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背信(三)
时间过得很快,自张鲁率教眾投降曹cao之时算起,已过了旬月,如今他正带著自家的亲属以及一干被曹cao封赏的五斗米教首领前往许都。 毕竟虽然曹cao已然表奏天子封赏他一干人高官厚爵,但这天下名义上还是汉家天子的,即便谁人都知道大凡曹cao说过的话、许下的承诺,皇帝必然不会反对,至少过场还是要走一遭的,因而张鲁等人还是要往许都覲见天子,领旨谢恩。 张鲁轻轻挑起马车车窗的帘幕,仰头望天。天际的云朵压得很低,黑压压的连成一片,像是大湿了的棉絮,随时準备挤出水来,又像是沉甸甸的铅块,哪里是天空能撑得住的,只怕下一刻便要坠落凡间。 张鲁探出手去,这才发现已有少许不安分的雨丝从铅云中钻了出来,丝丝点点落到地上,或许用不了多久便会变成大雨。 “不用担心的老爷,翻过这座山,便是襄城了,明日傍晚就可以到许都了。”与张鲁同乘一辆马车的还有他的正妻。 “但愿如此吧。”张鲁放下车帘,眉头却是微微皱了起来。 忽然间,一直缓缓前行马车停了下来,整个队伍也随之止步不前。 “出了什麼事?”见状,张鲁在车内沉声问道。 “回师君,前方有人拦道。”车夫开口答道。 “去问问是何人?”张鲁说道。 “诺。”那车夫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来到对方身前不远,只见对方一身黑衣,脸上也了蒙了黑布,於是开口问道,“阁下何人,為何在此处拦住我等的去路?” “车上是张师君吧。”那人缓缓开了口,声音分外低沉。 “你究竟是何人?”车夫面色一变,喝问道。对方竟是一口叫出了张鲁,不由让人对其所图產生一丝警惕。 “请张师君出来说话吧。”那人又开了口,车夫这才发现其实对方从始至终根本就没有和自己说话,目光一直是望向马车的方向。 车夫顿时心中闪过一丝怒意,往前一步準备挡住对方的视线,然而惊变陡生,一支冷箭毫无徵兆的突然射出,正中车夫的眉心。 那车夫连哼也没哼一声便倒了下去,没了呼吸。张鲁的车队顿时乱作一团,车内的女眷见到这样的情况顿时惊呼频起,引得不少马儿亦是焦躁不安起来,亏得其餘车夫尽力控制,才没有惊马伤人。 “张师君还不出来吗”等到场面渐渐平静下来,那黑衣人又开了口。 “尊驾何人,莫不是我张鲁曾得罪阁下,缘何要阻我去路,杀我家奴?”张鲁走出马车,瞥了眼地上的车夫,他不愧曾是一方梟雄,面对此等场面,脸色依旧是古井无波。 “我与师君往日无怨、近日也无仇,只是想向师君您请教一物的下落。” 张鲁心知此人来者不善,当即开口答道:“是麼,阁下请问。” “敢问豫玉此刻所在何处?”黑衣人一字一顿的开了口。 张鲁登时脸色大变,沉默了片刻,摇头道:“什麼豫玉,我听不懂阁下在说什麼?” “明人不说暗话,师君何必和我装糊涂。”黑衣人冷笑一声,缓缓道,“昔年刘邦斩白蛇得此玉,而后将其赐给了张良,张良运筹帷幄,佐刘邦平定天下,以功封留侯,皆是赖此玉之功,难道师君不知道麼?” “我不明白阁下在说些什麼?”张鲁面色如常,但双拳却是不自觉的攥了起来,说到,“高祖、留侯皆是数百年前的人物,古人之事我又如何知道?阁下要问,不如直接去问高祖和留侯吧。” “张师君!”黑衣人提高了音量,开口道,“你身為留侯十世孙,难道我问你不对麼?” “你究竟是何人!”张鲁终究是忍耐不住,厉声喝问道, “师君你休要管我是谁,只消回答我一句话,豫玉到底在哪儿?”黑衣人寒声道。 “我也只答你一句话。”张鲁眉梢一挑,凛然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麼?” “既然师君你执迷不悟,那我也不与你多言了。”