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会晤
结束完毕超合众国的建立大典，回到宴会大厅内的中华联邦天子蒋丽华四处转动着小脑袋，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满着期待的四处张望着。但是眼下四处的人群中，并没能找到她想找的。委屈的低着自己的小脑袋，紧紧攥着裙摆的小手仿佛失去力气般松开了。 宴会厅内几乎快被人们站满了。宾客们高声论谈着，但是无一脸色都是挂着笑容。五张宴会专用的长桌将这个大厅内分割开来，洁白餐布上摆满各式各样的食物，可以说各国料理都应有尽有。 可是这些对于蒋丽华来说，却是毫无吸引力的。在自己桌前的料理，可以说还是处在刚端上来的状态，一点都没有动。注意到她的不对劲，一直服侍在她身边的周香凛担忧的说道「天子陛下，您怎么了？在这样的场合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我们回宫吧？」 蒋丽华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问题，周香凛的眼里还满是担心，只听见蒋丽华转过头看着她「为什么相公不在这里呢？」周香凛此刻才注意到，自从大典结束之后，ZERO就已经不见了踪影。向着黑色骑士团的千叶打听之后才知道，ZERO好像先回去了。 「呐，香凛，我能去找相公吗？」蒋丽华似乎并不放心ZERO的样子，心里兀自担忧自己的相公会不会身体不舒服才早退？但是对于已经多日没有见过他，甚至连视频通信也没有来说，蒋丽华对鲁鲁修的思念早已在心中成了一个结。过多的是猜测自己的丈夫会不会已经不喜欢了自己，长久的分离，难免会对她来说患得患失。 周香凛闻言温柔的笑道「一切凭陛下做主。」 蒋丽华喜出望外，急忙从座椅上起身，几乎是一路的小跑，来到了ZERO的房间外。一路上自然是有黑色骑士团的团员把守的，但是面对中华联邦的天子，更何况是ZERO的妻子，他们也是不敢不放行。终于到了ZERO的房间门口，蒋丽华深吸了一口气，收拾了下刚刚因跑动而乱了的头发和衣摆。握在房门握把上的手，轻轻的扭开了。 迎接她的并不是她所期待的，反而是自己从未想过的结局。鲁鲁修此刻的怀里却是抱着另外一个女人，虽然看不见脸，但是可以看的出这个女人有着姣好的身材，这一切都让她这个做妻子的惊呆了。虽然身边的人一直都说男人要好好的看管，否则可是会出轨的...之类的话题。但是她不太懂，也并不怎么在意。因为她无条件的相信自己的丈夫。可是现在眼前的一切，让她有种窒息的感觉。「相...相公..。」 怀抱着女人那个男子明显的身躯一震，转过头错不可遏看着自己这个所谓的妻子。怀里的C.C.似乎也吓了一跳，从鲁鲁修的怀里挣了开，手足无措的看看蒋丽华又看看自己的主人。鲁鲁修皱眉轻声道，「丽华你怎么来了？」不知怎的，他有点心虚了，难道是婚后出轨却被自己的老婆抓包了？这么一想鲁鲁修自嘲的想，只不过是政治婚姻，自己怎么会有这样想法。 此刻蒋丽华看清楚了自己丈夫怀里的女人，是一直都在他身边的人，名叫C.C.，可是自己并没有与她过多的接触。看来传言说自己的丈夫和C.C.关系密切是真的了？蒋丽华被吓到一般却又故作勇气的说道，「因为相公你...你近日来都没有来看丽华，我...我太想你了...」 「最近都有很多事务需要我处理，所以一直都待在这边...」 「相公，你，为什么抱着C.C.小姐？」蒋丽华怯懦的把目光从鲁鲁修的身上移到了一旁不知该如何是好的C.C.身上。 「丽华，我...」 「我才是相公的妻子，不是吗？为什么相公都不回来找我，反而...」 鲁鲁修没有想到的是一向胆小的天子，此时竟然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趋势。转念一想，在婚礼上她都敢拿枪威胁宦官他们，只怕她的内心其实是很坚强的吧。「丽华...C.C.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主人？」