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因果

    骆天辉的眉头皱了起来，他虽然已经事先了解凯特琳的家庭状况，可是对现场局面仍估计不足，内心深处的某种意识似乎和上级的命令产生了矛盾。

    “毛毛娇娇乖乖的，让mama洗干净，洗干净了，就是香喷喷的小美女了，长大了和mama一样，都是大美女”

    老妇人说话了，声音糯糯的，竟然是正宗的华语，机器蟑螂的窃听功能完美无缺，毛毛和娇娇应该是两个小女孩的名字了。

    两个小女孩似乎听懂了老人的话，小手不再拍水，还是满脸的笑。

    “钱卫军什么时候过来？”还是老妇人的声音。

    年轻女子叹了口气，“原来说是前天，后来又说在拉斯维加多玩几天，具体的时间没定，他的心不在这儿”，

    说的也是标准的华语。

    “他毕竟是孩子的爸爸，孩子这么可爱，他就一点都不想？”老妇人说到。

    “他现在心里应该是恨我吧，总说是因为我，才失去了原来的一切，见了面也是爱理不理的，全无夫妻间的感觉，其实他说的也没错，我也是好后悔。”

    女子的声音有淡淡的失落。

    老妇人也轻叹一声，“当初要不是为了救你爸爸，你也不会听米国佬的话，去华国做那种事情，我是不懂，要是我明白后果，也不会让你去的。”

    “他们抓走了爸爸，我要是不去，爸爸当时就被他们害死了，我去了，爸爸是放出来了，却被我的行为气死了，妈，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爸爸”

    “也不是你的错，这些该死的米国人，实在是太坏了”顿了一下，老妇人又说

    “mama求你个事，我们这辈子是回不去了，等毛毛和娇娇长大了，要是能回去，你让她们把我和你爸的骨灰带回去，在家乡找个地方埋了，老在外面飘着，不得劲儿”

    “妈...”

    凯特琳回过头看着老妇人，眼里已含了泪花。

    骆天辉的超脑开始搜索有关凯特琳父母的情况，反馈瞬间而至。

    原来凯特琳的父亲叫赵弘毅，三十多年前华国刚刚对外开放时就来到米国，就读于米国普林斯大学航空航天系，毕业后留校任教，从事教学和航空技术的研究，两年前，已经60多岁的赵弘毅教授在航空周刊上发表了一篇关于新型航空器的论文，引起了世界各国的重视，有专家认为论文中有许多技术是突破性的，同年赵弘毅教授退休，准备回到华国颐养天年，资料显示赵弘毅教授此举与国安局的某些活动有关，随后被米国CIA拘捕调查，没多久，当时在米国金山大学读书的女儿凯特琳退学，不知所踪。赵弘毅与妻子是在华国就已结婚，赵弘毅定居米国后，为妻子办理了定居手续，到米国后没有工作，一直做家庭主妇。

    这个思路就可以理清了，华国一直以来都在招揽海外有成就的科学家回国效力，这是应有之义，国家就应该如此，为此给海外科学家们提供了数不清的优惠条件，比如可以保留海外身份，丰厚的物质待遇等。甚至千金买骨，某著名华人物理学家，曾经获得诺尔物理学奖的宁教授，尽管几十年一事无成，已被米国人弃如敝帚，也被招揽回国，加以无数荣誉光环，逍遥华国，还娶了比自己小五十多岁的美娇娘做妻子，生活好不惬意。有此先例，再加上华国开放以后，确实重视科技进步，重视人才，海外科学家掀起一股返乡的潮流，为华国的各项事业做出了重要的贡献。以米国为首的海外诸国意识到科学家的流失将会给本国和华国带来此消彼长的影响，于是用各种手段进行控制，赵弘毅就是其中的一例。

    赵弘毅被拘捕后，妻女自然奔走告求，CIA便提出条件，释放赵弘毅的前提是其女凯特琳要为米国做一些事情，于是凯特琳救父心切，成为CIA的工具，又勾引钱卫军下水，进而叛逃，反为米国提供了许多重要情报。钱卫军事发后，CIA便故意将凯特琳的身份暴露，此时赵弘毅自然不可能再回华国，他的新技术理论细节已被米国获得，于是也就被释放出来。

    米国CIA的行动策划，不可谓不高明。

    赵弘毅被释放后，获知内情，大为上火，又不能苛责妻女，终日怏怏不乐，不久便抑郁而终。

    凯特琳回到米国时已经怀孕，钱卫军已在米国的控制中，只好以嫁给钱卫军为条件，脱离CIA的掌控，从此不再从事间谍活动。

    一个可悲的女人。

    孩子的笑声将骆天辉的思绪拉了回来，两个小女孩已经洗完了澡，被毛巾包裹着，老妇人和凯特琳一人抱着一个，从浴室向里面的卧室走去，大概是要给孩子穿衣服。凯特琳抱着孩子，上下颠着，引逗着手里的孩子发笑，那孩子天真无邪的眼睛正朝着镜头的方向，黑亮，纯净。

    骆天辉很久没有犯的头疼又发作了，端起杯子，将剩下的半杯咖啡一口饮尽，抬起右手，轻轻地掐着额头。他有十几种方法可以将这一家人置于死地，其中有一半可以不见血，蟑螂的身上都带着毒丸呢。叛徒钱卫军已经受到了惩罚，勾引他的凯特琳也该死，在此之前，他对任务没有异议，可是现在呢？他脑中浮现起老妇人花白的头发和孩子纯净的黑眼睛。

    夏威岛的海水湛蓝，很像边藏然乌湖水的颜色，边藏的寺庙里，无数的信徒向神膜拜，有节奏的唱经声涤荡着人的心灵，人们在祈祷，在忏悔，难道罪恶真的是可以救赎的吗？海中有游人嬉戏，咖啡馆里，有当地的土著载歌载舞，似乎无人想到几十年前的一段日子，这里的海水都是红色的，跳舞欢笑的土著，可曾听过这片土地上先祖的哀嚎？

    人无善恶，善恶存乎尔心。

    机器蟑螂飞回到骆天辉的手心里，回到酒店，再次被钉在书上，骆天辉取下来蟑螂身上的各种小零件，装回到手机里，再取下大头针，将蟑螂抓在手里，走到窗口，手一张，蟑螂抖一下翅膀，仿佛做了一个奇怪的梦，现在醒了，翅膀张开，就这么飞走了，真不负小强之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