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父子谈心
而他现在的所作所为也确实做到了这一点，从头至尾，直至整个嘉奖程序完成，乔纳斯除了在最后的时候站起来欢送这些帮助他们的士绅以表礼仪之外，其他时候，就是全程脸上带笑，没有任何的动作了，甚至到最后有很多坐在后排的人直到离开的时候，都没有关注到乔纳斯，由此可见，他这次的行动，按照自己的标准来说，也算得上是成功了。 看着最后一个人离开圣乔治宫的大厅，大门缓缓的关闭直至最后一丝透过大门射进房间的光线被阻挡在外，乔纳斯和荣格两人脸上矜持的笑容瞬间就变成了解脱的笑容，相比起刚才的假笑，要真实的多了。 笑声带着喘息声，让两人都注意到了对方脸色的变化，相互之间犹如心有灵犀一般，同一时刻向着对方的方向转了过去，看着双方脸上同样带着解脱的笑容，过了几秒，哈哈大笑声此起彼伏从大厅之中传来，并盘旋着绕过屋檐，直至在房顶消散，消失不见。 此刻的两人，倒不像是父子，却有点像是战友了。 “总算是告一段落了，这几天可真是太累了。”趁着轻松的氛围以及这房间之中只有自己和儿子的契机，荣格也总算是不用在像平常一样，端着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不苟言笑了，看着只到自己腰间的乔纳斯，荣格也没走回到椅子那儿，而是直接在台阶上坐了下来，看着自己的孩子，由衷的说道。 说完，荣格还伸了一个巨大的懒腰，整个人都向后靠了下去，直到腰间被台阶拦住，才让荣格瘫软的身体找到了一个支柱，不会让他一软到底，不过荣格作为一名资深的战场大师，在什么样的地形做什么样的动作，自然是他的拿手好戏，依着台阶的纹路，荣格把原本放在与自己现在屁股所坐同一台阶的手向上移了两节，放在了第三节上，然后两手摊开，一副沙滩太阳浴的模样，惬意的很，也松懒的很。 自从在前天晚上，平定了热娜亚的武装叛乱，成功进驻圣乔治以后，荣格的压力可谓是成百倍的增加，相比起在外面不知生死的日子来说，这段时间可是更让他难以安眠，因为对于战事，他是得心应手，即便是在最为危难的时候，荣格都有信心可以克服，也会有忠于自己的军队在自己的背后，始终支撑着自己。 可是一到了热娜亚，尤其是占领之后，荣格可就真的是没办法了，要知道，没占领之前，热娜亚的一切都是敌人的，自己如果单纯从战争关系上来思考问题，而不从人道主义上去思考的话，那么屠杀他们，是天经地义，甚至是责无旁贷的，毕竟战争年代，只要是消弱敌人的事情，不管多么的残酷，都是需要做的事情。 而现在，热娜亚被自己占领了，这些敌人的市民也从两天前的夜晚，一夜之间，变成了自己的领民，接受自己的庇护了，同时，一系列原本不属于自己的责任也在那一瞬间，变成了自己的责任。 这个时候，他是没有信心的，他的军队也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给他信心，至于他在内政上的依托，纳德神父，也并不在身边，并且连踪影消息都没有，身边能够依靠的，只有乔纳斯这么一个孩子，可想而知，荣格的身心在这几天的时间里，也确实是受到了莫大的考验了。 所以当荣格看着那些得到嘉奖令喜气洋洋离开的民众，他才会笑了出来，虽然他知道，这些东西现在只不过是纸上谈兵，根本连一件事都没有开始大规模的做，只是一份针对热娜亚每个个体的安心药罢了，但是即使如此，他的心中也总算是把民生这块大石头给放了下来，因为现在的他，可真是想要放松一下了。 “哈哈，我的顶天立地大英雄，荣格父亲大人，怎么，累瘫了？” 看着此刻荣格脸上写满了心累两个字的表情，乔纳斯止不住的笑出了声，这辈子从小到大，他所见到的荣格，从来都是义正辞严的，又或者是温善和合的，可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倦懒的模样。 