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将计就计(上)
“宗兄,军中不可无卢帅!”北军五校的大营内,童英霍然而起,怒气冲冲。 而坐在他对首的宗员却是脸色阴沉:“卢中郎是我汉军的定海神针,我又如何不知?只是这皇命为大,左丰既然带来的是货真价实的圣旨,那便是带来了皇上的旨意,我等又能奈何?” 宗员顿了一下接着说:“行了!此间之事我们再从长计议,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军中将士乱了军心,否则若是那张角此时乘机来袭,只怕…”宗员摇了摇头,正色道。 “这些我都知道。”童英深吸了一口气道,“这倒是不用担心,当时在场的都是大人的亲卫,不会胡乱开口的。” “我担心的不是大人的亲卫….。”宗员阴沉的说。 “那宗兄担心的是什么?”童英讶异的问道。 宗员沉默了许久,终于缓缓说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杀你师父的幕后主谋应为潜伏在朝中的一股强大的势力,你师父便是因为知道太多真相而被杀,而黄巾的崛起似乎跟这股势力的暗地支持有关的事吗?” “师父之仇岂能忘记!但是这跟此事何干?”童英道。 “其实本来我也不是那么确定,但是那天我去客栈接你时,见到大批的黑衣人伏击你们,同时我们埋伏在广宗的细作回报,经常见到有些身份不明的黑衣人出入张角的府邸,而今日广宗在旬日可下之际朝廷却突然逮捕了大人,这一切的迹象显示,大人的被捕可能与张角及那潜伏在朝中的势力有关!” 童英忍不住道,“大人的被捕分明是那左丰索贿不成而挟怨报复!” “童兄弟,你倒是想想,左丰索贿不成也不过是数日前之事,而此地距离京城以快马传信也要月余,因此,逮捕大人的圣旨早已发出,那左丰只是正好赶上,狐假虎威罢了!” “果真如此……那如今我们群龙无首,该如何是好?”童英皱眉问道。 “唉!广宗坚守不出,便是在等我军自乱阵脚,而朝廷也必定会派人来接替大人之职,我等也只能坚守阵地,静观其变了!”宗员难得的叹了一口气,显然也是无计可施了。 二人相望,沉默许久,童英终于开了口:“宗兄,所谓先发制人,而后发制于人,谁都不知道接替卢大人的将军何时能来,但如今我们这么坐以待毙绝不是个办法。” “可是那张角虽无精兵强将,但其人本身便是一个优秀的统帅,用兵亦是沉稳有道,因此黄巾贼才会屡挫我朝廷诸军,若非卢大人,只怕…”宗员没有再说下去,神色依旧冷峻。“何况如今卢大人一去,军中只怕更无人能威慑于他。” “照你这么说,难道我们便当真没有一点胜算么?”童英蹙眉道。 “张角在广宗城固守不出,已占地利。再加上朝中如左丰之流与黄巾互通信息,我军的胜算实在渺茫。” “若是张角出城来,又如何?”童英开口问道。 “若是这些黄巾贼主动出击,自然是再好不过,就像那葫芦谷一战,我军占尽地利,因此才有此一胜,但张角如何会鲁莽出击呢?”宗员道。 童英思考良久,重重地一拍大腿:“有了!” 宗员差点没被他这突兀的呼号吓了一跳,问道:“什么有了?” “如果张角确实通过左丰而对我军动态了如指掌,我们不妨将计就计,来个引蛇出洞!”童英道。 “引蛇出洞?”宗员讶异的问道。 “宗兄,请附耳过来。”童英在宗员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此计可行!呵呵!没想到你平时木讷寡言,在危急时刻倒是显露大才啊!”宗员诧异而兴奋的望向童英。 宗员虽是久经军旅,但年岁并不大,比童英也大不了几岁,两人心性也颇为投机。因此虽然他的官职本要高童英数级,但两人也以兄弟相称,如今为童英这么一说,他脸上忍不住浮起一抹振奋,片刻之后,狠狠一点头,开口道:“好,就按你说的办!