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独闯匪窝
马文涛自从丢失了儿子以后，突然就苍老了许多。每当想起刚过不惑之年的父亲那眼角爬上了细密的鱼尾纹，一双眼睛也不是马成宇童年时候的那样清亮那样神采飞扬；脸色也有光洁柔润绯红渐向苍白继而枯黄的如同冬野里的茅草憔悴不堪，嘴角也开始龟裂时常火疮不断，这是严重缺乏营养和整日心神不宁的表现。马成宇每次进言要马文涛注意身体，注意保养，马文涛总是说他老喽，怎么能和马成宇年轻人比？马文涛吃的和家人、佣人、家丁练勇一样的饭食，并无特殊的美味佳肴。不是他吃不起，是他认为，能够帮助他马文涛的，为他马文涛出力卖命的都是人，理应一样看待。自己因为贫穷，年轻时也不是照样当过土匪？马成宇想道马文涛因为丢失了马叙虎把自己糟蹋的如此不堪潦倒就心生悲痛。马成宇下决心去找回四弟，无论遇到多么大的困难，也要把四弟平平安安的带到父亲面前，让马文涛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安度晚年。有了这种心思，刚刚回到北乡起义军总部晓店的马成宇就向徐品藻提出，他要去帮助马文涛找回马叙虎。徐品藻执拗不过马成宇也只好同意，但问他去哪找，怎么找。 先到高斯俭那儿去找，俺想既然钱鸿轩是来寻仇的，他没有达到目的，肯定还会有所行动，他们一定会留下关于四弟的蛛丝马迹。马成宇信心十足的说。 高斯俭心狠手辣，如今又有钱鸿轩在那儿，更是如虎添翼。他那里高手林立，又都是一些亡命之徒，俺怕你会吃亏呀三弟。吴品玉担忧的说。 放心吧，大哥、二哥，俺会留神谨慎的。马成宇平静的回答：为了找到四弟，就是入虎口进狼窝，俺也要去！ 好吧，既然你意已决，就由你吧。徐品藻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道。 大哥、二哥，小弟不在身边，你们多多保重。马成宇拱手道：特别的要提防汪涤清，密切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找到四弟，俺就立即返回。 这里你就放心吧。吴希真安慰道：我们已经作了安排。监视汪涤清早就开始了。据密报，汪涤清前往江防营还没回来。等他一回来，我们就以他私通清廷问罪于他，看他如何交代。 这样最好，这样俺就放心了。马成宇抱拳以礼道：俺去了，大家多多保重！ 你也是！吴希真恋恋不舍的道：早去早回。 马成宇并没有直奔骆马湖高斯俭匪窝，而是拦马河，经仰化集直奔县城马陵山。宿迁的山区多集中在县境的东北部。自县城外马陵山向北大约一公里的路程到达釜山方山，过了大运河再向北十余里就是三台山。从西北十余里的嶂山至三台山，山脉起伏低下。三台山向北二十里到达峰山、斗山、五华顶山。五华顶山简称五华顶，峰山、斗山、五华顶统称为司吾山区。龙泉寺就建在司吾山区的五华顶。马成宇乘快马，不过两个时辰就到达了龙泉寺。他一直不安心不放心，他要拜见钟吾法师。他还不知道受伤的钟吾法师是否就在龙泉寺里。马成宇一想到那个神秘的红衣面具人背走了灰面人，内心就滚过一阵愧疚。 龙泉寺很安静。阳光漏过树桠的缝隙，地面婆娑的筛动着疏影。鸟鸣啾啾，清脆的婉转歌唱给古刹披上了更加神秘的色彩。龙泉寺的大门敞开着，不见了那个守门的僧人。马成宇静步直入，此刻龙泉寺的钟声撞响，古刹立即传出一股庄严与肃穆。马成宇悄悄的直奔钟吾法师的禅房。钟吾法师端坐于蒲团之中，正闭目打坐养神。 不请自来，皆是因果。钟吾法师并未转身睁目，嘴唇只是翕动了几下，浑厚响亮的洪钟般的声音就直撞马成宇的耳鼓。 马成宇噗通一声跪在了钟吾法师的身后。