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与狼共舞
老爷，小少爷回来了！管家徐麻子高兴的报告了马文涛。 马文涛听了，非常兴奋，扔了水烟袋，急忙爬起，从客厅里走了出来。 升儿，你可回来了！马文涛颤抖着声音说：俺们都很挂念你。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马文涛一边牵着马叙升的手一边又吩咐道：徐管家，快通知夫人，准备酒菜，今儿俺们要好好的乐一乐，聚一聚。 是，老爷。徐麻子答应一声离去。 大，你还好吧？马叙升望着日渐憔悴的父亲忍不住泪水****了眼睛道：都是孩儿不好，让您担心了。 快两年了，你连家门都不进，你还在生大的气吗？马文涛泪眼丝丝的说：大是老了，活不了多久了。俺也不想替日本人做事呀，可是，鬼子杀人不眨眼，俺这一家老小，几十口，又怎么办呀？ 大，不说这个。外面太热，进屋，快进屋凉凉吧！马叙升一边回答一边搀扶着马文涛走进了客厅。 升儿呀，君儿来信了。他的部队正在长沙。马文涛高兴的说：好啊，你们一个个都出息了，俺也就放心了。 大，五哥是哪个部队的？马叙升立即问。 哎呀，君儿呀，有志气。他从黄埔军校毕业，就跟着孙明瑾的部队。他很受孙明瑾的器重，已经升为副营长了。马文涛津津有味的说：男儿杀敌报国，志在四方。你们都是好样的！ 大，假如五哥知道你当了日本人的商会会长，不知他会怎么想。马叙升还是不满的说：您就不要再为日本人卖命了。 俺这条老命不值钱。马文涛苍老着声音说：在有生之年，能够多做一些事情，到了黄泉路也不愧对祖宗。 你还不愧对祖先？马叙升一下子胸腔里充满了气愤道：汉jian的罪名还不够你担当的吗？ 马文涛平静的嘿嘿一笑，严肃而欣慰的道：升儿呀，你听说过与狼共舞的故事吗？ 听过呀。猎人为了捕到狼，才冒着生命危险与狼共舞的。大，你是说——聪明的马叙升突然就悟到了什么，不解的问：难道你和大哥都是与狼共舞？ 嘘——！马文涛又是嘿嘿一笑，显然很高兴，就像一个顽皮的小孩子道：到处都是特务。小心，小心，再小心！ 大啊，这就对了。马叙升突然就心胸开朗了起来，这两年来积聚的郁闷，于对父亲马文涛的不理解都一下子烟消云散了。他兴奋而担忧的说：大，你知不知道，大哥被池田大洋给关起来了？ 唉！你大哥的事，俺也有耳闻。伤风败俗呀。不关他，美子能饶了他吗？马文涛长长的叹息了一声道。 大哥就不该和这日本女人结婚！马叙升愤怒的道：他如今杀了俺们多少中国人！ 当初你大哥不听劝告，执意要娶这个日本女人，如今才酿成了不可饶恕的罪过。俺马家对不起列祖列宗啊，但是，值得欣慰的是，龙儿的良心并未泯灭。与狼共舞，就是你大哥说与我的故事。今儿我这把老骨头算是明白了，俺们马家没有一个男儿是个孬种。你不要以为你大就是软骨头，俺不是。要猎狼，就得与狼共舞，掌握狼的生活习性，然后下下天罗地网，才能一举消灭恶狼。升儿啊，生活生活，就是从无到有，无中生有的过来的。你懂吗？ 马叙升惊讶的盯着自己的父亲，心内不由得热浪滚滚。以前，他错怪了自己的父亲。如今，他才知道，大哥果然是忍屈负重，钻进了魔窟，与魔鬼打上了交到。看来，大哥和那个熊医生的故事并不是那么简单。想想自己，正是熊医生引领自己走上了革命道路的，使自己真正的成为了一个共产主义战士。为了保家卫国，抗击日本侵略者，他不也是在与恶狼猛虎周旋搏斗吗？像她熊医生这样坚强的革命者，怎么会堕落孵化变质呢？然而，熊医生却选择了出家当了尼姑。这种沉重的痛苦又是怎么忍受的呢？大嫂是个日本人，她原先是那么的善良温柔。