C.C.似乎并不懂他们谈论的内容，但是听到鲁鲁修说出自己对他很重要，却又感觉内心竟然如此开心？ 「重要的人？那我呢？」蒋丽华的小手紧握在胸前，水汪汪的眼睛此刻充满了雾气。站不稳一般，向后退却了一步，被这样的打击，「对相公来说，其实...我一定都不重要，对吗？」说完这句话，也不等鲁鲁修开口，蒋丽华落荒而逃了。 「......」 「陛下？您怎么了？！」一直等在门外的周香凛见原本还是一脸的期待进入房门的天子，此刻却是满脸泪水的打开房门跑走了。扭头看去，只剩戴着面具的鲁鲁修以及那个据说与ZERO有着亲密关系的C.C.她好像明白了什么。狠狠的瞪了一眼ZERO，便向天子追去了。 结果并没有留住她啊，这么想着的鲁鲁修坐在沙发上，脸上却并没有什么表情。「主人？您没事吧？」C.C.跪坐在鲁鲁修的脚边，不谙世事的目光里充满了担忧。「啊，我没事，害你担心了...」鲁鲁修安抚一般轻轻抚摸着C.C.的脑袋，眼里，是掩盖不住的疼惜。 ******************************************** 办公室的窗帘被拉得严丝合缝，完全挡住了射入室内的阳光，同时，也没有人气。这是有意屏退旁人的结果，阴暗的房间里只能听见壁钟的滴答声。 这里是11区总督娜娜莉·V·布里塔尼亚的办公室。此刻她正坐在轮椅上。面对着映射出蓝白色光芒的通讯显示器发呆。她苍白清瘦的脸上愁云密闭.心中的疲惫也由此展露无遗。 冗长的沉默过后，娜娜莉对着面前的显示器讷讷地开了口。 「女儿为您的平安感到无比欣喜，父皇。」 显示器中映出的是一个白发男子的身影。他就是在布里塔尼亚国内消失了近一个月的娜娜莉的父亲，神圣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唯一皇帝，查尔斯·J·布里塔尼亚。但与娜娜莉的发言不符的是，她的脸上并没有展现出半点愉悦之情。查尔斯对女儿的祝辞只是点了点头，只听娜娜莉又说道。 「但是……与此同时，我想以11区总督的身份请求您，无论如何......无论如何，请您重新考虑，父皇。」 「重新考虑？」 无论是查尔斯的语气还是屏幕中映出的表情，都与数日前在联合国宪章批准仪式中、强行打断面向全世界的转播信号、插播自己演说时不同，没有一丝表情。就连透过通讯器睥睨着娜娜莉的目光也是一样，完全看不出一丝一毫父亲在面对女儿时应有的怜爱。 「重新考虑什么？娜娜莉。」 「是……」 「娜娜莉，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此刻企图对你所管辖的11区施以战事的是对方，是超合众国，并不是我要入侵他们的领土。」 这点娜娜莉也很清楚，但即便心里清楚，她还是提出了想以秘密通讯的方式与父亲联络的请愿。她还是想尽可能地回避战争，想要尽全力找到另一种解决方法…… 「我......」 再度沉默片刻，娜娜莉一边整理自己得思绪一边开了口。 「我还是认为，并非所有11区的住民都愿意用战争来解决问题，父皇。」 「战争就是这样。它的发生从来无关个人意愿。」 「但是，我认为这样的说法并不正确。如果能通过战争以外的方法来解决问题的话，难道不应该首先选择那个方法吗？」 「没错。」 查尔斯一忽然改先前漠然的语气，用带着些许嘲讽的意味回答道。娜娜莉闻言抬起了越来越低的头，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 「娜娜莉啊，正如你所说，只有愚者才会发动战争。」 「父皇？」 「而现在，首当其冲的愚者就是ZERO。真是愚蠢无比啊。在获得超合众国这一强大的势力之后，他对未来掌握了更多选择权。原本他完全可以与我布里塔尼亚以对等的身份坐在谈判桌前，用交涉这一方式来实现他的愿望。」 但是——查尔斯讥讽似的接着说下去。 「那家伙却做出了最为武断和无益的选择……企图通过武力来获得世界。所谓无可救药，说的就是他。」 查尔斯刚一说完，阴暗的办公室便重归于寂静。 其实，娜娜莉完全不明白父亲在说些什么。不，或许应该说她不明白父亲的意图究竟为何。 