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贪狼出、天地乱（上）

    愚者酒店最顶层的露天天台，站在这里仿佛伸手就能触摸到穹菇那透明湛蓝的伞状冠部。

    林宇在蜂巢网络以及神堡训练法的帮助下，实验进程和编写进度都大大加速，不久之后，饶石军与林宇终于完成了他们的第一部著作，阐述思维编织存在性与合理性的著作《思维假说》。在这《思维假说》正式完成的重要日子，饶石军让林宇停下手中实验，推着他来到愚者酒店的天台。

    这是几个月以来两人第一次停下手中的工作，第一次不通过思维同调交流。

    林宇感慨道：“真美啊，拉莱耶是个美丽的城市。”

    轮椅上的饶石军却不以为然道：“那是因为你站的足够高，在你视线接触不到的角落，阴影笼罩之处才是这个城市的真面目。阴谋、杀戮、还有肮脏的交易，丑陋的让你无法想象。”

    “你没有想过改变它吗？”林宇想起张秋清说过的话，饶石军才是这个城市幕后的王。

    “我可以制定规则，但无法改变人性。”饶石军自嘲道，“那是上帝的工作。”

    “这就是你认为《思维假说》会被人贬低的一文不值的原因吗？”

    “不，《思维假说》真正的敌人并不是人性，而是大势。”饶石军的声音有点低沉，“思维植入工作者有千千万万，但是掌握思维编织的只有两个人。这是一场两个人面对千万人的战争。而他们败了可以投降，我们败了只有粉身碎骨、死路一条。”

    灰界走廊里没有一丝风，林宇却感觉被吹得全身发凉，随后，他转头看向轮椅上的老人，这位老人渊渟岳峙、意态自若，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林宇心知自己的心性不够沉稳，又被饶石军上了一课。林宇看向没有星光的夜空，蓝色的光带如同世事一样变幻莫测，但是不管怎么变化，都逃不开夜空的笼罩。这就如同人性的变化一定有其固有的窠臼，林宇相信饶石军一定针对性的想好了后招。

    林宇问道：“既然你已经看出形势不对，为什么还要逆势而行？”

    “世事如棋，落子无悔。”饶石军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因为我并没有时间再等下去。

    林宇并不明白饶石军为何一意孤行，但是他从饶石军的话中听出了百折不饶的执着，于是问道：“那么这盘棋你准备怎么下？”

    饶石军道：“我准备了三步棋，这三步棋分别叫杀、破、狼。”

    第一步棋，叫贪狼。

    几天后，《思维编织》以多种渠道在天讯上面世，正式进入人们的视线，地球因为《思维假说》的出现掀起波澜。

    天讯知名网站《现象网》总部，正发生一场争论。

    “我不明白，为什么不刊登我的文章。”艾德将一份稿纸连同一本书一起拍在总编桌子上，发怒道。

    总编不为所动，慢条斯理道：“写什么文章是你的权利，选谁的文章是我的权利，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员工守则没有允许你可以在我的办公室里大喊大叫。”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选的全都是单方面批判《思维假说》的文章，作为媒体人最重要的客观中立呢？”

    总编语气坚定的说道：“我们《现象网》是一家有责任的网站，不是靠哗众取宠吸引眼球的。对于这种没有经过证实、没有科学依据、没有逻辑性的伪科学我们必须坚决抵制，我们必须对信任我们的网友负责。”

    “你真的有完整看过《思维假说》吗？”艾德简直想将这本书拍到总编脸上，“这绝对是本世纪最重要的发现，你这样昧着良心说话，将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等你当上总编的那天再来质疑我的专业水平。”总编拿起桌上的《思维假说》扔到艾德身上，“如果你不想丢掉这份工作的话，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

    灵魂通道，这是天讯上一个著名的讨论思维研究的社区。管理员拉尔夫发现站长伊恩今天没有处理工作上的事，而是抱着一本书在办公室里看到入迷。

    “伊恩，看你跟捡到宝一样，抱着这本书翻来覆去的看，我都有点怀疑这是不是你的初恋情人写给你的情书。”

    “拉尔夫，你相信吗，思维界就要变天了。”伊恩抬头看了他的老朋友一眼，用很慎重的语气说道。

    拉尔夫看伊恩不像看玩笑的样子，一阵激灵道：“难道说，思维创伤这个困恼无数人的难题被解决了？那可真是一件足以震惊世界的大事。”

