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穆大老爷
很快的,老太太就找到了一个很好的机会!当然,至于这个机会是谁故意送上的还是巧合就不在老太太的考量范围当中了! 从大老爷下达了命令开始,整个穆府内院都忙碌起来,上头的要忙着下令,下头的要忙着跑腿。 大太太为着三位客人喜欢吃什么、忌讳吃什么、桌椅应该怎么摆放、饭菜该怎么摆……,忙得团团转。等到一个又一个的丫鬟、婆子、媳妇子回报了手下的活儿都已经是酉时末了,这才脚不沾地的急急赶往松鹤堂。 被丫鬟扶着迈进松鹤堂,看了遍由春夏秋冬四季图屏风隔出的男女席位,又找大老爷身边的长随穆天寿询问了小厮和丫鬟都有谁当值,是否稳妥? 谁料,还没等穆天寿回话,大太太就听到了大老爷清朗的畅笑,随之相伴的还有老太太的假意嗔怪和柳姨太太娇柔的嗓音。 大太太心里一突,突然摆开丫鬟相扶的手臂,肥大的身躯以着不可思议的速度往老太太日常歇息的内院正房冲去;穆天寿愕然的望着眼前的空处,还有已然乱了方寸的金丝、银丝两个丫头,沉下脸轻喝道:“慌什么慌!主子都走了在这里慌起什么作用?还不追上去服侍着!” 稳住了两个丫鬟,穆天寿可是一点也不敢放松,眼珠儿一转,转头唤了个小厮道:“你赶紧去厨房看看大太太身边的段嬷嬷可在,赶紧找来,她老人家腿脚要是不便,你就给我背着跑来!” 叹了一口气!记得三十年前穆家刚刚开始发达,老太太一共买了年龄相当的小子和丫鬟各十五个,专门找了先生学了认字算数,又学了人情往来。二十三年前朝廷更迭,穆家二老爷、四老爷他们青云直上。四个小厮被挑给大老爷取名“福禄寿喜”;四个跟了二老爷叫“礼义智信”;四个给了庶出四老爷叫“东南西北”;剩下的三个则跟了另外一个庶出的五老爷叫“祥贵吉”;至于十五个丫鬟,有的配给了他们做帮手,还有的被老爷、姑爷们收了房;总之都在穆家极为得用。 叹气的原因则因为这位不着调的大太太!想他穆添寿一直是大老爷身边的长随,早年看上的其实是老太太身边的二等丫鬟谢乔;哪知那时候的大老爷不知怎的就迷上了和谢乔同住一屋的大丫鬟穆添香。大太太生性好妒,大老爷那时候正在官场一帆风顺,于是就想着先收用了添香;可在大太太的cao作下,大老爷收用了老实的谢乔,而知书识礼、温柔万分的添香却被大太太指出行为不检,在熬不过大太太用刑胡乱点头招认后一头撞死在了柱子上。 明眼人都知道她的真正死因是什么,不过就是知书识礼能够和大老爷红袖添香、谈诗论话的。 也正是如此,大老爷找了柳姨太太,但一般也背着大太太卿卿我我,这次估计也是有机会重新回到那牵绊三年的京城一时高兴,还以为大太太会一直在她的牡丹苑指挥着一院子的下人显摆她绝对女主人的威风,不曾想,人一高兴就忘记了时间。 大太太刚刚冲到院里就看见东西两边回廊上各一排丫鬟婆子都站得规规矩矩的,正房上首位置的老太太笑得直不起腰,身前是黄鹂和画眉一人一边轻轻捶腿,背后还有谢乔揉肩捶背;柳姨太太袅袅婷婷奉着顺气的二陈汤,笑颜如花。 大老爷颌下留着稀疏的长须修剪得宜,一身暗青色团花常服,腰间两指宽的同色腰带上系着一根崭新的碧色织锦绶带,一丛翠绿蓬勃的修竹长势正茂。此时正用一只修长的手指抚着竹纹,朗声笑道: “母亲有所不知,云素前些日子绣了这个给儿子,儿子还道是讽刺,很是冷了她两天;谁知道不过五天时间就接到二弟报喜,八天时间就接到朝廷公函!儿子高兴啊!想起云素一番心意,赶紧翻了出来换上。” “是啊,老太太倒是给云素做个主,有这么嫌弃人一番心血的吗?云素是老爷的人,当然心心念着老爷和老太太、太太的好。” 柳姨太太不管是说话还是动作都带着一番“腹有诗书气自华”的雅致,进了穆府多年,从未在老太太和大老爷面前说过旁人半句不是,道过自己半句委屈;虽然和大老爷谈诗论文,却从不教唆挑衅;在老太太宣称闭门不出后她也常常褪去华服素衣前来,并帮着老太太抄经文、陪着老太太吃斋念佛。这些“识相”之处让睿智的老太太和大老爷如何不十二分满意? 任谁当娘的看着都华发早生的儿子还卖力彩衣娱亲会不满足的?老太太刚才正为着两个三四十岁的人在面前撒娇卖乖开心不已,正想顺着柳姨太太的话接上两句,一抬头却是看到倚在门边阴沉着脸的大太太,不禁也跟着收了笑容,蹙眉淡淡道:“老大家的来了!怎么也不让丫鬟通报一声?” “让丫鬟通报不就看不到老太太笑得如此开怀了?”大太太心里更别扭,叫我就是土了吧唧的“老大家的”,叫那妖精就是一声“云素”,这个差别还真大。 她也不想想,人家柳姨太太的名字来自于那句“云间月色明如素,赤城绿树摇春风”的名句,而她的名字则是段家老太太为了显示她这个唯一嫡女的地位取的“段宝珠”,唤起来让人有一种瞬间失了雅致的念想。 “卑妾见过太太。”柳姨太太眼神一凝,轻轻放了茶盏,转身低头敛目蹲身行礼;谢夫人也赶紧从老太太身后闪出,跟着柳姨太太福下了身子。 “哼,”大太太胖胖的身子迈进门槛,看也不看行礼的两个人,笔直走到大老爷的身边,坐下;斜睨着神色隐怒的大老爷:“怎么?这就心疼了?刚才你们不是还说说笑笑俨然一家人嘛!那你赶紧扶她起来啊。” 未了,又看见大老爷腰上的绶带,撇撇嘴:“什么时候贱价的竹子也上得了台面了?也不嫌弃臊得慌!待会儿可是要见京城来的贵客和我娘家的侄子,合着你想让人家看看穆家都穷成什么模样了!” “浑说什么?不懂就少开口!”大老爷的声音高亢起来很清朗,低沉下来很性感;英俊的容长脸对久未见他的大太太杀伤力十足;稍稍闪了闪神,想起大老爷久未歇在牡丹苑,心里泛堵,脖子一梗,就待拍桌而起。 “咳咳!”老太太一声轻咳,“老大家的,你的规矩哪去了?”进来没看到有长辈在座吗?就只顾着杀妾室的威风、杀丈夫的威风去了。 多年的积威还是有几分效果的,大太太听到语气加重的“规矩”俩字,想起了才嫁到穆家那几年的“规矩”,脊背一寒,不得不起身行礼,“媳妇宝珠见过老太太!”却还是不伦不类的用名字来自称。 气得老太太差点失态的将茶盏给她丢到头上去!这就是正室!又要耍威风又要争宠吃醋容不下人比她强;气急之下难免又想起了在她欺负下已经搬到竹园的侄孙女来。定了定神,温言道: “起身吧,云素和谢乔也起身吧。大媳妇,不知道今晚内院都通知了哪些人来老身这里热闹热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