首先，这番话就应完全推翻了父亲本人的所作所为。一直以来，父亲难道不是凭借着他所「不齿」的武力来扩大版图、铸造自己的国家吗？而将这一堪称「铁血」的政策推行至今的，又究危是谁？ 娜娜莉沉默。此刻画面中的查尔斯再次恢复了原先的淡漠.他开口道。 「现在愚者手持武器想要侵犯我布里塔尼亚。娜娜莉，难道你要当着我这个父亲的面向那个愚者低头吗？」 「可、可是……」 娜娜莉仍不愿放弃。 「将ZERO逼至如此境地的难道不是我们布里塔尼亚吗？如果需要让步，我认为该让步的反倒是最先使用武力侵占了11区的布里塔尼亚。如果我们可以做到这一点，那么ZERO和黑色骑士团的成员们或许就……」 「哦？」 至此，查尔斯那向来欠缺表情的脸上终于展露出了明显的笑意。高傲张狂的微笑。 「你这是在批评我这个父亲吗，娜娜莉啊。」 「呃……」 娜娜莉愣了。 「不、不是，这……」 「对了——」 查尔斯似乎无意听娜娜莉的解释。 「娜娜莉，我听说你似乎经常有这样的发言——‘现在的我要改变布里塔尼亚’，当然了，你没有在公开场台这样说过。」 「父皇，我……」 「所谓想要改变布里塔尼亚，就意味着你认为现在的布里塔尼亚代表的不是正义，犯下了错误。」 睥睨着娜娜莉，查尔斯眼中的压迫感又加重了一层。 「也就是说，你对我这个父亲，对神圣不可侵犯的布里塔尼亚唯一皇帝感到不满，认为受到了不公正待遇。」 「不、不是的。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我认为布里塔尼亚立该可以向更好的方向……」 「这是造反，娜娜莉。」 打断想要辩解的娜娜莉的发官，查尔斯用冰冷的语气作出了决断。 「很好——11区总督娜娜莉·V·布里塔尼亚，我宣布从此刻起，停止你在11区所有的行政权。」 娜娜莉的脸色顿时煞白。 「父、父皇，这……」 「另外，辅佐你政务的圆桌骑士，第三骑士、第六骑士和第七骑士共三人，也从即刻起解任。圆桌骑士以及11区统治军的指挥权，交由帝国宰相修奈杰掌控，若黑色骑士团发动袭击便出兵镇压。」 听完这些，娜娜莉尚显稚嫩的脸庞顿时绷得紧紧的。这下她名副其实地被夺去了手足，陷入了无法行动的境地。总督这一称号已是有名无实。她就要重新变回那个身体残疾、羸弱无力的少女—— 「另外。」 面对不知该说些什么的娜娜莉，查尔斯继续冷冷地说道。 「鉴于你在总督一职上作出的功绩，现将你交由修奈杰，并命令你在合适的时候回归本国。至于总督位的返还决不会损害你的名誉，将于后日在本国举行的仪式中正式进行。」 「请……请等一下！父皇！我还——」 「这是敕命，娜娜莉。」 就这样，显示器的屏幕毫无征兆地暗了下来，而此时的娜娜莉则情不自禁地向屏幕伸出了手。看来是对方主动切断了通讯。静寂是如此沉重。娜娜莉面对暗淡画面茫然伸出的手却什么都抓不住……没有任何东西留在她手中。 终于，娜娜莉的手如同断了发条的人偶一般滑落，重新靠在了轮椅的扶手上。接着，她死死地握住了手，仿佛想将拳头攥出血来。 这样一来...... 就什么都完了...... 但是仔细想来，娜娜莉早就知道这一天终会到来。她的想法和父亲的坚持的方针本就背道而驰。如果说娜娜莉想要在真正意义上实现自己的理想，那么摆在她面前的就只有一条路，即她必须站在不受父亲掣肘的立场上，这也就意味着……她必须凌驾于父亲之上，必须从父亲手中夺去那唯一且不可侵犯的、神圣布里塔尼亚帝国皇帝的宝座。如果真的想要改变国家。那也只能由此做起。 但是，自己能做到吗？ 哥哥，朱雀…… 在这已经不属于自己的阴暗的总督办公室内，娜娜莉低垂着头，死死咬着嘴唇，仿佛要把它咬破一般，同时，在心中这样呼唤道。 我……来日本的目的难道就是为了得到这样的结果吗？ 其实，我能做的只有这些、我的能力仅限于此......而这，真的是我不得不接受盼事实吗？ ******************************************************** 院子里满是和煦的春日阳光。 这是个建在政厅屋顶上的庭院，曾经是11区总督柯内莉亚和副总督尤菲米娅姐妹经常用来休憩的场所。