面向着钟吾法师和佛祖石像。 师祖，俺对不住你！马成宇轻声道：您的伤好些了吗？ 并无大碍。这点儿小伤算得了什么？钟吾法师依然面向佛祖不回头的说。 师祖，那黑衣面具人是谁，您知道不？马成宇诚惶诚恐的问。 就是那个孽障，还有谁？钟吾法师轻声的咳嗽了一声道。 弟子有罪，不知道也不敢说他就是师傅。马成宇忐忑的回答。 不关你的事，你起来吧，不用跪着。钟吾法师心平气和的说。 是，师祖。马成宇答应着就爬起站住。 你家刚刚遭了劫难，你弟弟丢了，必须你去找。一切皆因你引起的。钟吾法师循序善诱道：一切都是恶善因果，过来，孩子！我有话跟你说。 马成宇走近钟吾法师的身旁挨着跪下了。 师祖，让俺看看您的伤口吧！马成宇恳求道：那飞镖有毒的。 无妨。师祖知道。是尸毒。钟吾法师依然闭目平静的道：这是我绘制的梅花拳图谱和秘诀，你拿去练习吧。记住，一定要严格俺秘诀而行，依图而练。去吧，找你弟弟去。三个月以后再来见我！ 谨听师祖之命，谢谢师祖！马成宇临别，犹豫不决，不走。 钟吾法师突然睁开双目，慈祥的看了一眼马成宇，平静的说：我知道你还有一个迷惑。不过，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红衣面具人是谁，不是时候。快下山去吧！一切顺其自然，时候到了，你自然就会知道的。 谢谢您师祖，弟子告辞了！马成宇恋恋不舍的辞别了钟吾法师。 马成宇晓行夜宿，快马加鞭，向着骆马湖边而去。他发誓必须找到高斯俭匪窝，探听四弟的下落。高斯俭匪部隐居藏匿于骆马湖边，退有骆马湖，进有大运河水道，西北通邳州，东北可退进司吾山区。 马成宇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因为高斯俭、钱鸿轩血洗马庄给县城的治安带来极不安定的影响，作为民政长的陈航上任第一件事就是要清剿土匪。他命人到处张贴画像告示全境缉拿要犯土匪头目高斯俭、钱鸿轩、王大早、王二早、陆先俊。告示一出，宿迁民众无不称赞陈航。陈航也很得意，但他总是雷声大雨点小，不久，民众就对他失去了信心。高斯俭一伙闻听政府在四处缉拿他们，就立即转移骆马湖，准备新军打来，他就退居嶂山。 而此时的汪涤清正在会见张勋。在张勋的军营里，汪涤清建议道：张统领，你说吴希真、徐品藻他们会上当吗？ 一定会。张勋懒洋洋的道：眼下乱党叛军正是缺粮缺乏武器的时候，只要你说我张勋情愿参加革命，要吴希真拿出银元来换取我的粮食和武器，他能不干？ 我怕就怕他们已经对我起了疑心。汪涤清忧虑道：以前我一直是隐藏着的，自从陈航倒戈，我就暴露了身份。 这没问题。张勋阴险狡诈的道：他陈航都革命了，我张勋就不能革命？徐品藻再怀疑，他也不会想到我张勋会马前三刀啊？ 那就以五百担粮食、五百条钢枪做赌注？汪涤清试探性的道：假如吴希真拿不出巨额的银元怎么办？ 这只是借口，要想稳住乱党叛军匪首，只有舍弃孩子。不然，我们怎么套到狼？他徐品藻不是没有银元嘛那就白送他。张勋皮笑rou不笑的说。 张统领，这——，汪涤清迟疑道：行吗？ 怎么不行？万无一失！张勋大手一挥，胸有成竹的道。 张统领，这件事俺一定还要和陈知县商量商量，毕竟他是俺的顶头上司。汪涤清提议道。 具体怎么做，就看你们的了。张勋凝视着汪涤清狡诈的道：事情能否成功，在此一举。朝廷对你们进官加爵也在此一举，你请回吧。 汪涤清没有直接回到起义军总部，也没有回到大兴集驻守，而是来到县政府找陈航来了。陈航一见汪涤清就知必有好消息。陈航坐在民政长的办公桌前，大意洋洋的问汪涤清： 汪队长，又有何佳音呀？ 陈政长您猜对了，是关于平叛乱党之事。汪涤清左顾右盼的见无杂人谨慎的道：张统领说了成败在此一举。 