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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九十九章 跌宕9

    江宁府,大狱的侧门外,

    蓬头垢面胡须拉渣的秦长脚,在重新被换洗一新之后,仍有有些没有回过味来,还是一副恍若隔世的表情。

    直到他看到那几个脸上犹有伤痕,而随着淮北奏进使谢徽言等候在大门外的亲随面孔,这才在惊愕和狂喜中,变成抑制不住的老泪纵横了。

    毕竟,回家探亲的短短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一系列跌宕起伏事端和起起落落的变故,就足以让他刻骨铭心而永世难忘了。

    他原本就不是什么冲动的人物,早年会被人冠以长脚的别号,就是因为他在太学时就表现的格外热忱待人而急公好义,几乎只要谁家有什么事情,他都能及时赶到想法子帮衬一二,因此一度甚得太学和国子监师生的口碑和好评。

    但是实际上他亦是领有兼任的秘密使命,就是负责定期收集和禀告,这些在校师生的日常动态和思想倾向,以此来邀功和作为进身之阶。

    但是这唯一一次因为绿云罩顶,而一时冲动起来的后果,却是让他差点儿就万劫不复了。

    谁又能想到,那几位被抓了现行的jian夫之中,居然有行在最是炙手可热的人物——蔡候的侄子么,这个婆娘勾搭成jian的眼光,居然给他带来了极大的麻烦和困扰。

    原本理直气壮的送官行为,最后居然被人颠倒黑白,反咬一口变成他这个御史的攀污和构陷了。

    然后就是当场大多数人的反口和伪证,而能够给他提供证明的那些亲随,也被拿下来关进狱中而不知消息了。

    然后他就这么被有失官体,禁闭起来待罪发落;然后就是有人一遍遍的过来问他的口供,反反复复的计较每一个细节,其中既有名面上的上级都察院,亦有大理寺和江宁府的人等。

    而他们基本上都是一个意思,让他稍稍认个错走个过场,就能平息冒犯了大人物的恼火和尴尬。

    他虽然一只咬定不松口,但是还是在他们的旁敲侧击和威逼利诱面前,慢慢的动摇和犹豫起来了,再加上友人信誓旦旦的又道和保证,只要他忍下这口气兵将事情承担下来,他就可以在这场不光彩的是非当中置身事外,继续回到淮镇去做他的御史里行。

    然后,残酷的现实再次给了他重重的一击,在准备好的文状上签押之后,他并没有迎来开释和恢复原职的预期,而是被从看押待罪官员的台狱里,转到了看押普通重犯的江宁府大狱里,连最后一点优待和体面,都被彻底剥夺了。

    而他签押的和离和谅解的文书,也被人偷天换日成了某种认罪书,其中就包括了承认与发生叛乱和哗变的丹阳军方面,私下有所往来的事迹。

    天见可怜,这些人是如何把他多年之前的一个旧交,在丹阳军里做主簿的同乡,给挖了出来并且罗织出这么份口供的。

    就像是他曾经孜孜以求的指使手下,努力挖掘那些官吏军民百姓背后可能潜藏的不法勾当和罪状一般的,把每一个进入淮地的人,都当作潜在的目标来过滤和盘查。

    他再一次在滔天权势面前,感受到了某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式的无力和卑微;而在整个过程当中,对方仅仅出面了一个小小的府上管事,就已经将他这“区区一个御史里行”,给拿捏得死去活来,差点儿就万劫不复了。

    若是不是那位淮镇之主实在是太过给力,在奏进的文书当中亲自过问了他的事情;或许他就此遗忘在狱中而再无重见天日的机会了。

    然后他这才知道,这段时间外面有发生了许多事情和变故,以至于他之前得罪和冒犯的大人物,已经没有心思和注意力,继续放在他这个小小的蝼蚁身上了。

    在身陷囹圄的这段时间里,他也想明白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包括当初这场榜下捉婿式仓促婚姻背后的怀疑和内情,为什么那么多年无论他如何的努力却一直无后,妻子却颇为强势的不让他纳妾和沾染女婢的原因;

    还有那些总是很容易在她家里遇到的那些表兄弟们;为什么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将他打发出去查办公务,而长时间的不着家

    这一切的一切。只是他一直自欺欺人的不愿意去想,不会往这方面去想,而一心想要维持住这个最基本的体面和虚假的事实而已。

    “实在是大恩不言谢的。。”

    他有些患得患失的小心询问到。

    “却不知道,镇帅那边当如何安排我。。”

    “你谢的不该是我,而是罗帅才是。。”

    谢徽言满脸诚恳的纠正道

    “此事我也奉命居中打量过,委实不能白受这场无妄之灾的。。”

    “只是后续的事情暂且还有些鞭长莫及,只能来日方长再作计较了。。”

    “当然了。接下来你的职分还是不变。。只是改任淮北道监察御史履事了”

    谢徽言一边说着,一边让人拿过一件深绯色的袍服来。

    “因为罗帅的保举之权有限,只能暂定正五品下的职阶。。”

    霎那间秦长脚有一种泪流满面的错觉和感受,他在仕途沉浮坎坷了这么多年,居然还是在一个相交不多的上司那里,第一次找到了某种雪中送炭和知遇之恩的感觉。

    “我郑氏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笨的子弟啊。。”

    而在石头城内的一处别院中,刚刚以加了枢密知事头衔的蔡候,也在恨铁不成钢的教训着自己名义上的侄子,实际上的私生子兼在江南当地的代理人。

    “为了一个jian情恋热的女人,前后惹上了多大的麻烦和手尾。。”

    “我郑氏一族差点儿,就因为你差点成了五脉之中的笑料和谈资了。。”

    “想要给一个小小的御史里行,罗织罪名也就罢了,”

    “又怎得构陷的罪名,却又会胡乱牵扯到淮镇头上去。。”

    “你不知道什么叫做过犹不及么。。”

    “他在淮镇本来就不得志,形同流配的一个人。。”

    “却因为你画蛇添足给安上私通叛党,意图不轨的嫌疑给捅到天上去了,”

    “这种十恶不赦的罪名能乱用么。。这是要查三代而牵连五服之内的重罪。”

    “更别说国朝如今要大力仰仗淮镇,而牵一发动全身之际。。”

    “谁又敢节外生枝,平生出事端来给监国添乱和劳心。。”

    “因此弄得现在,反而不能让他随便庾死狱中了。。”

    “因为通过淮镇的交涉,已经在监国那儿挂过号的。。”

    “要是随后就死在江宁府域。。又不知道要牵扯多少人不得安生了。”

    “我的权势和人脉,岂是给你胡乱挥霍的。。”

    “就算你是我的骨rou,追究起来也要难逃罪责的。。”

    “现在交卸了所有的差事,自己去内堂祖先神牌面前领受家法把。。”

    “若是期间有感偷jian使滑或是领受不够得话,那就别怪我不讲亲情了,让你这辈子都别想出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