而另一方面，这里同样是那场黑色叛乱中被点燃了复仇心的柯内莉亚和ZERO正面冲突的地方。黑色叛乱过后，伴随着政厅的重建，庭院也获得了新生，曾经的绿意盎然又回到了这里。 此时此地，皇帝直属骑士，第七骑士·枢木朱雀正独自一人坐在凉亭的石阶上，栗色的发丝与白色的骑士服衣摆随风轻轻飘动。他的脸孔并不那样棱角分明，还留有相当一部分少年特有的柔和感，而上面也并没有浮现出任何感情。 朱雀低头坐在石阶上，双跟紧盯着某样东西。那是便携式的通讯器，此时它正在自己手中闪着光芒提示着拨打对方的去电。小小的画面上映出了对方的名字。 ——鲁鲁修。 去电铃声还在继续晌着。朱雀一言不发地注视了片刻，终于对方按下了接听键并将通讯器放在耳边。此刻还在房间内头痛天子蒋丽华那边到底该如何是好的时候，突兀的响起了手机铃声。鲁鲁修看见来电提示，顿了一会，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 「！」 明明是向对方主动打去的，但从通讯器的另一头却立刻传来了对方因为吃惊而抽了口气的声音。 「鲁鲁修，吗……？」 「嗯。」 对方平静地回答道。 「是朱雀吧？」 「嗯、嗯……那个……」 通讯器另一头的朱雀顿了顿。 「有没有看新闻？」 「嗯。」 鲁鲁修的语调依旧平淡的，脑子里却在打量对方打来的电话是什么用意。 「这样一来11区就要变成战场了。」 「东京租界也会有危险吧？」 传入耳中的声音和语气，与平时那个在阿什福德学园上学的普通人，鲁鲁修·兰佩鲁杰没有任何不同——那个丧失了身为ZERO时记忆的、被设定为一个平民的鲁鲁修。 但是—— 「难道决定权不在你的手里吗，鲁鲁修？」 「呃……」 朱雀的回答令鲁鲁修语塞，但朱雀却只是沉默着等待对方的答复。 「这——」 鲁鲁修刚一开口却又陷入了沉默。 「朱雀，难道你……」 「抱歉，其实...」 朱雀不留情面地打断了对方。 「加上11区的防御任务，这次我要调动职位，去修奈杰尔宰相阁下手下。」 「修奈杰尔……殿下？可、可你不是总督的——」 「总督很快就会请辞。」 」......」 「是皇帝陛下的命令，听说还得回到本国。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吗……」 「不过这毕竟不是我这种人能管的事情。我原本是陛下的骑士，而非总督的骑士。如果陛下想要将总督阁下召回自己身边，那我也没有资格阻止。」 「好了，想说的都说完了？朱雀，那我挂了。」 「……」 「再见。」 鲁鲁修正要按下挂断按钮的瞬间。 「等等！」 从通讯器中传出-个近乎于惨叫的声音。 「等、等一下……鲁鲁修。」 朱雀的声音如同在呢喃一般。 鲁鲁修再次默不作声，但终于，他还是压低了声音问道。 「等等，是什么意思？朱雀。」 「……」 「怎么了？为什么你会那么急躁？」 鲁鲁修提的问题仅此而巳，只有这几个字而已。但无论是发问者还是被问者，都对这句话中的潜在含义心知肚明。二人共有的回忆和经历足以让他们筑建起这样的默契，无论是幸福时光的记忆，还是一次又一次与其背道而驰的、身陷悲剧时的记忆。 不知什么地方的鸟儿鸣唱了起来。 就在鲁鲁修抬头看向窗外这片湛蓝的天空的同时，从听筒中再次传来了朱雀稍显嘶哑的声音。 「……我都知道。」 鲁鲁修收回目光，握着通讯器的手加重了力气。 「知道什么？」 「你……」 朱雀的声音越来越低。 「你就是ZERO。」 「对。我……就是ZERO，朱雀。」对方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朱雀猛然瞪大双眼，随后又缓缓地闭上了。「是吗……原来你已经恢复记忆了。」朱雀低声道，他忍住叹息的冲动，目光忽然变得犀利起来。尽管对方还是承认了，但是在朱雀听来，还是这么的刺耳。 「那么，你这个布里塔尼亚的骑士找身为敌人的我有何贵干？」 「！“敌人这个词究竟意味着什么。电话那头的朱雀似乎又倒抽了口凉气，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开了口。 「——求你了，鲁鲁修。」 