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噩兆(上)
司马英在府中休息了半日,便前往了曹cao在汉中的临时行辕请罪,毕竟他身為前军主将,未请军令便擅自从前线回到汉中,这可是犯了大忌,因此请罪是必须的。 司马英一路往城中行辕走去,然而路上的情形却让他微微皱起了眉。 此时还是白日,但大街上已经看不到几个行人,所有的临街店铺都以收起了写有店名的旗幡,不时便有数名士卒巡城,面上皆是紧张之色,仿若如临大敌般。 “这是怎麼回事?”司马英终究按捺不住,拦下一队巡城士兵,开口问道。 “稟将军,辰时丞相发了手令,今日全城戒严。”领队的十夫长眼见司马英的盔甲,知其是军中大将,赶紧拱手稟报。 “戒严?”司马英眉头皱的更紧了,缓缓道,“莫不是城中混入了敌军的细作?” “这属下便不知了。”十夫长摇了摇头。 “罢了,你去吧。”司马英挥了挥手,让这队巡城士兵离开。 “诺。”十夫长再朝司马英行了一礼,便带著属下继续自己的使命。 司马英遥望了一眼远方行辕的方向,面色变得有些凝重起来,当即加快了步伐。 来到行辕外,司马英发现这里的士卒比城内的其他地方都多了数倍,一个个都是严阵以待,似乎比上战场还要紧张几分。 “麻烦通报一下,就说前军将军司马英求见丞相。”司马英来到大门外,朝守门的兵士开口道。 “司马将军...”那兵士望著司马英思虑了片刻,却并未挪动脚步,反而是迟疑道,“敢问将军有丞相大人召见的手令麼?” “没有。”司马英摇了摇头。 “那请司马将军恕在下不能通报。”不想,那兵士摇了摇头,却是一口回绝道,“丞相有令,非持其手令徵召,一律不见。” “这...”闻言,司马英不由一怔,他想不到自己亲自前来却是连曹cao的面也见不到,那这罪还如何请? “可否劳烦通稟一下,请丞相示下...”司马英还是不甘心,接著道。 “还请司马将军不要让我等為难。”那士卒面有难色的说道,“丞相大人说了,今日什麼人都不见,我等又如何敢去通报。” 司马英叹了一口气,正待转身离开,却听不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尔等大胆,竟然连司马将军都敢拦!” 司马英循声望去,只见一精明强干的男子从门内走了出来,朝守门的兵士申斥道。 “于将军,非我等刻意刁难,实在是司马将军并无丞相大人手令...”刚才将司马英拒之门外的兵士见来人赶紧拱手答道。 “混账,司马将军乃是前军主将,主持前线军务,此刻返回汉中必然是有紧急军情呈报,你等居然连司马将军都拦,耽误了军情,你有几颗脑袋能砍?”来人怒声道。 “属下愚昧,还请司马将军勿怪。”一席话,说得诸人纷纷对司马英请罪。 “司马将军随我来吧。”来人单手平伸,将司马英引进门来。 “文则,这到底是怎麼回事?”司马英随他进来行辕,来到一回廊转角,见四下无人,开口问道。 引司马英进行辕的便是曹cao手下大将于禁,于禁字文则,亦是五子良将之一。他原本是鲍信部将,后来归属了曹cao,深得曹cao信任。原本曹cao无论出战或是驻扎某处,本阵和行辕的守备都是给曹仁或者曹洪等曹氏族人率兵佈置,但如今曹仁被派往樊城防守,曹洪也留守在了许都,曹cao在眾多将领中选择将行辕的守备交给了于禁,足见其在曹cao心目中的地位。 “司马将军,你不是外人,所以我也不瞒你。”于禁面色凝重的开口道,“你回来的真不是时候,大军过不了几日便要班师回长安了,你只怕今日便要立刻回转军营。” “什麼!班师?”闻言,司马英面色大变,急声道,“这个时候怎麼能班师呢!还有这麼多百姓準备迁往关内,难道就不管他们了?” “司马将军你有所不知。”于禁摇了摇头,开口道,“这也是情势所迫,无可奈何之举。” “文则此话怎解?”司马英大惑不解的问道。 “其一,我军粮秣补给不济,许都和长安都已无太多存粮,而汉中的粮食已不足大军半月所需...”于禁轻声道。 “可是马上便是秋收时节了,只要坚持一下等到收了秋粮,那麼大军的补给问题便迎刃而解了呀。”司马英急促的说道。 “粮秣不济只是原因之一。”于禁顿了顿,警惕的四下搜寻一番,确认周遭再没有其他人,这才接著道,“其二,张鲁死了!” 于禁自以為自己这番话会让司马英大吃一惊,却不想司马英早已知道这个消息,所以面上并没有太多惊讶之色。 “张鲁才归降不久,丞相让他入朝為官,谁知前日传来消息,赴许都的张鲁及其家眷竟是被人发现全数被人杀害,一个活口都没留下。”于禁见司马英面色不变,以為其心中已起了波澜,便继续道,“张鲁是将军你亲自前往巴中劝降的,将军你应该最清楚此人在汉中的影响力,一旦让汉中之人,特别是五斗米道的教眾知道其已经身亡之事,必然是会极為震惊,若是刘备军再趁机蛊惑,只怕我军在汉中便会陷入眾矢之的,到时更加步履维艰,想走也难了。” 司马英默然不语,听了于禁所言,他心中的愧疚又在一次犯滥起来,一股悔意油然而生,不由自主的想,若是当初没有前往巴中劝降,情况只怕又不一样了。 “其三...”于禁瞥见司马英沉默不言,亦是沉吟了片刻,又接著往下说。 “还有第三个原因?”司马英没想到其中还有隐情,不由沉声问道。 “正是。”于禁点了点头,接著道,“而且之所以要班师,便与这一点攸息相关。” “到底发生了什麼事?”