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土匪六爷
我是听着六爷的故事长大的，小说写到这里我想写写六爷的故事了。 六爷在我们家族十八个孙子当中最疼我，最懂得我心思，为什么这样说呢，我一见着六爷就缠着他讲故事，讲他的过去，特别是他的爱情故事，那时候我小，不知道什么是爱情。 只知道电影《庐山之恋》中，女的在前面跑男的在后面追，背景是美丽的画卷：山川、河流、大地、绿草茸茸，鲜花盛开……追上了，男的和女的拥抱在一起。 六爷常说的一句话，女人是男人贴心的小棉袄，暖心窝子呢！说到这里，六爷老泪纵横，娃儿，六爷的爱情比不上你爹，全村的人都知道，你六奶奶是富家人大家闺秀，方圆几百里的美人，你想啊，连土匪头子都相中垂涎欲滴，能不是美人吗？ 我说六爷啊，你就别卖乖了，快点讲吧！我和六爷钻在他脏兮兮的被窝里闹着，六爷我抽袋烟，给我娃讲六奶奶的故事，六爷撩开了被子盘腿坐了起来，打着火石对准了烟袋锅，深吸了一口，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干咳了几声，就自我陶醉在那个战火弥漫的年代…… 六爷在他们弟兄八个中，胆量最大，从小习武，且力大无穷，了解沧州的人都知道我们这里是武术之乡，历史上有林冲发配、镖不喊沧的故事，六爷的武艺虽说不能和历史典故中人物比美，但也是方圆几十里，家喻户晓的能耐人。 其实最拿手的是六爷的枪法，指那打那，百发百中，六爷的枪法是在他给地主老财看家护院练的，有一天，月黑风高，六条人影“噌、噌、噌”窜上了墙头，土匪夜袭这家大户，六爷在睡梦中被院中的狗叫声惊醒，没来得及穿衣服，光着腚端着枪就上了房，借着北厢房门前的微弱灯光，对着远处的黑影就开了枪，“砰、砰、砰”打了三枪，应声倒下三个。 大院内已经是人声嘈杂、灯笼火把亮如白昼，六爷在房上喊：“掌柜的，放到了三个，跑了三个，你见见数吧！”众人打着火把靠近几具尸体一看，三枪都中要害，一枪是心脏、一枪是太阳xue，一枪是后脑勺。六爷纵身跳下房，说不用看了，都没气了，都回屋吧，末了，故意大声说，掌柜的，前面那三个土匪可是没死呢，没准哪天还会回来寻仇，我这把快枪可是需要“杏花老酒”压压惊！ 说完，扭头拎着枪就钻到自己的小屋去了，地主老财不敢怠慢，马上派人给六爷送去了好酒好菜，六爷把枪放在膝盖下盘着腿准备开吃的时候，突然对旁边的更夫说，去，把掌柜的叫来，陪我喝几盅，心里舒坦舒坦，地主老财心里极不情愿地从被窝里爬起来，乖乖地来陪六爷喝酒。 六爷说，咱这是吃的本事饭，地主老财敢说不字，咱就撂杆子走人，娃啊，那真叫惬意啊，我坐在那里光着膀子大汗淋漓大吃而喝，旁边还站着地主老财陪着笑脸，那真叫一个爽啊！……六爷你太牛了，你就不怕地主老财撵你回家，我巴不得呢，你说我害怕吗？我也是人啊，玩枪的人那天说没命就没命了，我想走啊，你说他能放我吗？咱喝的酒是拿命换来的，不喝好。 上路时阎王爷都不收留咱……烈酒，烈酒，阎王的头，喝了财主的酒，汉子我泪花花流，上了地主的上炕头，提着土匪的头，汉子我走西口，呼嗨吆，呼嗨吆，……六爷说这是他日后编的信天游歌谣。 六爷的形象一下子在我的脑海中高大起来，六爷不但艺高人胆大，而且是“神枪手”。六爷，你教我打枪，我长大了，也给人看家护院去，喝酒吃rou，哈哈哈、哈哈哈，六爷捋着胡子大笑，不像你爹，有勇无谋，抱着机枪站在坟头向敌群开火……你要抱着冲锋枪杀到战场去，当一个大官，不要象你爹一样当个小排长子，愚蠢的的连一个首长的女儿都娶不上。 六爷，我给你娶个司令的闺女怎么样？娃啊，好是好，就是不知道司令的女娃长得像不像你那漂亮的六奶奶……提到六奶奶，六爷悲喜交加，说话哽咽起来，眼中好像还有水汪汪的泪……娃，你答应六爷，长大了去当兵，完成你父亲的心愿。六爷，当兵有什么好啊？我想听六奶奶的故事，六爷摇了摇头，起身从炕上站了起来，下地蹒跚着走到门前，目光呆滞地望着远方……你六奶奶死了，死人的故事是不能讲的，不管我怎样哀求，六爷总是不肯讲…… 六奶奶的故事，我问过爷爷问过爸爸……他们总是不说，你六奶奶死了，接下来的话就是没下文了，但是从他们躲躲闪闪的眼神中，我读懂了一定有隐情隐瞒着我，这让我很好奇，难受了好一阵子，在我看来，自古都是英雄配美人，在我想象中的六奶奶不但面容娇好肯定和六爷有一段曲折美丽的爱情故事…… 六爷在我上初中的时候，他去世了，他的葬礼很简单，一辈子没儿没女，孤苦伶仃，只有一个缠绕在自己心间的女人让他留恋，然而这个梦连他最疼爱的孙子都不告而知，六爷你到底是为什么呢？在送六爷的出殡队伍中，我在泪眼迷离中看见六奶奶就走在前面的大路上，身穿着杏花粉红的小棉袄骑着小毛驴……仿佛在我面前灵光一现，然后化作了袅袅炊烟，消失在村落、田野，大地雾气弥漫的上空…… 六爷临死的时候，唯一嘱托的遗物是一把匕首和二十五十块现大洋，而且千叮咛万嘱咐，这把匕首传给我，六爷说：“民儿（我的乳名），是我看着长大的，这个孩子和别的孩子不一样，我是村里的黑五类，别的孩子躲着我，嫌弃六爷这个糟老头子，民儿，不嫌我，经常在我这个破草棚里过夜陪伴我，家里有好吃的第一个想着的就是我…… 母亲替我接过了遗物（我正在学校），六爷在断气的时候，还在断断续续呼唤着我的名子，还在念念不忘叮嘱：“民儿娘，送民儿当兵去，娃是快材料，这小子懂感情，懂得人间烟火的娃是大人的福啊！我这辈子造的孽，只能民儿偿还了，别忘送这小子当兵去，这是六爷的心愿，也是咱祖坟上冒青烟啊！大吉大利能出大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