「……」 「娜娜莉……救救娜娜莉。」 鲁鲁修微眯了双眼。 「救娜娜莉？」 「只怕皇帝陛下会为了控制你而将娜娜莉当作人质。」 「呵呵，这是必然的吧？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 「嗯，是。」 「这样啊……」 鲁鲁修自言自语着，终于皱起眉头陷入了思考。皇帝已经知道了？那么那道命令该如何执行？皇帝曾交代朱雀，鲁鲁修一旦恢复记忆，他就必须奉命亲手杀死娜娜莉。但现在，既然皇帝亲自解除了娜娜莉的职位并要将她带回本国，是否那条命令视作已经无效了呢？还是说—— 「求你了！鲁鲁修。」 朱雀再次恳求。 「难道，你现在，变得连娜娜莉都可以随手舍弃了吗！」 「朱雀，难道你以为，我会答应你的请求？或许当初，对于娜娜莉，我可以连生命都可以为她舍弃。但是，自从她选择回到布里塔尼亚成为皇女起，她，就变成了我的敌人。」 「！……当然不。可就算这样——除了求你之外我别无他法。娜娜莉她是为了和你当初对她的初衷一样......」 「你很自私啊，朱雀……难道，尤菲的事，你不恨我么？」 「我明白。但是。我只能靠你……只有你了……」 朱雀重复着。鲁鲁修再次闭起双眼。 「求你鲁鲁修，救救娜娜莉！救救娜娜莉……」 朱雀的声音忽然中断了短短的一瞬间。 「……请你保护娜娜莉……」 耳边响起一阵爆音，那是轰炸机编队通过政厅上空时发出的引擎声。空气被震动了。而此时此刻，将身在此处的朱雀与多半正在黑色骑士团大本营——蓬莱岛的鲁鲁修连接在一起的通讯线路中，却充满了比海洋更深沉的寂静。 鲁鲁修一言不发，朱雀也只是默默地等待他的回答。 终于。 「……明白了。」 「鲁鲁修……」 朱雀发出了近乎于喜悦的惊呼声。但鲁鲁修冷冷的、仿佛要扼制这层喜悦一般接着说了下去。 「不过我有个条件。」 「？」 「我现在没有看到你。你现在正在用怎样的表情和跟神说出递话，我都无从得知。或许，这一切，是你和娜娜莉的计谋之一，为了将我骗去。」 「！我、我没有……」 「在这之前你做了多少同样的事情。」 朱雀沉默了。 「所以，如果你真的想要保护娜娜莉，那就站在我面前，朱雀。我也会独自一人去见你的。对了，地点就选在——」 **************************************** 见面地点是那里。 那个密林中的神社。充满了历史感的鸟居前，静静地躺着一条石阶。 这里还是老样子啊。 缓缓拾阶而上。朱雀一边不经意地打量着身边盎然的绿意一边这样想着。沿着石阶走上神社。当时的一幕幕依旧清晰地浮现在了眼前。那一年，年幼的兄妹来到了这个尚且被称作日本的国家。那是个双目失明行动不便、战战兢兢的小小皇女。和一心护着她的小小皇子。当然，那时的自己对布里塔尼亚极端厌恶，自然不会对那二人抱有好感。特别是当哥哥的。在二人第一次见面时便大打出手。而那个meimei却给人一种无法不去保护她的感觉，所以自己不曾欺负过她。 ——这样说来。 忽然。朱雀抬起头看向上方的神社想起来。当哥哥的曾在这里被附近的孩子们欺负过，他们将他为meimei买的梨踩了个稀烂。接着，朱雀制止了他们。似乎这就是契机吧，令那对兄妹愿意与自己沟通的契机。虽然花了不少时间三人的关系才真正变得融洽起来，但或许正是自己的出手相助才打破了双方间的壁垒。 朱雀事不关己似的想，现在回忆起来还真是不可思议啊。那时的三人中，曾经最讨厌布里塔尼亚的日本首相之子，此刻却成为了布里塔尼亚帝国皇帝的骑士；而布里塔尼亚的皇子却成了布里塔尼亚最大的敌人；他的meimei则当上了日本，也就是11区的总督。又有谁能预料到这样的将来呢。 「朱雀说，他将来要当理发师哦，娜娜莉。」 「哇，那朱雀，你愿意替我剪头发吗？」 「这不行。让朱雀帮你剪还不如让我来剪。」 「哥哥……你大概不太适合当理发师吧。」 「诶，你为什么这样觉得昵？娜娜莉。」 「呃，嗯……因为哥哥太有耐心了。」 「这样不是更能为你弄出漂亮的发型吗？」 「可、可是，剪头发都要两个小时不能动，我很累的……」 「嗯……我、我知道了，下次注意。」 为什么朱雀回忆起的会是这种平平淡淡的对话呢。 