乔纳斯知道，其实每个老男人的心里都装着一个小时候的自己，只是荣格在面对自己这个长子的时候，才会把严父的样子不得已的摆出来，而现在荣格却愿意把自己最本能的样子摆出来，足可见得这几天自己的表现，是真的让荣格不再把自己当做一个有点小聪明，喜欢摆弄知识的小屁孩儿了，而是当成了一个真正可以谋大事，平等交流的人了。 所以在说完这番带着些打趣意味的话后，乔纳斯也不再站着跟荣格讲话了，而是像刚打完篮球的好友一样，找了个比荣格高一台阶的地方坐了下来，这样可以让他平视着荣格的双眼，而不需要仰视，这对他来说可太累了。 荣格听到乔纳斯的打趣，略微感到一些意外，把原本看着大门的双眼向着乔纳斯的方向看了过去，看着自己儿子脸上那一脸成熟的表情，荣格顿时产生了一种错乱感，仿佛眼前这个自己的儿子不再是自己儿子，倒像是自己的兄弟似得，等一晃眼，荣格才从这种错乱感中走了出来，摇了摇头，把视线重新移回到大门处，刚才的自己，肯定是有点累坏了。 不过心里仔细一想，倒是觉得自己刚才的感觉也不能算是错，自己的儿子果然是流着自己的血，还这么小，就可以想出如此多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方法来，等到长大了，鲁格家族在他的带领下，又会有怎样的辉煌，还真是期待啊。 如此想来，自己之所以会从儿子身上感觉到成熟的气息也不足为怪了，毕竟这小子，可不是熊孩子啊。 这么想着，荣格心里那股子疑惑顿时也就烟消云散，反倒是变成了一股子洒脱，抬头看着四座巨型天使雕塑所汇聚于一处的穹顶，那用巨大的透明玻璃所反射出的光芒在四座白色的石雕上反射出的高亮光线，似是光滑的丝带，柔软亲和，又似摔碎的玻璃，锋芒毕楼，看着如此景色，荣格的心中霍然有了种开朗的感觉，对着乔纳斯轻松的说道： “是啊，累瘫了，你爸我啊，可真是不擅长处理这些政务。” “嚯，您还知道您也有不足的地方呐，我还以为您天天想着自己什么不会呢。” 这还是荣格第一次在自己的面前承认自己的不足，以前还真是没见过荣格这幅模样，这可有点让乔纳斯有了些兴趣，连忙侧过身，呈现一幅睡美人的模样，用手趁着自己的脑袋，看着荣格，继续用着打趣的口吻，说着话，语气之中不由带上了自己上一世讲话时的随意，少了些讲究，听起来，倒是有些痞气了。 “哈哈，是啊，在打仗上，可以说整个伊尔领地中能够超过我的，也没有两根手指头，我会步兵，会用谋略，也懂得知人善任，用人不疑，打过的胜仗，也是比比皆是，在这方面，也确实是像你说的那样，还有什么不会的呢，可是在文化上和治理地方上，我呀，确实是不怎么样了，甚至连你，都比你爸我厉害的多了。” 听着乔纳斯别具一格的说话方式，荣格虽然感觉着有些怪异，但听起来，却是挺和他胃口的，所以乔纳斯一说完，荣格自己就先笑了一阵儿，然后点了点头，难得的承认了乔纳斯对他的批评。 “切，话说的真好听，行政治理不如我，哎呦，讲的你其他方面比我好多少似得，论政治视野，外交影响，利民措施，甚至是你赖以为傲的行军打仗，我也并不算差，这一点不接受反驳，不然你给我解释一下你是怎么进的热娜亚的！所以说，各方各面，我可都比你强，是真正的做到了纳德老师曾经说过的话，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喽。” 荣格讲话的轻松氛围也同样影响到了乔纳斯，在这样一种氛围的引导下，乔纳斯也没怎么仔细想，就把这番以前绝对不可能在荣格面前讲，只敢在私底下讲的话给讲了出来，讲完之后，乔纳斯还佯装挑衅的看了一眼荣格，以表示对自己的自信，以及对荣格口述中不实评论的反驳。 “哈哈，对，你是比我能，比我牛，青出于蓝，纳德老师说得好，未来的你，也肯定比我的前途要大，可是，我的孩子，乔纳斯，你一直在说我的缺点，那么你的呢？