黑衣人摇了摇头,面上掠过一抹厉色。 只见黑衣人微微頷首,四周早已埋伏许久的弓箭手齐出,一时间天空中羽箭如蝗,站在马车外的侍卫与车夫尽皆中箭,下一刻,车外只有张鲁和黑衣人二人还毫髮无损,其餘的人已经被射成了刺蝟。而车内的女眷们都被吓得瑟瑟发抖,一阵阵啜泣之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你到底要做什麼?”此时,张鲁面色无比苍白,冷眼投向黑衣人,开口道。 “交出豫玉,我便放你一条生路。”黑衣人面色依旧平静,淡淡的说到。 “我当真不知道你所言的豫玉在哪里,还请阁下高抬贵手,就放过我的...”张鲁在巨大的压力面前,禁不住浑身颤抖。 “够了,张师君!”黑衣人厉喝一声,打断张鲁的话,开口道,“事到如今,你还想抵赖不成?你便不是為你自己著想,也应该為你的部属和家人著想吧。” “他们是无辜的,你有什麼事冲著我张鲁来,何必牵涉到他们?”说到最后,张鲁的语气几乎是在哀求了。 “哼!把人给我带出来!”黑衣人却是如磐石般丝毫不為其所动,冷声说了一句。 话音一落,旋即有数十个黑衣人飞身出来,来到张鲁的车队边,将车内的一干人等都拖了出来,连妇孺都没有放过,顿时哭喊声又起,张鲁面若白纸,整个人摇摇欲坠,却依旧是紧闭双唇。 “我再问你一声,那豫玉在哪里?”黑衣人望著张鲁,不含一丝感情的追问道。 张鲁攥紧了拳头,死死的紧咬著牙关,始终没有没开口。 “哼,把他给我带出来!”黑衣人手指一位被身著华贵衣服的妇人护著的小男孩,缓缓道。 “不!”望著两个虎背熊腰的依黑衣人之命走向自己的小儿子,张鲁终於打开了牙关,凄声道。 可惜那两名黑衣人并不是他张鲁的手下,二人对其所言置若罔闻,蛮横的将妇人推倒在一边,一人一手将小男孩拽了出来。 “我数到三,此人还不肯言,你俩便各自卸掉他一隻手!”黑衣人此刻不再对张鲁说话,只对自己手下吩咐道。 “诺!”二人朗声回应。小孩子对於危险有股敏锐的感知力,他显然是知道身边的两人对自己不怀好意,顿时“哇”一声哭了出来。 小男孩凄厉的哭声将周遭大人们的脸色映衬得愈发苍白,而黑衣人面如冰霜,淡淡的开口道:“一!” 小男孩的哭声更加大了,被拖下车的许多妇人亦是开始放声大哭起来,唯有张鲁别过了头去,不忍再看。 “二!”黑衣人又开了口。 此时刚才护著小孩那妇人忽然像发了狂一样,扑向那两个黑衣人,本来以她的气力想要撼动两名黑衣人根本是痴心妄想,却不想她在这一瞬间竟是爆发出巨大的力量,生生从两人如铁钳一般的手中抢回了孩子,然后死死护在自己怀中,说什麼也不肯放开来。 那领头黑衣人眼中闪过一抹厉色,那两名黑衣人顿时一凛,赶紧想要再把孩子抢出来,可是那妇人歇斯底里的咆哮起来,就像一隻发怒了野兽一般,拼死护住自己的孩子。 领头黑衣人不為所动,嘴唇微张,轻声道:“三...” “我给你!你要什麼我都给你!”终於,张鲁的心里的防线彻底崩溃掉了,他一路跑到自己的女人孩子身边,将那两名黑衣人用力推开,然后大手一张,将女人和孩子笼在自己怀中。 “那好,你们俩先到一边去。”黑衣人一步步走到张鲁一家三口身前,开口道,“现在你可以将豫玉交出来了吧。” 张鲁失魂落魄的站起身,往马车走去,钻进车厢内从内里的暗箱中取出了一个匣子,交给黑衣人。 黑衣人一把拧开匣子上已然有些生銹的锁,将匣子打开来,内里放著的自然便是九颗星玉中的豫玉。 黑衣人缓缓将匣子收起,目光扫过张鲁然后落在那对母子身上,然后冷冷的转过身去。 下一刻,在他身后,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一场屠杀在这荒无人烟之地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