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撷兰堪为佩（2）

    雍澈奔到院门前，呼了声：“娘！婶子！我们回来了！”屋里两个妇人一齐来迎，微胖的一个乃是雍白之妻雍澈之母吴氏，另一个是雍书之妻李氏。雍白招呼后车的随行伙计将行李搬进屋里，便放了他们三天大假。

    这时，屋内琴音早歇，那青衣少女跑进院子，先向雍书叫了声三叔，问过安，便去抱住雍澈，甚是亲热，雍澈也抱住她腰，原地转了两圈放下。

    雍白见了笑道：“这才半月不见，你兄妹俩便这样，没个规矩！”

    青衣少女便是雍澈胞妹雍泠，和哥哥半月不见，甚是想念，当下也不着急问他一路见闻，却先把他拉到一旁，耳语道：“洛jiejie这些天总来找你，赶紧换身衣服去瞧瞧吧。”雍澈嗯了一身，赶忙回屋更衣。

    雍书见了微微一笑，问妻子李氏道：“怎么不见小池？”

    奉天燕怡堂雍澈一辈便只一男三女，雍澈、雍泠为雍白子女。雍书无子，只有雍池、雍溪两个女儿，四人中雍澈最长，踏青去的雍池行二，弹琴的雍泠行三，雍书身旁的短发少女雍溪最幼。

    李氏道明雍池去处，雍书不以为意，也回屋更衣。不一会儿功夫，雍澈褪了长袍，换上米白色短袄，便要出门。雍白见了也不多问，任他自去。

    雍澈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自家东邻的那户人家，止住脚步，拉平衣衫，这才敲门。这个院子在紧凑的巷子中虽不算大，可单是院门便比雍家气派得多。不多时，一个老妇开了门，见是雍澈，忙不迭的往里请，雍澈不进，只是等在门外，门再打开，那洛姓少女已经小跑着出来了。

    雍澈见她面上挂着抹浅浅的红晕，气息急促，忙道：“英华，你身子弱，不能跑的。”英华二字，便是洛姓少女的闺名了。

    雍澈见她低头不语，又道：“怎么穿的这么少？”

    洛英华答道：“这件衣服去年中秋时你说过好看，我算着你这两日总该回来了，便总穿着。”

    雍澈听了笑道：“好看是好看，可是不应季，你快去穿件袄子，我们出去走走，我还给你带了东西！”

    洛英华嗯了一声，一会儿功夫便套上件皮领夹袄出来，二人并排往东走去，出了胡同不远，便是一块小小的开阔地，四周围着小小的花坛，内心是土场，这时只有三五个小童蹲在土地上打弹子。二人见了小童嬉戏，都想起自己像他们这般大时也是整日一起玩耍，不由得相视一笑，挪步坐到土场旁的石凳上。

    雍澈伸手入怀，拿出一支银钗子，脸憋得通红，递给洛英华。洛英华见了，双手颤巍巍的接过，二人一时相对无语。

    雍澈吞吐道：“我不会买东西，知道这些俗物你定是不喜，又不知买什么…”

    洛英华低声道：“谁说的，我很喜欢。”

    雍澈喜道：“那我给你戴上？”

    洛英华摇了摇头，“家里不让我戴金器，说是和我体质相克…”

    雍澈闻言向她头上瞧去，见她戴的果然是根玉簪，不禁露出失望之色。洛英华见了，忙将玉簪拔下，再将银钗交到雍澈手中。

    雍澈没见她拔簪，便道：“你不要，我那几个meimei可没有你那么好看的头发…”

    洛英华苦笑道：“谁说不要，我是要你亲手给我插上。”

    雍澈听了，兴奋道：“怎么，你不怕你爹骂你？”

    洛英华颔首，“我只在跟你一起的时候偷偷戴着，回家便换回去，不给他们瞧见…”

    雍澈再不扭捏，接过银钗，起身插在洛英华如云似锦的秀发上。那钗子本不贵重，但戴在洛英华头上，却说不出的华美。

    洛英华给雍澈瞧得害羞，嗔道：“你别直勾勾的看着我，把头转过去。”

    雍澈嘿嘿一乐，又从怀中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瓷娃娃，是个金发碧眼的西洋小女孩模样，洛英华见了甚感新奇。

    雍澈笑道：“这个玩意是我在火车站买的，叫套娃，是苏俄的手艺，你瞧瞧，好处在哪？”

    洛英华拿在手里细细端详，见娃娃腰际有一圈细缝，微微用力一扭，便即打开，里面又是一个略小的瓷娃娃，眉眼和外面的一样，只是换了一身西洋装扮，如此一个个、一层层的打开，竟有十一层之多，最后一个瓷娃娃只有蚕豆大小。

    洛英华喜道：“有趣倒还其次，难得你出远门办正事，还念着我。你给meimei们买的和我一样吗？也拿出来给我瞧瞧吧。”

    雍澈道：“这个，其实，只给你买了，你可别告诉他们…”洛英华听了也不说话，捧着套娃，低头浅笑。

    雍澈起身道：“英华，我最近又学了套功夫，也学了些瞧病的本事，只是我生性愚笨，两样还都得再琢磨。这门医术甚奇，说不定便有能治你病的方子也说不定，我回去一定好好研究！”

    洛英华抬头挤出一丝笑意，低声道：“你有这个念想我就很高兴了，我的病连雍大伯也瞧不好，想来也就这样了。我倒爱看你打拳，你不像别家男孩子，学了功夫就去打架，这就很好。把你那套新学的拳法使出来给我看看，小西雍少侠师出名门，一定是了不得的！”

    雍澈听她对自身病况心中明镜，本是伤感，见她又调侃自己，也只得强作笑颜，“那便让洛姑娘见笑，品评下我们雍家的这套拂兰指法！”

    洛英华笑道：“拂兰指？这名目倒好听，强过什么八卦掌、劈挂掌，就怕是唬人的，中听不中用！”

    雍澈挽了挽衣袖笑道：“那我便献丑了！”说着也不起架，转身便将指法一招招使了出来。

    洛英华见雍澈身姿流转，步法轻捷，衣襟飘动，毫无杀气，一派雍容。她虽瞧不出优劣，但知雍澈素来和气，功夫也是被家里逼着练得，今天这新学的本事想来也不如何管用，但他却愿使给自己看，心下也是喜不自胜。

    初绽的桃树之下，洛英华双手置于裙摆之上，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素衣少年为自己，为她一个人在春风中舞动，一刹便似永恒。

    雍澈招式使到一半，忽然滞住，搔了搔头。指法初学，本不太熟，此时在心上人面前一紧张，却是忘了。这时几瓣桃花从树上飘落，雍澈一时兴起，依着法门向花瓣拂出一指，花瓣甫一触手便直直的飞去，丈余方才势竭，又被风吹走。雍澈见状大喜，双臂转动，指力纵横，将身前落花一瓣瓣的拂出，洛英华见了拍手夸赞，大呼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