陈航立即引汪涤清退步说话，他们走进内室密谈。陈航听了汪涤清与张勋的密谋，认为可行。但必须要吴希真、徐品藻一行前来县府取粮取枪，就以民政召开大会的名义。至于银元嘛我会拨给你，你将银元带给吴希真他们，这样就免得他们对你的怀疑，也就消除了你的危险，打消了他们的猜忌之心。 高，高啊！汪涤清赞叹道：真乃绝妙之计！只是陈政长，俺还有不明之处。假如徐品藻拿到银元不到县部来领取粮和枪，那俺们的计划岂不落空？倒不如将计就计，就让徐品藻和张勋直接交易，成功即以私自买卖军火治罪；不成，即以私自侵吞枪械、粮款治罪。这样，俺们也不背负清除异己的嫌疑。倘若上面问起也好有个交代，那俺们也就不会担当任何责任，或者失职之过。 行啊，汪队长，你筹谋的比我陈航还周详。陈航兴高采烈的洋洋得意的说。 还不是陈政长您的影响和您的教诲有方，俺不过就是你的学生罢了。汪涤清趁机溜须拍马拍得陈航心花怒放。陈航一拍几案：好，以此之计就这么定了！ 就在汪涤清即将离开陈航返回驻军之地之时，陈航接到省指示，命令陈航立即迎接省派往宿迁驻守窑湾的驻军吴士芬团，并配合吴士芬彻底消灭猖狂为非作歹的匪众高斯俭。接到命令，彻底打破了陈航的如意算盘。陈航一面准备着迎接吴士芬，一面筹备如何攻打高斯俭。 陈政长，那拨款一事就暂停了？汪涤清小心翼翼的问。 不。陈航狡猾的道：虽然吴士芬的到来打乱了我的部署，但惩治乱党叛军不误。这样，你携带巨款仍交予徐品藻，让他立即与张勋做成此事。你必须亲自监督而同行，并要求徐品藻以军政的名义假冒龚炳奎与张勋立下字句为证，明白吗？ 在下……汪涤清迟迟疑疑的忽然明白道：你是说…… 嗯？陈航立即打断汪涤清的话儿道：我可什么也没说！ 哦！是是是，陈政长什么也没说。汪涤清连连点头，暗想，好啊陈航，你居然心怀鬼胎，还不够光明磊落。难道你还在观望之中寄托于吴士芬？你陈航到底是大清的官还是乱党叛军的匪首？张统领对你是如此信任，你居然还是脚踏两只船，首鼠两端的观望。你够阴险狡诈的了。看来，俺汪涤清也是认错了主儿。汪涤清如此心内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他对张勋的允诺当然也是将信将疑。毕竟他汪涤清心如明镜，大清江山摇摇欲坠的就像一盘散沙随时都会被狂风卷走吹散。革命、暴动、起义，难道天真的就说变就变了？但俺汪涤清如今又该相信谁呢？俺只有奉行食君之禄谋君之事了。 再说陈航立即迎接吴士芬驻军宿迁，吴士芬一到县城，察看了县城的防务，了解了一下民情民风就和陈航商讨如何清剿高斯俭。 陈政长，宿迁的目前状况省里很满意。只是江防营的张勋还在顽固的坚守清规律例，护着一具大清僵尸不放。吴士芬摆着官架子道：你可要把握好时机，争取立功晋升啊。 吴团长言之有理，还望您多在省城方面替俺美言，在下不胜感激啊。陈航恭恭敬敬的道。 陈政长此言欠妥矣。吴士芬客套寒暄道：你我同为政府办事，只是分工不同罢了，谈何彼此，你我本来彼此彼此嘛。 呵，吴团长太谦虚了。陈航恭维道：此次吴团长前来剿匪是我宿迁的一件大快人心之事。俺想恭请吴团长妙计良策，该如何清剿匪众。 陈政长乃地方父母官，对地方风土洞察秋毫，对地方人情知根知底，剿匪吴某协助地方责无旁贷，只是诸多不便，还必须仰仗陈政长啊。吴士芬老气横秋的哈哈笑道。 陈航暗露得意之色，心想，你吴士芬初来乍到，强龙压不住地头蛇，你不仰仗俺陈某可行？哼！走着瞧吧，高斯俭可不是一般的悍匪，搞不好你连小命也就没了！想到此，陈航不得不假意谦虚道：哪里哪里，地方百姓的安定还要靠吴团长您来稳定，安居乐业还要仰仗您吴团长的军威啊。 听陈政长此言，似乎你早已做好准备捉拿匪众，已经成竹在胸了？吴士芬不苟言笑道。 