就因为这场战争，使得她变成了一个杀人魔鬼。她的手上占满了中国人民的鲜血，这笔帐一定得让她血债血还。马叙升想到这里，就问自己的父亲： 大，你知道日本人最近要做什么吗？鬼子从徐州日军大本营派来一名专家，一是拉拢强制胡杰生、吴朗之贷款日元，然后高利息以银元奉还。这些日元用以购买军需品，送往苏皖各处日军前线。其二是，这个专家宫崎骏还带来了大量的细菌病毒，准备在宿迁做临床试验。试验者个体就是用俺们的宿迁人。大啊，你知道这些病毒细菌都是些什么吗？它们是黑热病、虎列拉、回归热。那虎列拉就是霍乱啊！ 啊？马文涛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愤怒地说：悲惨呀，民国二十一年秋季，埠子、洋河、仰化集等处，霍乱流行，蔓延三十里，死亡者十有八九。当时，有吊丧之人在路途染疫身死居多。估计那时啊大约有五万人染疫霍乱。这该天杀的小鬼子，怎么能这样坑人害人呢？ 大啊，大哥被池田大洋关起来了。情报只有大哥能够探知。情报传不出，就无法对付鬼子。马叙升庄重而痛心的道：你能不能想办法让大哥被放出来，把情报传递出来。 这可怎么办？马文涛眉头紧锁，脸若冰霜。半晌，他叹息一声道：你大这个商会会长是日本人虚设的。鬼子想利用的，就是你大的这点儿名声。商会的实权完全掌握在胡杰生和吴朗之的手中。这个时候，去向池田大洋求情，根本就是嘴抹石灰，白搭。这可怎么办啊！ 大，你说邱叔叔那里可行吗？马叙升突然谨慎的问。 马文涛连连摆手摇头，十分顾虑的道：你邱叔天生就是胆小怕事，指望他也是泥牛入海决无音信。不行，不行，不行啊。 那我去找池田大洋论理去！马叙升愤怒道。 论理？马文涛轻轻的冷笑了一声，打着手势制止了马叙升道：日本人讲理吗？他们就是畜生，不懂理，无理可讲。跟畜生讲理论理，你行得通吗？他们若是论理，讲理，为什么还要漂洋过海来到俺们的中国欺辱、掠夺、屠杀俺们的同胞？跟畜生不用讲理，也无理可讲！ 马叙升沉默了。半晌，马文涛的眉头突然渐渐舒展开来，对马叙升道：升儿，这样，你就这样去找池田大洋，保准你的大哥能够被放出来。 马叙升一听，一下子心花怒放，开心的说：大，姜还是老的辣！ 次日，马叙升来到了日军司令部，他要求见他的大哥。日军对他大吼大叫，骂他，驱赶他。马叙升就是不走。吵闹声惊动了池田大洋。池田大洋派池田美子出来查看。少顷，池田美子向池田大洋汇报说：来人是太郎的弟弟马叙升。他说他的父亲病重垂危，希望放出太郎回家尽孝。 马文涛的病了？狡猾的池田大洋紧锁双眉，两眼眯缝，面露凶相，对美子吩咐道：美子，你是马家的长媳，理应尽孝。你的快与太郎回去，把情况如实的向我的汇报。 哈伊！池田美子答应一声，就下令日军宪兵放出了马成宇。 当马成宇带着池田美子回到家中之时，马成宇被家中的情景震惊了。家里的院子里居然摆放着一口紫红色的楠木大棺材。客厅里人来人往，似乎闻得哭声。马成宇一把抓住管家徐麻子问道：出了什么事？ 是，是，老爷他不行了！徐麻子结结巴巴的回答。 马成宇撒手放了徐麻子，飞奔直往客厅。池田美子也急急忙忙的紧跟着。 大，大，你怎么了？马成宇扑向马文涛。 此刻的马文涛已经于客厅的东山墙根打好了草铺。苏北有个习俗，病情垂危的老人都要离床打铺。所谓的离床，就是不允许再住床位，必须离开自己以前的住处，前往长子家中。所谓打铺，就是将当年收的新鲜麦草，一定要是麦草，麦草象征着主贵，吉祥。即使到了另一个世界，也不会被欺凌。用麦草在长子家中的客厅的东山墙墙根铺上，将病危的老人移居其中。这样，就等着老人息气。所谓息气，就是老人过世了。 