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谈笑间鸦啼雾迷（4）
雍澈刚要再夸，却闻茶棚外一阵马蹄声近，转头一瞧，果然是梅清等人到了。 郭心阳见了笑道：“大梅子，你们太慢啦！” 小梅听了惊道：“啥？他就是大梅，这…” 梅清一脸错愕间，郭雍二人不禁捧腹大笑。 修篁也不知他俩笑为何事，只系定了马，含笑道：“看这架势，小秋是输了钱喽！” 秋丛急忙道：“你怎知道？你会相马不成？” 梅清插道：“修四眼不会相马，会相面！” 秋丛仍不死心，直到看见雍澈叹了口粗气，郭心阳含笑不语，这才自嘲道：“唉，算我没识人之能。谁不知道，郭黑子但凡要争先，又哪有落后的时候了！” 待后至的三人歇过脚喝过茶，众人这才付了茶资，作别方老汉祖孙，又上马绕过两个山头，便到了著名的关外佛迹——万佛堂。 正如方老汉先前所言，那万佛堂为北魏年间修凿，摩崖造像、前人遗墨极多，康有为誉之为“元魏诸碑之极品”，梁启超评其为“天骨开张，光芒闪溢”。又兼其浮于万仞峭壁之上，俯视大凌河水，越河远眺，便可见微云淡抹沃野，点绿散缀深莽。 众人一时弄景赏迹，倒只雍澈遍拜群佛，以求洛英华恙体早愈。郭心阳偶见他缓缓转动菩提，口中念念有词，已猜中他的心思，待他起身后方轻拍其背，叹道：“你最懂佛理，应该知道一切因果，皆有缘法，不可强求，何苦妄作痴念？莫不如垂目眼前，好好惜缘www.shukeba.com。” 雍澈拍拍膝盖上的微尘，放眼西天，淡然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吧！” 众人见天色将晚，也都恐夜路难行，便依着来路折返。一路上郭心阳见雍澈满腹心事，便有意宽解道：“扁毛畜生，来时赛马是我赢了，谅你心有不甘。怎么样，我们再赛一回，这回我只让你一分钟，以老方的茶馆为终点如何？” 雍澈如何不知他的心思，婉拒道：“天快黑了，赛什么马…” 秋丛却插口打趣道：“不晚不晚，来时我输了四块钱，可回去就这么短的路程，郭黑子又再让一分钟，我保准能赢回来！” 梅清听了笑道：“我也知道你能赢，所以不同你赌了！” 笑声中，郭心阳挥鞭在雍澈的马臀上啪的抽了一记，雍澈胯下之马便应声飞奔而出。 郭心阳本意便是让雍澈忘却烦恼，免得再去思念洛英华，故而明知难以追及，反而愈发放慢速度，亦步亦趋起来。饶是他有意缓行，可路程委实太近，方老汉的茶棚已在眼前，郭心阳已能看见雍澈的黄鬃马系在篱笆桩上，可马影在前，人迹难寻，那茶棚里更是空无一人。 郭心阳笑了笑，心道这雍澈不知又去哪看赏花弄景，排遣抑郁去了。他翻身下马，将缰绳随手套在桩上，低头负手踱进茶棚。他一只脚迈进棚内，忽的浑身一颤，不为别的，只见茶棚当中的小几旁，赫然躺着一人，定睛一瞧，正是方老汉。他俯身在方老汉颈间一探，只觉触手处尚有余温，可早已没了脉动。 郭心阳蓦地大惊，起身高呼：“子澄！子澄你在哪？” 茶棚后的茅屋里传出雍澈微颤的声音：“心阳，快来！” 郭心阳知道已生异变，刷地拔出腰间藏剑，一掠冲进屋里。只见雍澈上身只穿着贴身背心，浑身颤抖的盯着一张小榻，榻上躺着一具衣衫凌乱的女尸，眼神涣散，面带泪痕，身上盖着雍澈的白布衫子，正是方老汉的孙女小梅。 郭心阳低声问道：“子澄，这是怎么回事？” 雍澈侧目瞧他一眼，低声道：“我到时已经这样了，小梅怕是…怕是被人玷污后害死了…” 郭心阳见他满面哀容，似乎乱了方寸，说不出一句整话来，只得喟叹一声，默默的借着夕阳余晖查看茶棚中的异样。 茶棚还是那个茶棚，和午间他们离去时没有任何变化，茶棚外有五行新踏出的蹄印，似乎由东边过来，又原路折返而回。郭心阳想起方老汉祖孙俩尚有余温的尸身，料定凶手离开未久，便冷静的向雍澈道：“那伙歹人有四五个人，一招锁喉便取了老方性命，肯定是练家子。子澄，我们不知人家深浅，本不该出头，可事情碰上了不能不管，我先追上他们，待认清了他们面貌，再回县城报官！你留下等着梅清他们，在此候我回来！” 郭心阳刚要转身出院，却被雍澈一把拉住。 “我和你一起去。”雍澈淡然道，“这不是一般的锁喉功，里头透着股邪劲儿，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走吧！” 郭心阳看了他一眼便不再说话，二人旋即翻身上马，一阵飞驰过后，郭心阳示意雍澈勒马。 雍澈疑道：“怎么？” “你看，那马粪是新的，他们就在左近了。”郭心阳嘱咐道，“子澄，你听我说，我们只是来认他们面目以便报官，绝不是来惩jian除恶，莫要强出头！” 雍澈默默的点了点头，二人这才又驱马前行。走出不过一里路程，果见五个生意人模样的外乡人正在前方百步之内。其中一人偶一侧头，露出半张脸来，郭心阳眼尖，立时认出是昨晚在山野间向自己要干粮的那人。 郭心阳暗道一声侥幸，赶忙拉着雍澈要向回走，却听前面有人喊道：“那边是哪一路的朋友？要不是剪径的好汉便请显身吧！” 二人一听那说话人的声音，心下更是认定他是昨夜所遇之人。郭心阳微一犹豫，向雍澈低声道：“他们手里备不住有家伙，我们这会儿往回跑，保不准便连累了大梅子他们。随机应变吧！” 那五人见他们出来，又只是两个学生摸样的年轻人，立马轻松起来。先前的说话人识得他们，更是亲热的打了招呼。 那人问道：“此处只有一条向西到万佛堂的路，二位老弟这是礼佛刚回来？” 雍澈面色尴尬，脸上挂汗，郭心阳倒是若无其事的道：“原来是大哥您啊，还真是有缘人！让您言中了，刚从万佛堂回来，这一看也就是盛名在外其实难副，没啥有意思的！” 那人嗯了一声，刚要说话，旁边一个留着胡子的中年汉子却低声向他嘀咕了几句。那汉子声音本小，说的也不像官话，雍澈听不出什么，郭心阳却是浑身一个激灵。雍澈知道他游历极广，听到过不少方言，此时怕是听出了人家所言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