你就没有缺点吗？” 听到乔纳斯对自己的评价，荣格先是愣了一愣，这番评价对他来说，可实在是有些火力过猛了，尤其是在军事上对他的否定，这可让荣格有些吃不消，可是听着乔纳斯后来的话，倒也确实没什么错。 要不是有自己这个聪明的儿子想出各种方法从中斡旋，利用各方的心里矛盾和利益纠葛最终达成自己的目标，让自己变成整个热娜亚最大的公约数，成为所有人都必须要尊重的存在，乔纳斯确实是功不可没。 光这一点，也让自己真的没有了可以反驳的理由了，而且除了这些大事上，还有在小事上，乔纳斯也勉强算是拥有了一名士兵所应该有的水准，比如说在森林之中被蚊蚁叮咬不吭声。 还有即便心里不满意自己的命令但是也令行禁止，从不会在命令下达后反抗自己，这对于一个小孩儿来说，绝对称得上优秀了，这么一想，荣格的心里也有些认可了乔纳斯的说法，紧接着这股对乔纳斯优秀的认可，就很快转化成了自豪，把乔纳斯这个儿子对自己的嘲讽，丢到了九霄云外。 父母总是希望一代更比一代强的，荣格也不例外，所以在把乔纳斯对自己的评价抛诸脑后，很快就把自己的炮口对准了乔纳斯，这一刻，两父子，算是从来没有过的，真正的平等的在聊天了。 “我的缺点？”乔纳斯原本还以为荣格会跟自己争执，自己对于他的评价呢，却没想到荣格竟然连辩驳都不辩驳直接就带过了，还反问自己的缺点，乔纳斯可从没想过这个问题，这可不像乔纳斯所认识的荣格啊。 “是啊，你说了我的缺点，那么你自己的呢，乔纳斯？你我都不是上帝，而是他的造物，而只要是造物，即便外表再如何完美，内心之中却总是会有缝隙，只不过在平时难以显现罢了，但是有的终归是有，所以，我问你，你的缺点呢，你有想过你自己的缺点吗？” 荣格的这番话，额外的带着些禅意，让乔纳斯有些迷糊，他嘴里念叨了一下“缺点”两个字，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荣格这个问题。 他在这个世界的时间太短了，而在原本的世界，他则待了足足有二十五年的时间，在那里他培养了自己的三观，也培养出了自己的习惯，当然，也带上了自己的缺点，可是那时的缺点，放到现在来说，却还能算是缺点吗？ 那个时候他很穷，要说交女朋友的时候，这在别人眼里就是缺点，可现在，他是土豪，好像这个缺点是不在了。 除此之外，那个时候的他，还有一些微不足道的缺点，比如说凡事喜欢大开大合的，不喜欢斤斤计较，为此，也经常被财务部的同事们埋怨，为什么有便宜的非要买贵的，干嘛不货比三家之后再买，又比如说凡事喜欢强出头，就像他的死，也跟这有关，可是这些事儿，好像也不能算是缺点吧。 荣格的这个问题，是真把乔纳斯给难住了，看他人身上的缺点简单，可看自己，却是总能找到理由为自己开脱，乔纳斯自然也逃不过，所以想了会儿，看着荣格的双眼，乔纳斯摆出了一副我没缺点的样子。 “想不出来？”荣格笑着说道。 “恩，我能想到的缺点只有长的太帅了，在战场上太显眼了，容易被敌人注意到，除此之外，没了。”乔纳斯大言不惭的说道。 “呵呵，乔纳斯，慢慢找吧，三省吾身，你总能找到自己的不足，而等你找到你的不足的时候，或许就是你真正飞黄腾达的时候了吧。”荣格伸出手，摸了摸乔纳斯的头发，看着自己的长子，意味深长的说道，紧接着，就从台阶上坐了起来，还没等乔纳斯反应过来，就站了起来，倦懒的说道： “好了，父子俩的亲情谈话下次再来吧，我可真是累的不行了，得好好睡一觉，接下来的时间你就自己安排吧，我没睡醒别叫我，除非你妈来了，知道吗？” 说完，荣格就自顾自的从小门走了出去，独留下乔纳斯一个人，坐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大厅，有些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