或许这都该怪这个神社吧，因为这是个充满了回忆的地方。那时的三人是如此单纯，坐在一个小小的井中观察着世界。虽然心中并非完全没有不安和厌恶.但却能够愉快地谈论今天和明天，以为那就足够了，也不曾想要其他的什么。光芒就在身边，黑暗虽有但至少没有笼罩在这三人身上，是的。即便井外的世界再黑暗再肮脏，也都无关紧要。 ——但是。 朱雀终于站在了石阶的最高处，他能感觉到脚下粗大沙粒的触感。四周寂静无声，没有半个人影，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 ——切都过去了。 自己也好鲁鲁修也好娜娜莉也好，都不可能再回到那个小天地了。想回也回不去。 站在古旧的钱箱前，朱雀回过头。 鲁鲁修……还没来。 终于，朱雀听到了一阵逐渐清晰的脚步声。 一步一步，从石阶传来的脚步声显得不紧不慢。朱雀闭着眼听了一会儿之后，终于睁开了眼睛。 「……」 他的敌人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耀眼的黑发，有着紫水晶一般不可恩议颜色的双眼。他身上所穿的并非那个面具男子——ZERO的衣装，而是阿什福德学园的制服。 （也就是说，来到这里的不是ZERO。而是鲁鲁修吗……） 但鲁鲁修此刻的表现却恰好触动了朱雀的逆鳞。对，他总是这样。当然，不是指过去。自从在新宿与这个男人重逢后，他就一直带着面具。随着环境和形势随意更换表情，用他的面具cao纵着其他人。欺骗。践踏。对，就像曾经在神根岛用枪指着彼此的时候一样，他甚至不惜将他的亲meimei、娜娜莉当做诱饵——他的卑劣从来就没有过任何改变，他总认为世界是围着他自己转的。 而那个少女……对朱雀而盲就像最耀眼的光芒一般的尤菲，居然是被这样的男人卷入无谓的利己主义纷争，就那样被杀害！ 就是他，将尤菲的思想荼毒，灌入那样卑劣的天真想法。克制住涌上心头的黑色冲动，·V·不列颠静静的面对眼前的男人——枢木朱雀，开口道。 「你真的是一个人来的？」 「我们约好了的。」 对方这样回应道。鲁鲁修接着说道。 「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朱雀似乎对鲁鲁修的话有点误解。 「我预先设定了三十一条路线以备不时之需。以现在的形势而言，11区的入国审查确实紧了不少，但就算是这样，与布里塔尼亚皇族相关的路线还是比较松的……」 「我不是这意思，鲁鲁修。」 鲁鲁修打断他，「我说的是，没想到你敢来见我。」 朱雀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僵硬，接着，他微微低下头。 「但这不是你……」 「你是说我们约好了的？」 鲁鲁修并不理会朱雀的发言，「事到如今，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承诺吗？」 「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会站在这里？你不也是——」 「你想说其实我确实是相信了？因为我们是朋友？」 「！」 「我们……算什么朋友。」 鲁鲁修不屑地开口。 「你不也一直都在背叛我吗！……不光是我，还有学生会的成员们，娜娜莉，就连尤菲你也！」 鲁鲁修的脸被痛苦扭曲，随即他又恢复了冷漠孤傲的表情，「难道，你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这样的事么？」 朱雀那燃烧着幽暗火焰的双跟睥睨着面前的人。他将手伸进怀中，取出的是一枚有着如同白鸟展翼一般形状的骑士徽章。这是尤菲米娅亲手交给他的。她是唯一一个接受了自己的一切、愿意和自己一同走下去的少女。而这枚徽章中，浓缩着对这个独一无二的少女所有的思念——朱雀将勋章举到鲁鲁修面前，低声说道。 「在此之前......我想确认一件事。」 「……」 「你对尤菲使用了Geass吗？」 沉默了片刻后，鲁鲁修还是做了回答。 「没错……」 「命令她屠杀日本人？」 「是我下的命令。」 「为什么要下这种命令？」 