依在下之意，不如陈团长即刻发兵攻打高斯俭，给他来个措手不及。陈航建议道。 陈政长的心急之意吴某理解，你为了地方的安定，思虑周详，恨不得让宿迁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您的爱民之心可敬可嘉呀。吴士芬望着得意洋洋的陈航道：常言：疲军不战。我军长途跋涉到此，方未休整就仓促出战，这是犯了兵家大忌。再说，吴某作为一团之长，也未对此地匪众活动作出详细调查，不能做到知彼知己就不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取。陈政长勿必多虑，待吴某摸清敌情，定当拿出对策，清剿宿迁境内的所有匪众。 陈某不懂兵法，行军打仗是个外行，性子太急了，请吴团长海涵，千万勿见怪于俺就是了。陈航立即溜须拍马道。 陈政长言重了。吴士芬高兴的道：请问陈政长，高斯俭匪众到底有多少人马？常在何处活动？宿迁境内匪首除了高斯俭还有那些？ 高斯俭据说匪众纠集起来二千余人，但其直属悍匪不过千人。其中王大早、王二早兄弟伙同陆先俊大多依附高斯俭，为命是从。他们常在骆马湖、黄墩一带欺男霸女，打家劫舍。另有龙河、埠子集一带土匪佟铁杆，南乡小股土匪、洋河土匪，其中较作恶多端的有王存江、魏友三等等。 好！吴士芬击掌一边称赞一边吩咐道：从今天起，你安民告示：本团长只是来县城清剿清兵残余，目的是驻防县城。明日起，大军齐集县城布防。你再在县府支搭瞭望哨所，于门前设麻将桌一张，每日你务必陪着俺打麻将，要乐此不疲。陈政长怎么样？ 陈航闻言大惊，心下骂道：自古兵勇赌徒乃一丘之貉，果不其然！但他还是满面春风满口应承：是是是。 吴士芬进宿迁驻防，立即有探子密报高斯俭。高斯俭傲慢的问：吴士芬在宿迁城都做了些什么？ 探子报告说，吴士芬和陈航整日搓麻将，兴起就饮酒划拳作乐。吴士芬的士兵也不见cao练，也是大吃大喝大赌成风。 好啊，想不到俺高斯俭声名远扬，竟连省城的军队也惧俺三分，根本奈何不了俺高某。高斯俭洋洋自得的道：弟兄们，少要招惹县城是非，天高皇帝远，我高斯俭就是骆马、黄墩的土皇帝，吴士芬又将其奈我何？哈哈哈…… 高斯俭疯狂大笑一阵后，吩咐手下道：弟兄们，都给俺精神点，可别放进新军的探子。谁要是戳了纰漏，俺拧下他的脑袋堵住。 高斯俭一声令下，部下都唯唯诺诺，哪里敢怠慢。高斯俭又吩咐道：弟兄们，年关将近，下乡串村打货、走货都给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过年了，老子有奖，每人一坛美酒外加两块银元，都给我好好地干！ 部下依次分级传达，众匪徒群情激昂，高兴万分。高斯俭则和钱鸿轩整日切磋武艺，不离不弃。高斯俭独门武功乃是走马流星锤，他在学习钱鸿轩的梅花针；钱鸿轩在习练高斯俭的走马流星锤。然而，他们并不知道，一身夜行衣的马成宇独自闯进了高斯俭的司令部。马成宇已经了解了高斯俭的兵力部署，并且一直暗自监视着高斯俭和钱鸿轩的一举一动。但是，马成宇却未发现任何关于他的四弟马叙虎的下落与消息。马成宇不由得暗想，难道四弟真的不是高斯俭所为？那么如此看来，也不可能是钱鸿轩所为了。他们整天骑马不是流星锤就是梅花针的习练，根本看不出他们还有什么挂虑。马成宇的心一下子就哇凉起来。他想，四弟啊你到底在哪儿呢？马成宇不甘心，在高斯俭的司令部夜间如同串门走户，飞檐走避自如。经过观察，高斯俭还有一个密室，就连钱鸿轩也不知道。只见高斯俭每天子夜准时进入密室。马成宇并未见密室里有人走出，感觉特别奇怪。他想，高斯俭的密室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