牛火车啊!」 什么牛火车?是火牛阵!叶敛在心里教训著,但并未开口 ̄一开口,松了气 ,速度势必减缓,给万牛践踏,哪还能活?现在,是逃命要紧! 流风一边跑,也一边在心里咒骂著 ̄巴格耶鲁!我和雪是作了什么!为什 么要这样给虎、给牛追杀啊!? 当啷一声,叶敛跑急了,肩头一松,剑篓竟落在地上! 叶敛一惊回头,见到的是火牛阵愈来愈近! 没时间捡了!一捡势必立死当场! 叶敛一咬牙,再逃! 身後传来的是牛屁著火的痛苦哀嚎声、是万蹄震地势如天雷奔腾的轰隆大响 、也是鬼门开启鬼差索命的唤名招呼声! 「君弃剑、神宫寺流风、堀雪、寒星、药师小狼,四人一狼,於癸丑.唐 大历八年,为万牛践踏,当场死亡,收录地狱。」 妈的!我竟然看见生死簿! 剑篓被踏烂了,丁叔至在南宫府邸赠予叶敛的二十柄剑,也被乱踏! 那是二十柄宝剑啊!如有好剑者见著此景,必会嗟呼唏嘘,叹息不已 ̄ 一路跑,愈跑,竟又回到来时路! 山林接近了!那是杭塘帮所在、有著六支王虎的山林! 四人一狼面面相觑 ̄前头六虎好整以暇、後方万牛惊慌奔逃,难道死定? 雪边跑边喊道:「小狼会不会爬树!?」这一句话,给牛蹄震地声淹没了 ,寒星没有回答。叶敛却听得分明,他跑在小狼身边,便又重覆喊道:「小狼会 不会爬树!?」 「会!」寒星这回听见了,她一直回头看著火牛阵,近了,就快了,快被踩 过去了! 「进林就上树!」流风喝道。 一转眼,四人一狼已奔进山道,分别看了干粗枝大的壮树,一个跳跃,纷纷 上了树去。 流风、叶敛一跃皆有二丈、雪亦有丈许,并不足为奇;但药师小狼背负一 人,一跃竟也近二丈,更较雪为高,且在急奔之後,竟能稳稳停於枝干上,果 不愧为宝兽。 四人一狼上树後,只感到一阵天摇地动! 树下牛群奔过,点点火光急掠,犹如眼前星雨 ̄ 枝干不断被冲撞,一震、一震,四人一狼喘著大气、也紧紧抱著树枝,丝毫 不敢松手。 他们这辈子,绝对忘不了现在这种情景了。 过了约一刻多钟,牛群已尽数冲上山去,山上烧起了一片火光,山林著火。 万牛屁火,冲进山林,此山不幸、万牛不幸。 便是那六支王虎,也是要糟。 但他们自无心思理会。牛群过後,四人一狼落下地来,纷纷坐倒地面。药师 小狼更是气力放尽,直接趴倒。 「哪来……这么多……牛啊……」雪说道,一句话断断续续,显然大气还 未回稳、也是惊魂未定。 叶敛倚著树干勉力起身,他经段钰导气之後,回气速度已较一般人快上许 多,回道:「我不是说了吗?金华镇方圆十里内农家牛支尽集,约莫如是。」 「那……对方是把方圆十里内农家……的牛,都买了吗?」雪又问。 「不知道。」叶敛叹道:「连到底是什么人这样算计我们,也不知道。只能 估计,可能是云南人。」说到这儿,叶敛忽然想起。 在杭州他一醉七日,梦中,回纥、吐番、倭国、云南四国联军,杀到西湖。 现今的大唐,安史之乱已过二十年、也平定十馀年了,但镇藩割据、内乱不 断,国力难复。 难道云南也想分食这杯羹? 若果然,那么,追杀叶敛,便显得十分必要! 北武林团结了,他们能抵御回纥、也能略挡挡吐番自灵武方面的进犯。云南 想北进,唯一的道路便是经由蜀中,但若南武林也团结了,云南就得同时应付朝 野的防御,难度是大大提升。 目前武林大势,一致看好最有机会号令南武林的势力,即是君聆诗、或云梦 剑派。 叶敛既为君聆诗义子,云南方面会向他下手,也不足为奇了! 最终目的:逼出君聆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