「为了激怒日本人让他们揭竿而起。如果当时行政特区·日本成立真的成立了，黑色骑士团就完了。」鲁鲁修就仿佛是在说一件毫不重要的事，就算是面对那么多的生命，他也......始终无动于衷吗？ 朱雀摇了摇头，他的双眼已经被水气朦胧了。一阵呼之欲出的冲动从眼窝深处油然而生，他再怎么努力都克制不住。 「你、不是人……这不是人能做出的事。尤菲米娅何罪之有？！她肚子里的孩子何罪之有？！更何况......更何况，那也是你的孩子！只是因为黑色骑士团可能面临解散的原因......」 ——朱雀。 日本……怎么样了——那个少女在临终前还向自己询问这样的问题。 ——绝不原谅尤菲米娅！ ——虐杀皇女！ ——下地狱吧！ 交错的怒骂，无尽的诅咒。少女就这样在她无比牵挂的日本人的咒骂声中离开了这个世界…… 一切都是这个男人一手造成的。朱雀原本将他当作自己的朋友，为了救他朱雀甚至不惜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下手！ 「你不是人……」 朱雀用颤抖的声音重复了这句话。 「对于你而言……尤菲只是你用来实现野心的工具而已？」 鲁鲁修平静的注视着朱雀，「是……一切罪恶都在我。但是——」 鲁鲁修忽然抬起头，径直凝视着朱雀的双眼。 「但是，倘若不是你向尤菲灌输那所谓的天真想法，我也不会对她开枪！」 朱雀愣了。没想到事已至此他还…… 「卑鄙！」朱雀怒吼，「你总是这样！你认为所有人都应该和你所想的一样，最好按照你的想法行动！你总是……你知不知道，陛下对我下达了对娜娜莉处以死刑的命令！」 「所以？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么无聊的事情？」 鲁鲁修的发言却停在了这里。 传人耳中的是沙砾摩擦的悉索声，而映入眼帘的是朱雀变矮了的身影。他弯下双膝跪倒在地，双手也同样放在了地面上，低垂着头，弓起背脊。 「对不起！鲁鲁修！」 朱雀向鲁鲁修下跪道歉。 「这是我第一次低头求人。」 注视着地面的沙砾，朱雀这样说道。或许这是事实，就连鲁鲁修也从未见过朱雀如此狼狈的请求方式。 「现在的我没有羞耻和脸面，也完全顾不上这些……所以，求你救救娜娜莉！求你了！事到如今能救娜娜莉的只有你……呜！」 最后的一个字，是呻吟。 「什么叫事到如今！」 鲁鲁修的脚狠狠踩上朱雀的头。 「你以为我会原谅你！？就凭你跪着道个歉？」 「我……不认为你会原谅我！但是，现在我能求的只有你……能救娜娜莉的只有你了！」 朱雀的脸上满是泪水。 「你以为我……我会原谅你吗！你以为人们都会原谅你吗！受你蛊惑的人们！因你而死的人们！尤、尤菲也一定……！」 朱雀的脸上也露出了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但鲁鲁修却越踩越狠，朱雀的脸被留下了印记，甚至浅浅地陷进了铺满沙砾的地面。 「现在道歉有什么用，把尤菲还回来！就是现在！让我看你如何用你的恶意来拯救这个世界！」 「做不……到……」 「做不到也得做！你不是那个号称想要通过布里塔尼亚内部改变这个世界的第七骑士吗！」 鲁鲁修猛地挪开了脚，伸手抓住倒在地上的朱雀的衣襟，将他一把拽了起来。朱雀完全没有抵抗，只是随他摆弄，一把将他抛了出去。 「！」 朱雀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是的，就和那时，同样也是在这个地方，被孩子们拳打脚踢的他一模一样——而当时朱雀从暴力中救出的鲁鲁修，此刻正居高临下地站在倒地不起的他面前。 「事到如今，枢木朱雀。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自顾说话！不要再尤菲尤菲的叫了！」 是她，尤菲，拨动了自己停滞不前的时钟指针。所以，自己绝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有求死的念头。绝对不会。 但是——现在的自己却没有活着的感觉。 不想死，想活下去。