假装昏迷不醒的马文涛艰难的睁开双目，看了马成宇一眼，又无力的闭上。因为马文涛看见了马成宇的旁边，正站着呆若木鸡的池田美子。马文涛不想见到如今的这个刻毒可恶的女人。 走吧，他昏过去了！池田美子拉着马成宇说。 你爸爸如果这个样子，你也就这样的冷漠等着你爸爸去死吗？勃然大怒的马成宇猛力甩开池田美子的胳膊，继续骂道：你连叫一声都没有。你还是马家的儿媳吗？ 你们已经沦为大日本帝国的奴隶和臣民，不要居高临下，这样跟我说话。池田美子傲慢的道。 池田美子没有想到的是，她的这句话惹怒了整个马家。 打死这个日本女人！ 把她赶走！马家没有这样的儿媳妇！ 不要脸的恶魔，滚蛋吧！ 不知廉耻，不知三纲五常的东西，快滚！ 打死她！打死她！她是日本人！日本鬼子！ 人们说着，有的就用菜叶、草芥、唾沫、垃圾、蛋壳，扔向池田美子。池田美子恼羞成怒，突然拔出手枪对准天空鸣枪示威。 马叙升突然大吼一声，指着池田美子的鼻梁一边呵斥着一边鼓动着一边痛骂着道：这是马家，不是你的日本，给我打！把她轰出马家去，打回日本去！ 于是，马家家人、家丁、佣人、帮忙的邻居，持棍的持棍，抡扁担的抡扁担，扫把、铁锨、锅铲、勺头、粪勺、木耙，一起上，铺天盖地的涌向池田美子。池田美子惶恐极了，直往马成宇的身后钻躲。 你给我滚！马成宇一把拉过池田美子，竭斯底里的大吼道：不许侮辱马家！放她滚！ 人们一下子僵持在了那里。谁也不敢再对池田美子动手了。大家心知肚明，池田美子这个日本女人毕竟是他马成宇结发二十几年的妻子。一日夫妻百日恩，他马成宇一时半会儿还摆脱不了池田美子的这份亲情。于家，池田美子确实是马家的媳妇，不管她是多么的万恶，她毕竟是马家的一员；于国，她是侵略者，战争狂，不管她以前对马家做出过什么贡献，都难以抵消她的罪恶。人们还是顾忌着马成宇，停止了对池田美子的攻击。 池田美子如同丧家之犬，灰溜溜的逃离了马家。 夜深人静的时候，人们陆续散去睡觉去了。只有马成宇和马叙升兄弟陪跪在马文涛的身边。门外，明亮亮的月光照进客厅，昏暗的油灯就点在了马文涛的身边。一切都显得闷热。蚊虫嗡嗡的叫着，呐喊着。给夏夜增添了更加闷热的感觉。 与狼共舞！与狼共舞！马文涛突然翻身爬起，嘴里不住的叨念着。 大，你这是——马成宇吃惊的问。 马叙升却得意的笑了起来。 五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马成宇急的睁大了眼睛问。 大哥，是这样的。马叙升讲述了事情的原委。 听罢，马成宇不由得拍了一下马叙升的肩头，无限感慨的道：看来，就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日军新近有何动向，大哥可知道？马叙升急切的直奔主题就问。 在关押期间，我听宪兵们私下里议论，他们正在吩咐徐善东、胡杰生和吴朗之向他们提供身强体壮的年轻人，鬼子要二十名，男女各半。马成宇深思着道。 鬼子要这么多的人干什么？马文涛急迫的问。 这就是要搞清楚的重要情报。马叙升眨巴着眼睛想了想慎重的道：大哥，你还必须与池田美子修好，从她那里取得情报。 不用！马成宇大手有力的一挥，回答道：我自有办法。 你已经没有机会了，马成宇。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客厅的大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声洪亮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