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速之客
清凉山是吉尔达之盾城中的一座小山,那是青木悠专属的住所,也是青木悠在出战前自己指定的下葬地点。 国葬仪式的这一日,青木悠的棺椁被运到了清凉山,山下聚集了数万的民众,环绕着山,双手合十,为青木悠的过世哀悼着。 清凉山顶,聚集着全北境的大人物们,北境五国,尼约德、克瓦希尔、芙蕾雅、古尔薇格、弗雷五国国君齐聚,男爵以上的贵族、天书研成员、权杖、圣杯、宝剑、星币四组的成员也基本上全都到场。 而塔罗议会中,除了奥菲罗斯、艾斯、利兹、欧墨提斯几位还在昏迷中以外,愚者、魔术师席位墨述拉、皇后席位雪莉娅、皇帝席位普利西亚、星星席位帕斯卡都到场,就连失去一臂受伤不轻的隐者席位的匠都缠着一身绷带来了。 静流和柠檬两人作为青木悠的弟子,站在青木悠的棺椁旁,肃然立着。 一身白衣的夏涟望着天空独自出神,神情平淡。 守陵老人沿着山道缓缓走上山顶,山顶和山脚的守卫知道他是曾经守卫吉尔达之盾并且击倒战争巨兽的那个老人,都没有拦他。 守陵老人胸口那道狰狞的刀伤已经结痂,但他的脸色还是十分苍白。他站在离人群很远的地方遥望着青木悠的棺椁,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山顶的树林里惊起了几只飞鸟。 山下忽然传来了人群的sao动声,山顶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山道的尽头。 蓝若由于右腿还没有彻底痊愈,右手撑着拐杖,一步一步登上了清凉山,和他一起的,是青子衿。 蓝若环顾场间,发现山顶除了北境的人以外,还有不少其他国家和组织也派人来吊唁青木悠,东境银雨之国、东境祈之国等和北境关系比较好的国家,甚至连南境唯一一个没有参与南北战争的博德国都派出了外交大臣前来吊唁。 另外,西境空岛的一位白衣少女带来了圣祭祀的吊唁信,中境神圣教会的三位红衣大主教之一带来了教宗的吊唁信,法之国天下第一寺伽蓝寺更是派出了几十个辈分甚高的和尚带来了伽蓝寺主持的吊唁信。 巫、神、佛,大陆上的三大教之主竟然同时派人前来,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景象。 蓝若忍不住看向伽蓝寺来的那一群和尚,只因他们人数太多而且光头太过显眼,而且很奇怪的是,那群五六十岁的大和尚的领头人,居然是个和蓝若年纪相仿的一个年轻和尚,长得眉清目秀,稚气未脱。 那个年轻的和尚和蓝若目光对视,微微向蓝若点了点头。 蓝若听青木悠说过,青木悠与法之国伽蓝寺颇有渊源,三百年前,青木悠游天下时曾与两位友人拜入伽蓝寺门下,作为俗家弟子,研习佛法和佛印,号青叶禅师。 后来因为青木悠悟性极高,有慧根,有佛缘,差点被留在寺里做住持,但他自己说他戾气难除,而且心绪难断,所以离开了。 但青木悠在伽蓝寺修行时曾经留下一些亲传弟子,这些和尚,想必便是青木悠传下来的那一脉。 蓝若正在想着这些事时,山顶的守卫分别给蓝若和青子衿递了一朵带着别针的白菊,两人接过白菊,把它别在胸前。 山顶熙熙攘攘围着青木悠棺椁的人群们主动分开了一条通道,让两人通过。 蓝若和青子衿穿过人群,他们看见一块人形的晶莹剔透的五色石和淡红色的蜡熔成一体,静静地躺在一个精致而朴素的木棺之中,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而那木棺被放进了早已挖好的墓xue里。 青木悠于蓝若亦师亦友,蓝若是他的意志的继承者,是塔罗的命运之轮,更是挽救了这座城的英雄,蓝若自然应当和塔罗议会的成员以及五大国的君王一样,站在青木悠棺木的旁侧。 而站在青木悠棺木正前方的,是青子衿。 南北一战,青天战死,青家军全数阵亡,青木悠也被逼自杀,自此,修灵四大家族的青氏,唯一的正统血脉就只剩下青子衿一人,也就是说,青子衿是青木悠在这世上仅有的亲人,她理应站在正中央。 气氛极其肃然,清凉山顶上鸦雀无声。 青木悠的棺上没有什么精美的雕纹,没有彩笔的描绘,只是一个很简单的木棺,但却不普通。 这个棺,是一整块的顶级七星木掏空成的,棺头和棺尾上都贯穿着白色的北斗七星状的木纹,七星的指向和青木悠面朝的方向一样。 众所周知,七星指北,这也是北境的最高荣誉。 蓝若忍不住看了青子衿一眼,只见她神情庄重,但神色中几乎已经看不出悲伤之色了。 明明心中悲伤,但却不愿让人看出来,真是一个脆弱却又坚强的女孩子啊,就像美丽的青花瓷一样,蓝若心中道。 但他忽然怔了一下,他终于意识到,青子衿似乎只有在他面前,才会像一个普普通通女孩子一样会笑会哭容易害羞,而她在其余所有人面前,都是冷漠而坚强的样子,绝没有一丝脆弱。
因为她是青家的人,而且,是唯一的人,她身上有责任,所以必须要坚强到让所有人都信任她有资格拥有青的名号……一念至此,蓝若心中不禁微微一酸。 过了一会儿,一头白色卷发的老人走出了人群,他正是弗雷国的国王奥古斯都。 作为王族代表的奥古斯都开始发表悼词:“北境的守护者,青木悠曾经对我说过,他的的理想是能让北境的人们得到安稳而富足的生活,于是那也成为了我的梦想。” “我相信,神明让他降到世上,就是为了传递这希望的诗篇。在北境联盟刚成立,还十分孱弱的两百年间,他一直守护着北境,不离不弃,直到他离开这个世界。” “我们失去了一位这个世上最有影响力、最有勇气的一位伟人,他不再属于我们——他属于一个时代。而他的离去,让我认识到,人类能够在自己的希望与自己的意志引领下前进,而不是在他人施加的恐惧和胁迫之下前进。” 不知何时,奥古斯都的双眼中已经蓄满了泪水:“五十年前,我和他在这座小山上初次相逢,而今,我在相同的地方与他告别,今天我在此起誓,一定会让北境拥有一个无愧于他的牺牲的未来!” 悼词致毕,他取下胸前别着的白菊,上前把白菊轻轻放在青木悠的胸口,随即,人们有序地上前,依次献上悼念死者的白菊。 此时,一个穿着一身黑袍,戴着一个巨大魔法尖帽的老人也登上了山道,老人有着极为显眼的鹰勾鼻,蓄着一撮灰白色的八字胡,胡须梳理得十分认真,没有一丝凌乱。 他就像一个透明人一样,山下上百位守卫的人仿佛没有看见他一样看着他从面前走过,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黑袍老人登上山顶,从一位守卫的手中接过一朵白菊,缓缓走向青木悠的灵柩,那位守卫却毫无所觉。 黑袍老人低声自语道:“看来,这次,你是真的死了啊,在看见你的遗体之前我都不敢置信,你居然也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