但，自己并投有活着。脑中唯一的念头，就是向杀害了尤菲的ZERO复仇，仅此而已。当上第一骑士从而拯救日本？协助继承了尤菲梦想的娜娜莉？朱雀不知多少次这样告诉自己这才应该是自己活下去的目的，但前路依旧虚无缥缈，心里则是空空荡荡。不，那样的理想和梦想井不是虚言，朱雀也并非没有这样的志向。只是，无论自己多么努力去追寻那样的理想和梦想…… 前方的路途上。却再没有了那个自己想要守护的人——剑的愿望是为主人而生。就算那会弄脏自己的双手，就算自己再也没有资格说出「正义」二字，守护主人的光辉也会让剑忘却死亡。但是，剑想要守护的主人已经不在了，就算主人留下了志向和愿望，也同样无济于事。没有了主人这一事实会蚕食自己的心，于是心就变得伤痕累累。即便自己告诉自己必须活下去、必须追寻梦想，自己依旧没有活着的实感。 太弱了——朱雀忽然这样想道。 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弱小。其他人……是的，或许就连娜娜莉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想法吧。她是这样坚定不移地追随着尤菲的梦想向前走着。即便用错了方法，她还是会继续前进，因为她相信自己的目标和姐蛆是一样的。或许她这样的做法称得上蒙昧、愚蠢而单纯，但就算是这样，她也真实地活出了自我。在被迫与最亲密的哥哥分别后，失去了温柔善良的jiejie后，她依旧拥有一颗鲜活的心。不，或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是理所当然的，顺理成章的。克服某个人死亡带来的阴影、和回忆一同活下去——人原本不就是这样的生物吗？并不只是娜娜莉，还有米蕾和利瓦尔、罗伊德和赛西尔、基诺和阿妮亚。每个人都曾失去过什么或正要失去什么。但他们将这些失去了的东西铭刻于心的同时并没有寻死，而是选择真实地、体会着「生」的滋味，坚强地活下去。 大家都是如此，但为什么自己却——也许。朱雀在心中喃喃自语。 「……你对我施加的Geass命令，扭曲了我那时的信念。」 冗长的沉默过后。朱雀用比先前稍显冷静一些的语气说道。 「到此为止了！ZERO！」 耳边突然响起了第三个人的声音以及几声枪响。子弹从二人就要相握的手中间穿过，逼他们收回了手。 「你的真实身份早就暴露了！」 「什么——！」 朱雀和鲁鲁修同时回过了头，伴随着从上空的运输机中响起的引擎声，两架Knightmare从天而降。黑色的机体显得极为庄严。这是将Lancelot的试作量产机Vincent正式采用后改装成通用机的Knightmare，名叫Gareth。 突然在这里出现的并非只有Gareth。从神社周围的茂密森林中，身穿军服手持武器，藏身于树荫下的士兵们也纷纷冲了出来。 「您没事吧，枢术卿！」 「请您后退！」 士兵们端着枪冲到朱雀与鲁鲁修之间，将枪口对准了鲁鲁修，把朱雀护在背后。鲁鲁修惊讶地看着士兵们身后的朱雀。 「原来如此，枢木朱雀！？你……从一开始就……」 「！等、等一下！」 头脑一片空白的朱雀终于回过了神来。他急忙伸出手推开士兵，想要阻止他们的行动，但这时，一只手悄悄地搭在了他的肩上。 「啊——」 「你立了个大功啊，枢木卿。」 朱雀回头看去，只见背后的是一张美丽端正、甚至会让人误认为是女子的男性脸庞。神圣不列颠帝国宰相修奈杰尔·L·布里塔尼亚的副官，加隆·马尔蒂尼伯爵。此时，他的脸上正挂着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这样一来，战争就结束了。」 朱雀语塞。而另一边，被无数枪口指着的鲁鲁修，脸上的表情也逐渐有了变化。 「是这样啊……」 鲁鲁修的声音仿佛从地底传来一般阴沉而充满了憎恨。燃烧着怒火的双眸死死地瞪着他曾经最为信赖的朋友，枢木朱雀。 「你原本就打算以救娜娜莉出卖我……你再一次背叛了我啊，朱雀。你背叛了我！！」 鲁鲁修怨恨地怒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