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山雨
田世平脸色难看。他狠狠看了一眼林十六，然后给王一二使了个眼色，示意其管好林十六。但王一二纹风不动，对他眼色视而不见，这让他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殷凝雪倒是颇为赞赏地望了林十六一眼。她觉得这个问题极好，对田世平使眼色的做法很是不屑，但毕竟出来之前她的父亲，也就是洗剑宗的掌教真人曾经叮嘱过，要好生听这位师兄的话，所以她也就只能够沉默不语。 听到林十六的话后，叶望龙的笑意停滞了一下，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 他转身看着林十六，笑着道：“这位应该就是洗剑宗斩将峰的林十六师弟吧？” 此话一出，许多只是知道林十六以及王一二来自洗剑宗，但并不清楚他们来自斩将峰的人，脸色便有了变化。多数人只是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但几个脾气暴躁的人忍不住指责道：“这不是胡闹吗！这次行动是针对魔族，你们洗剑宗让斩将峰的人介入作甚？难道不怕消息走漏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 殷凝雪眉毛一挑，脸若寒霜。 “什么意思？我的意思你不明白？！” 说话的人来自于混元域的宗门，面对殷凝雪的质问，丝毫不惧，冷冷回应道：“你们洗剑宗斩将峰的名声，大家又不是不知道！千年前三族大战，你们斩将峰可是叛徒！怎么，千年时间而已，你们就忘记了？” 殷凝雪眉毛挑得更高，正想要出声反驳，却被田世平阻拦住。他看着这位质疑之人，出声解释道：“此事你放心，有我们在，绝不会出现你所说的情况！” “不会出现我所说的情况？如果此事失败又如何？责任是你们洗剑宗背，还是他来背！” 林十六没有想到只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忧而已，就引来这么一场风波。而当这让他一直疑惑的，让斩将峰被其他人孤立的原因，慢慢在他面前揭开一角时，他心情竟然很平静。 原来千年前，人妖魔三族大战过程中，斩将峰是真的出了问题。 不过到底是什么样的问题，竟然会让八域给记住了千年时间？至于这个弟子所说的“叛徒”，林十六并没有全信。 他知道时间的力量，也清楚流言的威力。 一件小事，经过千余年来刻意的宣扬，经过无数张口的曲解传播，早就背离了原来的真相。 “行动还没有开展，你就想着失败，更想着要为失败找个理由，是不是为时过早？你说要让我斩将峰来背这个责任，凭的是什么？你说我是人族叛徒，我就真的是人族叛徒？证据何在？如果你没有证据，洗剑宗不介意让你宗门出来给个交代。” 林十六面无表情道，然后看了一眼叶望龙，“这种话，恐怕就算是叶师兄，也不敢说吧。” 林十六这话里可没有多少客气。他清楚叶望龙点出自己身份背后，没有包含任何好意。 叶望龙目光微冷，不过依旧笑着道：“大家反应太大了一些，不过也是情有可原。至于说林师弟是叛徒，哈哈，这说法过了，过了。此事大家不要再提，现在大敌当前，正是需要各位精诚合作的时候！” 一场商议最后不欢而散。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谁让你多嘴的！” 事后田世平冲着林十六怒气冲冲喝道。林十六冷眼望着这个虽则是宗内同门，却没有半点同门情谊的师兄，根本不想理会。 “该说话的时候不说，不该说话的时候胡乱说！你莫非以为我不会教训你不成？” 田世平怒火更甚。 “田师兄，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 殷凝雪终于压制不住怒火，冷冷道：“我并不认为他那番话有错！原来还以为这叶望龙名声在外，应该不会是草包。但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殷师妹！” 田世平声音蓦地提高了几分，“掌教真人将你托付于我，今次一行，所有一切均要听我吩咐！我说他错了，就是错了！” “林师弟没有错。” 王一二这时候开口道。他不说话则已，一说话更是让田世平怒火中烧！他指着王一二，气得手指都哆嗦起来，真让人害怕他怒气攻心，会一口血喷出来。而这时候王一二一句话更是让他意识一黑！ “你打不过我。” 王一二是个老实人，他说田世平打不过他，那这个紫云峰的天骄弟子恐怕就真的打不过。不过老实人说老实话，往往最是气人。田世平脸色刹那间红得发紫，他深深吸了几口气，勉强控制住怒火，冷冷望了一眼林十六两人，最终拂袖而去，气得真不轻。 “我说错话了么？” 王一二奇怪地转头问殷凝雪道。 殷凝雪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却也只能狠狠刮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师兄，和我说说斩将峰的事情吧。” 林十六沉吟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出声道，“你看，我已经从其他人口中知道了一些，时机已经到了。” 王一二深深看了一眼林十六，还是摇头道：“师尊说，这事情不应该由我们给你说，也不应该只由其他人和你说。真真假假的事情，还是要你自己去发现、判断。他说只有这样，你才能会相信斩将峰的清白。” “这样说来，斩将峰是清白的了？” 林十六抓住了一个关键点，追问道。 不过他最终并没有从王一二口中得到确切的答案。事实上，他也并不需要得到确切的答复。 他是林十六，他觉得斩将峰是清白的，那就是清白的。 即使不是，那又如何。 因为这并不重要。 噩梦如期而至。只不过今次噩梦突然间披上了一层血色袈裟，有隐约的哭声响起，断断续续；有人不断在他耳边絮叨，好像想让他记得些什么。突然间噩梦撕裂，无数张扭曲着的苍白的面容，有男有女，有老有幼，排山倒海一般向着他咬来。 好像复仇。 林十六他们在青苍城中呆了三天时间，各宗的高手纷纷而来。他们中多是剑域或者相邻地域的普通宗门长老之类，当然也有九宗高手。其中最为瞩目的，便是洗剑宗的涤尘长老、混元道宗的文真长老，以及西山落月宗的月影真人、玄天宗的玄机道长。 四宗算是今次行动的牵头人，所以派出的长老毫无疑问均是八域中声名赫赫的高手。其中尤以文真长老声名最盛，涤尘长老修为最高。 当他们带着门中一众高手联袂而来时，所有人都知道，时候到了！ 不过他们并不知道的是，同样认为时候到了的，并不止他们一人。 悬羊山很大、很高，自从人妖魔三族在此连番大战后，它的声名在三族中便一直极大。人妖两族将之视作胜利象征，魔族将之视作耻辱之地。 也不知道是否是因为三族在此死亡的人数太多，又或者是有像魔帅那般顶尖强者陨落于此，千年来，悬羊山上时有怪事发生，而且阴煞之气极重。 除了邪道妖道人物外，没有人会愿意到悬羊山来。所以即使时间长度达到千年，正道诸人对悬羊山也并不是很了解。 四宗之人不知道的是，在悬羊山山腹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中空洞窟。洞窟血气阴森，九座巨大的黄泉血蝠雕像，以一种诡异阵列铺排开，九条黄泉尸道，散发出股股恶臭的尸气，将九座黄泉血蝠雕像连接起来。 在它们正中央，一座九层祭坛，凌空悬浮。 祭坛上，有魔气阵阵，更有浓厚得让人作呕的血腥之气缠绕。 一个巨大的，极其缓慢跳动着的，每一次跳动，都会让空气荡起一层涟漪的心脏，摆放在祭坛上。 它跳动的频率极低，如果不留意，恐怕会认为它就是一个失去了所有生机的心脏而已。 “一切，都准备好了么？” 洞窟中，有低沉浑厚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有人低声禀告道：“一切都准备好了！” “既然这样，那就让悬羊山，作为序幕吧！让这些所谓正道之人，见识一下我们的厉害。” 浑厚的声音显得甚为愉悦。 如果有这么一道视线，能够站在悬羊山外，可以穿透重重的山石泥土，看到山腹中被阵法掩藏起来的洞窟，然后这道视线自洞窟一直往上，就可以发现在悬羊山接近山顶的位置，洞窟正上方，有一片残存的废墟。 废墟建筑及其高大，而且都是以黑色的巨大石头筑造而成，即使是经过千年的风霜，废墟中的建筑也多保持着完整的状态。 废墟正中央，耸立着九道巨大的石柱。 这里就是叶望龙口中，坠落门徒活动的地点。这片废墟中，就掩藏着这些坠落门徒的谋划！ 而正道诸多宗门的计划很简单也很直接，就是一鼓作气，杀上悬羊山，杀入这片原本应该是魔族营地的废墟中，以无可匹敌之势，将坠落门徒所有的谋划扼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