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起新愁（3）
雍澈本以为找到了另一条线索，可听胡旺这般说，不禁疑道：“前辈此言何意啊？” 胡旺叹道：“这鹰爪功在关外的当家姓秦，今年还不如你大，他是接了他爹的位置才入了武协，可那功夫不到他爹三成，想来也就是‘扫西关’那么大能耐吧。” 雍澈仍不死心，“会不会这位秦掌门为人谦逊低调呢？” 胡旺睖了他一眼，“不知深浅的小子，你当我们这帮人是吃干饭的？一个人功夫深浅，不是想藏就能藏住的！” 郭心阳此时心下已有计较，便起身跟胡旺告辞，不等二人走出几步，胡旺又叫道：“雍大侄儿！” 雍澈以为有甚要紧事，赶忙回到摊子前，“胡大伯有何吩咐？” “明儿的事你知道不？”胡旺抬头问道。 “您说的可是演武的事？” 胡旺点了点头，雍澈便兴奋道：“三叔说让我去见见世面！” 胡旺微笑道：“也好，也好，看了没坏处，你们去吧！” 二人辞了胡旺回了内城，郭心阳不让雍澈回家，拉着他走进四平街上一家老字号面馆，寻了僻静处坐下，点了两碗汤面配佐三碟小菜。 “心阳。”雍澈食欲不振，看着郭心阳吃得起劲，“这事你怎么合计的？” 郭心阳也不抬头，边吃边道：“事情已经明了了，还有什么可合计的，一会儿照实告诉鲁征超就是了，我倒想会会那‘醉龙’，可他毕竟和‘病虎’齐名，又是你三叔的平辈，我怕是能耐不行，面子上也多有不便，让鲁征超他们自己看着办吧。” “那胡大伯和我三叔那边呢？” 郭心阳抬头看他一眼，“还是啥也甭说吧，其实我们今天去找‘病虎’，已是冒了挺大的风险。” “难道你就不曾想过，那字条上说的‘酒龙’成名之时，龙大叔的岁数还不及你我现在大。休说他那会儿尚没有屡犯大案的本事，单说他世居奉天，锦衣玉食，干那劳什子的事情干啥？” 郭心阳喝了口面汤，冷道：“你忘了刚刚‘病虎’说了，‘醉龙’有个死了近十年的师父…” 雍澈听了这话猛然一惊，却见郭心阳抹了抹嘴，硬拉着他走了。二人坐车晃悠到同泽俱乐部，站岗的哨兵中有识得他们的，直接便说鲁长官有事去了内城，最快也要过了午饭钟点才能回来。 郭心阳在门口微一犹豫，便向雍澈笑道：“子澄，左右无事，去你上次和秋凌霜、石步岩一起打老毛子的那家酒馆坐坐吧！” 雍澈赶忙摇头，“上次那么大的动静，还不知道最后要咋处理，这时候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郭心阳并不依他，拉着他的胳膊道：“你以为自己多打眼儿呢？这都多长时间了，人家早不记得你了！” 雍澈推脱不过，提心吊胆的跟他又踱到那条酒吧街上，此时方才正午，并无几家开张，上次去过的那家酒馆也是门窗紧闭。 郭心阳见了失望道：“唉，洋人白天不好喝酒，还是咱们的酒肆好！” 这家酒馆既不开张，二人自然没有再去别家的兴致。郭心阳见时间尚早，便提议去了一家雅致的咖啡馆坐下，打发中午等待鲁征超的时间。 “二位先生午安，请问喝点什么？”侍者是个穿着法式衬衫马甲的斯文年轻人，他见二人容貌身量不似日本人，便用中文向二人服务。 雍澈看着水单上一个中国字都没有，旁边的配图卖相又都相差不多，一时没了主意。偷偷抬眼看了看郭心阳，只见他眉头紧锁，犹豫再三似乎终于做出选择。 “给我来份这个！”郭心阳指着水单上的图片道。 雍澈由衷拜服，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还有如此点法？叫不出名目随手指一个不就完了，还是这郭黑子鬼点子多。 “好的先生。”侍者的话音不大，满含谦恭和温柔，“那这位先生呢？” “一样。”雍澈如释重负，“我和他喝一壶就行…” “对不起先生。”侍者仍旧礼貌的道，“敝店的咖啡是论杯卖的。” 雍澈满脸通红，“那给我也来一杯一样的…” “好的先生。”侍者微笑道，“两杯Espresso，需要什么甜点吗？” 二人刚吃过午饭，毫无饿意，可郭心阳极好面子，便向侍者道：“麻花给我来一份。” “对不起先生。”侍者又说出了这句二人都不愿听到的话，“十分抱歉我们这没有您说的东西，可是今天的Brownie不错，是刚刚烘焙出来的，建议您试一下。” “行，给我来一份!”郭心阳的大黑脸上毫无表情。 “哦，对不起先生…” “又怎么了？！”郭心阳已有些不耐烦了。 “我们的Brownie是论客卖的，您二位只来一客吗？” 郭心阳干脆的道：“两份！” “好的先生，您稍等。”侍者微微躬身后，终于潇洒轻快的走开。 雍澈向郭心阳探身问道：“心阳真有你的！你是不也不知道自己点的啥呀？” 郭心阳不愿失了面子，可又怕他再追问，便只简短的嗯了一声。 “那。”雍澈又笑问道，“你为啥点那个咖啡啊？我原来还以为咖啡就是咖啡呢，没成想跟咱们茶叶似的，还分那么多种。” “我是挑最贵的点的！”郭心阳挑了挑眉毛。 “对不起先生。”那侍者不知何时又飘了回来，轻柔的将咖啡和甜点摆在二人之间的小桌上，“Espresso虽然不错，却并不是敝店最贵的咖啡。我们的一些极品咖啡只对熟客和会员供应，并不在水单上，您要是常来的话，一定有机会品尝到的！” 郭心阳彻底无语，他感觉涉足陌生的领域似乎是个错误。 “噗！”雍澈见那咖啡杯极其精巧，可咖啡分量却极少，刚抿了一口以待细细品咂，谁知刚入口便吐了出来。 “咋了？”郭心阳见状赶忙问道。 雍澈也不答话，伸手指了指咖啡，郭心阳抬起自己面前那杯小心的嗅了嗅，只是感觉苦涩中混着浓郁的香气，精神为之一振，便慢慢的喝了一小口，哪知一如口中，便苦的如同黄莲一般。郭心阳想起雍澈刚刚的狼狈相，强挺着一口饮尽，赞道：“不错，刺激！” （注：Espresso于1946年源出意大利，书中所述之时尚无此品，此处提及只为调侃。） 不多时，咖啡馆里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正是午休时间，使馆街上的洋人、买办们也都忙里偷闲，出来消费一份惬意。 雍澈正用叉子一口口的吃着自己盘中那块黑不溜秋的点心，边吃边看着进进出出的各色人等。除了上次和苏俄人打过架，他平生再没见过洋人，瞧着十分新鲜。又看那日本人长相似乎与己无异，可侍者总能准确的分辨出哪一个是日本人，哪一个是中国人，然后客气的或用日语或用中文招呼客人。 雍澈正看得有趣，忽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配着陌生的装束走进咖啡馆。雍澈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只见那人进门后环视一圈，警惕的坐到一个穿洋装的小个子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