那张角不来便罢了,若是他率军来犯,我们便搏上一次!” 他没有再说下去,两人相视一笑,豪气壮志写满了两张年轻的脸。 ****************************************************** 是夜,万籁俱寂,夜凉如水。 张角和张梁并肩站在广宗城头,不约而同地望向北面。北面是葫芦谷口,是二十多天前让黄巾军大败的地方。 “徒众可曾集合完了?” “已经准备就绪,共有黄巾力士四万两千人,可战徒众四万八千人,此外还有七万多老弱妇孺,留在城中。” 张梁忍不住地兴奋,要打仗了! 就算用脚趾头来想,也知道大哥集结全部兵力的目的。 现在是深夜子时,一个时辰后就是人睡得最沉的时候,也就是黄巾军大展身手的时候! “可是大哥,你如何知道今日我军出击必能大获全胜?”张梁忽然开口问道。 “呵呵,现在说与你听也无妨了。”张角淡淡一笑,望向张梁开口道,“官军统领北中郎将卢植已经获罪被押解回京了!” “当真!”张梁闻言,又惊又喜。 “我骗你作甚?”张角点点头,开口道,“如今官军必定是军心涣散,而且白日里探子来报,朝廷大军正在准备后撤,此时不出击,更待何时?!” “原来如此,大哥神机妙算,三弟佩服!”张梁脸上笑容更胜张角,摩拳擦掌的说道,“大哥你说吧,要我怎么做?” “你我各领一路大军,我攻葫芦谷口,你攻城西大营。明日破晓时若仍不能攻陷,便回转城中。”张角缓缓开了口。 张梁轰然领命,手臂一挥,下了城头,一队队黄巾徒众从城门缓缓流出,向西方蔓延而去。 张角望着黄巾徒众尽数出了城,缓缓转过头,目光闪烁,嘴角泛起一丝智珠在握的得色…… ****************************************************** 夜色正浓稠得化不开。 黑暗如同童英漆黑的眸子般纯净,童英的眸子却在反射着点点月光,脸上的神情紧张中又带着一抹发自内心的兴奋。 童英身侧是护乌桓中郎将宗员,两人身后是肃然挺立的汉军将士。 “大人,前方来报,广宗城中黄巾贼全数尽出,分两路朝葫芦谷和城西大营杀来。”一位斥候从前方飞奔而来,对着宗员拱手说道。 “知道了,若有异动即刻来报。”宗员点点头,挥手示意那斥候回到自己的岗位。 “童兄弟,你有几成把握?”宗员转头望向童英,开口问道。 “既然他们来了,难道我们还要放这些贼人回去不成?”童英并不直接回答,反而目光炯炯的望向宗员。 “说得好!此番我们便让张角有来无回。”宗员猛地一点头,开口道。 童英和宗员交换一下眼神,均是从对方眼中读出了振奋。 场中又是一阵沉默,唯余阵阵夜风呜咽,仿佛在诉说着河北战乱的无尽凄凉。 在过去的半年里,河北大乱,各地烽烟四起,处处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田地荒芜,民众流离失所。本是大汉膏腴之地的冀州,已经饱受摧残。 不过童英相信,过了今夜,河北的阴霾必定将一扫而光。昔日的繁荣,昔日的荣光,都将渐渐恢复。大汉朝的河北,大汉朝的冀州,将一如往昔。 “啪”的一声,童英和宗员重重的一击掌,宗员翻身上马,朝童英肃声道:“汉军必胜!” “必胜!”童英亦是正色说道。 然后宗员狠狠一抽马鞭,领着众骑兵往西面大营飞奔而去。 童英则缓缓转头望向南方,眼眸里似乎已经能够看到对方汹汹而来的漫天土黄。 而在他的身后是两万名汉军将士,军容整肃,志意饱满,昂首待发! “伏兵就位!”远处依稀传来一阵阵低沉的脚步声,童英一声低喝,牵着战马轻轻伏在地上。 身后一万余人层层传令,呼吸之间,夜色弥漫的原野上再无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