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个已死之人曾用过的名字

    第一章【一个已死之人曾用过的名字】

    我现在已经是须发斑白，快年过半百的岁数了。这年纪，离古稀还远的很，但实际上也就是一个糟老头子而已。

    我能活到现在，靠的是运气。当然，运气本身，有时候就是一个虚无缥缈，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要说完全靠的是运气这样一个东西，骗骗人还可以，在我自己，我知道，我靠的还有一分自己的机警。一个人若不机警，你就最好不要去太多是非之地，因为你很有可能死于非命。

    要是每一天都是一次新生的开始，那么还活着，你就该庆幸。这是我的人生经验。

    活着，该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啊！我时常这样感叹。

    我跟很多人说，我是一个有着很多不寻常故事的人，他们不信。说，你还太年轻。我也不知道，跟你说这话，你信不信。

    反正我现在要跟你说的，也就是一些我的人生经验，或者说是人生经历。

    信不信，由你。

    这些往事千头万绪，要细说，还得从我的祖母说起。至于我祖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谁知道呢？

    不过，据说我祖上是个世家，出过形形色色的各类了不起的人，解放前还是这方圆数十里，声名赫赫的大地主，只是这些说法都已经无处考证了。我祖父又死的早，我刚出不久他就死了，我基本上算是没有见过他的面，而我的祖母又是中途改嫁给我祖父的，对我祖上知晓的也并不多，到我这也就只能从她嘴里听些传闻罢了。

    我祖母在嫁给我祖父前，就嫁过一次人，据说夫家也是个大户人家，只是嫁过去没两年，丈夫便肺痨久疾之下，死了。夫家本是想借婚事冲喜，死了儿子之后，便把所有的怨气撒在了我祖母身上，认为娶了她，就是晦气！

    我祖母当时才二十出头，虽嫁了人，实际上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这在当时要是没人要，又加上夫家嫌弃，是要守一辈子活寡，抬不起头做人的，一辈子也就毁在了这些陈规礼节上。这要是搁到现在，简直是不能想象的事情。

    幸好又过了两年，就全国解了放，后来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了我祖父，祖父当时正好死了前妻，身边带着两个儿子，是我的大伯和二伯。尽管祖父年纪比我祖母大了十来岁，又带着两个毛头小子，但是，看我祖父人长得精壮又踏实，再加上那会正是解放初，我祖父又是大队长，人是远近闻名的正直。最重要的是，他肯要我的祖母。

    于是我祖母的夫家和娘家，还有我的祖父祖母，都皆大欢喜。

    就这样，我祖父娶了我祖母。

    我祖母在第二年就给我祖父生了一个大胖小子，也就是我的父亲。

    我父亲在十八岁的时候有娶了我母亲，于是就有了我，名字是祖父定的，取名叫高翔，说是希望我展翅高翔的意思。

    不过我听我的母亲说，为取这个名字，我父亲甚至不惜和我当时已经病重的祖父大打出手，因为这是一个死人用过的名字，准确的说，是我死去的一个伯父的名字。这也是我父亲跟祖父大打出手的原因。

    我一直不明白，祖父为什么要把一个已死之人的名字取给我，而且还是家族内死去的一个人的名字。甚至是我的父亲，在当时也不明白。但是祖父为人极为固执，最终我父亲拗不过他，我这名字就这么定下来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次争执，加速了我祖父的死亡。他在我出生后一个月就死了。

    我知道这件事情时，还是在陪我祖母一起去家族的坟地，给老祖宗们上坟祈福的时候。那时候我才五岁，刚刚开始懂事，也刚刚开始识字。

    我记得那天，天将黄昏，阴沉沉的冷，祖母带着我来到了一块坟地，那是我家族祖辈的坟冢所在。打我记事起，祖母就常带着我来到这里祭拜。

    那地方，在一块小山坳里，据说是祖上看重的风水宝地，能保我家族出大人物。

    山坳两侧都是石坡，坡上也不长其他植物，就只长些茶叶和枯瘦的竹子。

    就只那山坳里有土，其间长有参天的大树，于是被祖上选来，做坟冢之地，说是这宝地叫做帝王椅，有帝王将相之气。

    只是这地方因为地势低洼，加之我们那里天气多阴雨，这地方绝大多数的时候，其实是在充当着排水沟的角色，哪里看得出来什么帝王将相之气，倒是大树遮了日头，长年累月下去，这地方总透出nongnong的阴寒之气。

    坟头上喜阴的野草，长的很快，总是叫你拔都拔不赢，加上湿气太重，石头也风化的快，所以残破不堪的墓碑上总是摞着厚厚的青苔，走在坟冢中间，到叫人觉得阴森恐怖的很，哪怕是大白天，也会隐隐透着一丝鬼气。

    那天我跟祖母在一块极为残破的墓碑前烧纸钱的时候，我看见那块木碑上刻着的，居然是和我一样的名字，当时我年幼好奇，便笑着对祖母说：“祖母，祖母，你快看！快看啊，这块碑上刻着的居然是跟我一样的名字。祖母，他也和我一样叫做高翔吗？”

    听到我的话，祖母仿佛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似地，她连忙放下手中正摆的祭品，飞快的捂住我的嘴，把我搂到她怀里，小声对我说：“别乱说话，乖，别做声。”

    我当时不知道原因，我只是呆在祖母怀里，看见她一脸的惊恐，还有那坟头上枯黄的野草在随风摆动。

    我记得那一关坟做的很小，而且还是放在离主冢比较远的地方，似乎是有意隔离开的。既然同是家族的坟冢，为什么要把这关坟单独的隔离开呢？

    于是在我当时还很小的年纪里，第一有了这样两个疑问？

    我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祖父要给我取一个已死去的人曾用过的名字？为什么这样一关家族的坟冢，要放在这样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位置，还要有意隔离开，这其中又有着怎样的隐秘？

    只是当时我年纪还小，没有人告诉我这些秘密。

    我只记得，那天，祖母抱着我回家之后，我就突然生了一场大病，高烧，烧的厉害，几乎快要命在旦夕，家里试过了各种驱魔捉鬼的法子，但都没用，后来倒是自己好了。我在病危中，隐约从守护在我床头彻夜未眠的祖母嘴里听见：“真是作孽啊！高翔，你都死了这么多年了，难道你的冤魂还没有散么？你难道还在记恨么？翔儿可是你的亲侄儿啊！你难道不肯放过他么？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当年的事情，是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的，他是无辜的！是老高家的血脉！你放过他吧！我会日夜为你念佛诵经，逢年过节都会来看你的，只求你看在老高家列祖列宗的份上，不要伤害这孩子。能保他平安。”

    后来病好之后，我就由原先的大胖小子，一下子暴瘦了下来，从此一直瘦到了现在，无论怎么吃都吃不胖。很多人都很羡慕我这一点，也不止一次问过我不胖的秘诀，我却说不上来，他们也自然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这样一段隐秘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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