司马英追问道。 这一次,于禁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仿若蚊声:“丞相病了!” 于禁的声音虽低,但落在司马英的耳朵里,却不吝于一道惊雷,他圆睁著双目,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本想继续开口,但他立刻意识到此事事关重大,马上紧紧捂著嘴,慢慢消化胸中的震惊之情。 “难道还是那头疾?”良久,司马英好不容易平复了自己的心绪,这才出言道。 于禁点了点头,司马英追问道:“严重否?” “这属下便无法回答将军你了。”在这个时间点,曹cao的健康必然是最高的机密,即便是司马英,于禁也不敢轻易告诉。 虽然于禁没有说,但司马英也能想像得到曹cao的情况必定是不容乐观,不然汉中何须戒严,这行辕中的人又如此如临大敌。 “那此刻我见得了丞相大人麼?”司马英思虑了片刻,轻声道。 “现在还不行。”于禁的答案并不出司马英所料。 “那...”司马英顿了顿,望著于禁,开口道,“文若军师可在行辕之中?” “军师在的。”于禁应声道。 “那我可否见一见文若军师?”司马英问道。 于禁想了想,这才说道:“好,我带将军你去。” “多谢。”司马英朝于禁点了点头,随著他一路往后院走去。 “劳烦将军你在此处稍候。”于禁领著司马英来到一处客房外,止步说道。 “好。”司马英亦是驻足等待,目送于禁进到内里。 不多时,于禁又走了出来,对司马英开口道:“军师请将军进去。” 司马英依言进到内里,只见荀彧端坐在屋内,一动不动的望著自己,而其目光却是隐隐有几分警惕之色,这让司马英有些颇為不解。 “司马将军,你身為前军主将,不在前军军营之中,如何擅自回了汉中,你可知擅离职守在军中可是大罪!”荀彧第一句话便是语气分外严厉。 荀彧平日待人处事都分外温和,对司马英亦是如此,但此时见他的模样,却是与平时大不相同,仿佛换了一个人般。 “我正是為此事特地前来请罪的。”司马英暂时将疑惑按捺在心中,朝荀彧施了一礼,开口道。 “请罪?不用了,你速速出城回营去吧。”荀彧望著司马英,开口道。 “可是...”司马英没想到荀彧话说得如此果断,当下一愣,却是开口道,“只是属下还有些事情想要当面向丞相大人稟报。” 司马英只觉自己此言一出,荀彧看自己的眼神更加复杂,荀彧缓缓道:“何事?” “我听闻张师君在前往许都的路途上遇害,因其乃是我前往巴中劝降,其中详情,我欲要面陈丞相大人。”司马英实在很奇怪荀彧的反常,心知必然与曹cao的病情有关,他实在很想见到曹cao,因此有此一说。 “此事是谁告诉你的?”荀彧目光瞥了眼司马英身后的于禁,开口问道。 “乃是张师君军中将领胡车儿遣人告知我的。”说到胡车儿,司马英面色又是一黯,他顿了顿,这才接著道,“军师你必然知道张师君对汉中军民的影响,若是此事不弄清楚,只怕不但民心不稳,如今还在巴中的兵士也会產生哗变。” 闻言,于禁这才知道為何刚才自己说到张鲁的死讯时,司马英并不显得太过惊讶,原来他早已知道了此事。 听了司马英所言,荀彧亦是不由点了点头,说道:“你所言之事的确值得警惕,想不到巴中之人也已知道此事了,不过也无需太过担忧,我已吩咐人将此事隐瞒下来,毕竟这几日大军便要班师回长安了,你也莫要再与他人说,以免影响军心。” “司马英明白。”司马英点点头,“那我可否见一见丞相大人...” “不用了,此事主公也已知道了,你现在最重要的职责便是回到军中,收束兵士準备撤回关内。”荀彧摇头道。 “可是还有这麼多百姓没有入关,当真就不管他们了?”司马英开口道。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荀彧一直盯著司马英的眼睛,沉默了许久,终是开口道,“主公患病在床,已无法处理军务,我大军无主将,一旦為敌人所乘后果不堪设想,你也曾身為大军主帅,知道此事的严重性吧。” “明白,我这便立刻回转。”司马英长叹了一口气,既然连一向谨慎的荀彧也这麼说了,那曹cao的病必然很严重了,他也不能再继续在汉中耽搁了。 于禁将司马英送出行辕,复尔回到屋内,荀彧见他回来,当即开口道:“文则,你传令下去,命张郃与徐晃两部严密监视司马英军中动静,一旦有异状,立刻回报!” “军师,这...”荀彧话音一落,于禁当即皱眉道。 “主公重病,此诚危急存亡之际,一点都不能大意,务必不能出丝毫差池,否则主公醒转后,我等何以向他交代?”荀彧沉声道。 从荀彧所言可以看出曹cao病情的严重,其实曹cao从昨日起便已头疾发作,一病不起,荀彧等人忧心如焚 “这我亦是明白,只是司马将军為人向来高义,无论在朝野还是军中都是蜚声在外,窃以為军师你根本无需疑他。”于禁低声说道。 “你所说的我何尝不知。”荀彧长叹一声,“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何况我要防的并不是司马英。” “军师你的意思?”闻言,于禁顿时一惊。 荀彧站起身来,缓慢却又坚定的说道:“你命人看紧司马懿的宅院,这几日不可让其踏出汉中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