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怎么做都是错
出了脂胭斋,随便在街边小摊吃了点东西,便一边逛街买东西,一边往城西走去。“还要去哪儿。”刘郁言开始抱怨。 “城西,找张乐师谱几首曲子。” “你们女人上街都不会累吗?”刘郁言叫苦连天。 “让你去跟人比武,你会觉得累吗?” “那不一样。”刘郁言抗议。 “对我来说,出门逛街就跟你出门找人打架一样。” “其实我们不必去城西的,”刘郁言抱着两包衣服,一包点心,一盒珠饰,要说东西也不重,只是拎着这些东西,走了这么久的路,再加上现在刚好是正午,太阳当空照,心里难免有些烦躁。 “那去哪儿?”我问。 “找我二哥啊,我二哥颇通音律呢!”刘郁言建议道。 “好啊,那你二哥现在在哪儿?”我又问。 “我二哥在城西码头的一处宅院里。” 我看向他,不知道是不是不该打击他:“城西码头在哪儿?” 刘郁言苦着一张脸:“城西码头在……城西。” “那废什么话,还不赶紧走。” 刘郁文果然厉害,一支横笛吹的出神入化,我自认我是一个俗人,听不得高山流水、阳春白雪,可一首曲子下来,听得我眼冒红心,哈喇子遍地流,全身上下的毛孔无一不舒坦! 一曲终了,我不禁感叹,咋就这么帅呢,赏心悦目啊。 “郑姑娘——”刘郁文叫我。 “嗯?!”尴尬的笑,“失礼失礼,只是演奏的实在是太棒了,好像人与笛声混合为一,冲入云霄又跌落悬崖,跌宕起伏,引人入胜啊!”我抹了一把流到下巴的哈喇子,有些激动了。我猛然回过神来,我是不是太花痴了,郑可可呀郑可可,你是一个现代人,什么阵仗没见过?什么演奏没听过?你的现代人的精神cao守扔哪儿去了,哪丢的到哪儿捡回来。 “姑娘谬赞,在下实不敢当。”刘郁文客气的说道。 “刘郁文——” “是,姑娘叫在下郁文便可。” “好吧,郁文,有没有人告诉你‘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这句话,你既然有如此才华,那你承受别人的赞美就是理所应当。” “郁文受教了,姑娘想谱什么相的曲子?”看来人家也只跟我客气客气而已,没有当真,既然如此,我就收起我的花痴心,老老实实的请他把几首通俗流行的歌曲谱成乐谱,我走后,好让红城还能再红个一阵子。 这一忙起来,一直忙到入夜,柳阳城的夜市又开始了。因为怕路上不安全,刘郁文刘郁言两兄弟护送我回百花楼。 我兴冲冲的赶到红城的房间,房间里居然没有点灯,红城不在房间里。我又冲到大堂,大堂里依旧脂粉弥漫,酒气满楼,我扫了一圈,依旧不见红城。 红姨看到我,便奔了过来,“可可回来了。” “红城呢?” “红城啊,去知府大人府上赴宴表演去了!” “什么?”我一把扯过红姨,力气大到红姨也吓了一跳。“谁让她去的。” “是她自己主动要求去的,你冲我吼什么?”红姨从我手中扯过自己衣服,捋平,“刚刚知府大人派人传话说了,说今儿个太晚了,红城姑娘就不回来,明早一定把人送回来。”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心口憋的难受,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失望,看到我这个样子,红姨安慰道:“你也不必难过,这种事无论是在那个楼里,都是常有的事,好多姑娘想去还去不了呢?” 我听不下去,转身出了百花楼,红姨在身后喊,“你要去哪儿?哎!丫头你别闹事啊……” 我走的飞快,也不管路平不平,天黑不黑,街上还有没有人。我这速度已经可以去参加竞走了。刘郁文刘郁言两兄弟紧跟在身后,“你要去哪儿?”刘郁文喊。 “知府衙门。” “然后呢?” “不用你管。” 面前人影一闪,刘郁文已经挡住了我的去路,“百花楼本与姑娘无关,红城的事姑娘不该管,但姑娘的事,在下不得不管。” “我没心情跟你说绕口令,让开——” 面前的人像一堵墙,坚实的挡在那里,“你不让,好,我绕着走。” 绕过刘郁文,我继续往前狂走。 “红城和姑娘你不同,那是她的命。” “我不信命。” “那你为何会来这里?”刘郁文吼道,“难道姑娘不觉得来到这里,是冥冥之中早就注定好的,姑娘难道不知道,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姑娘去做吗?” 我脚步慢了下来,他说的对,这种感觉我也有。但现在,红城怎么办? 刘郁文几步赶了上来,扯住我的手,不让我再往前走,“到了知府衙门又如何?带回红城又如何?以后红城又该怎么办?她依旧是青楼女子,现在的这一切都是一个青楼女子应该去承受的,不让她接客,只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的作法,不表明红城也这么想。即便她受人唾弃,遭人嫌弃,为人不齿,因为她是妓,她是贱民,她是下三烂,她就应该承受这些……”
我伸出另外一只手,朝刘郁文的脸上挥过去,“啪——”在寂静的长街上,这耳光真响亮。 “二哥”刘郁言担心的叫道。 刘郁文冲着刘郁言摇摇手,再看向我,“气消了吗?” 我想抽回自己的手,猛的一用力,刘郁文没有抓牢,一下子失去平衡,我跌坐在石板长街上。已经下了露水,石板上潮湿冰冷,寒气从我的身下冷到我的头顶,我整个人好像都被冻得没有知觉了。我没有爬起来,而是就势坐在那里,双手抱着膝盖,我想冷静一下。 “郑姑娘……”刘郁言想说些什么,被刘郁文一个眼神盯了回去。 时间过了多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这段时间里,唯一能做的只有说服我自己,说服自己如何妥协。 “红城没有错,错的人是我。”我的声音很镇静,镇静到我认为那不应该是我的声音。“月秀在百花楼里,虽然日子过的清苦,但她可以保持自己的本心,是我让她变成红城的。我让她变成红城,变成花魁,当花魁就应该夜夜笙歌,曲意奉迎,又是我,让她不准卖笑,不准接客,不准做任何一个花魁应该去做的事。今天她去赴宴表演,这是她作为一个花魁应该去做的事,还是我,竟然又要横加阻拦。” 我将自己抱得更紧,“是我来到一个不该来的地方,做了不该去做的事情,害了红城。” 刘郁言嘟囔道,“你也是为了她好啊,本来你昨天就可以一走了之的,为了她你还坚持回来……” 刘郁文拉住刘郁言,不让他再说下去。 “没错,是我坚持要回来的,可是,我后悔了,我不该自作多情、一厢情愿的跑回来,如果我就那么走了,什么都不会发生,或者说发生什么事都与我无关。可是为什么我要回来,为什么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