    “不、不，思维创伤的重要性根本无法跟它相提并论。”

    伊恩的话彻底吊起拉尔夫的好奇心，他绕到伊恩身旁，从伊恩手中接过那本书。这本书并不厚，拉尔夫看到封面上写着《思维假说》的书名，而作者一栏出乎意料的是两个陌生的华国人的名字，要知道在思维领域，华国的研究一向落后于世界。他好奇的翻开扉页，大略浏览起书的内容，才看了两三页就已经脸色大变。

    拉尔夫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伊恩，你认为这本书上说的是真的吗？”

    “我不知道，拉尔夫。”伊恩很理解老朋友此时的心情，这跟他第一次接触这本书时一模一样，“我也不愿意相信它是真的。但是不幸的是，它已经征服我了。”

    “那里还在等什么？”拉尔夫相信伊恩的判断，但是熟知伊恩品性的他却为伊恩的做法疑惑起来。“我们应该搞一个专题，让更多人有机会接触它。”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

    “为什么？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一旦错过会后悔终生的。”拉尔夫激动道，“思维植入刚出现的时候，有多少人加入那场世纪狂欢中，那时候我们错失了良机，只能跟在别人后面摇旗助威。我们以为下一次这种级别的科学发现至少要百年后才有可能出现，我们一辈子也没有机会了，但是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你还要等什么？乘着消息还没有扩散，我们抢先搞个方案出来，争取把灵魂通道做成讨论《思维假说》的大本营。”

    “拉尔夫，你知道每年全球思维植入相关行业的产值是多少吗？你知道世界一百强公司里有几个是思维植入领域的，又有几个已经投入资金或者正在参与合作的吗？你知道思维植入领域的研究人员一共有多少，每年以多少万人的数量在递增吗？”伊恩停顿了一下，“如果现在你告诉他们有一个新的产业将全面取代思维植入，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无数的思维植入企业将会破产，无数的人会失业，还有许多已经在思维植入领域取得成就地位的人，会发现突然跌落神坛，又要重新从金字塔底层慢慢爬上去。这将产生多么巨大的阻力，你想象的到吗”

    伊恩一席话，将拉尔夫从狂热中唤醒。他不甘心道：“但是，但是只要《思维假说》里描述的思维编织能真的实现，那么再大的阻力也阻止不了科学的进步。”

    “拉尔夫，我跟你一样，相信正义必胜，真理永存。但是在这个连作者本人都没有正式登上舞台的时候，我们如果贸然出头，那么所有的压力和攻击都会集中在我们身上。现在就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我们要做的应该是积蓄力量，静静等待黎明的黎明的到来。我将这本书看了很多遍，我发现这本书里有很多地方写的意犹未尽。我相信这本书的作者并没有把他的想法全部都展现出来。这本书更像是在投石问路，书里描述的思维编织还是停留在纸面上的东西。我们要等到这两位作者拿出更有说服力的武器。”

    ……

    与此同时，许多思维领域资深研究员和工程师正在撰文批判《思维编织》，这些言论一一出现在天讯上。

    “谁能告诉我这两名作者是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他们毕业于哪所大学，在哪个研究所工作，他们的导师是谁，以前有过什么成绩？然后最重要的是别忘了告诉我，他们的知识来至哪里。难道是用屁股想出来的吗？哦，我的猜测难道是真的。这种毫无根据、夸大其词的歪理邪说只能是不经过大脑的产物。”

    “今天，我很沉重的告诉大家一个不幸的消息，全世界都被两个小丑调戏了。他们成功用一个哗众取宠的话题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而我们居然傻傻的顺着他们的剧本陪他们演戏。我痛恨自己居然在天讯上发表话题批判他们，恐怕这已经随了他们的心意。但是希望我的牺牲能让大家警惕，从现在起忘了他们，忘记那本亵渎科学的书。但愿明天一觉醒来，我再也看不到有关他们的话题。”

    “从意识的角度来说，这种自我的改变就是一种自我的否定，是不可能被潜意识接受的。所以，思维编织不可能实现。”

    “天啊，两百年前我们有永动机，今天我们有思维编织。”

    ……

    身为世界五百强企业的威瑞集团投资30亿元耗费三年时间建立的思维植入研究所终于正式竣工。在威瑞集团总部，执行总裁汉密尔顿正举起酒杯，邀请众人同饮手中的香槟酒，庆祝思维植入研究所项目完美竣工，号召大家共同展望美好未来。这时他的秘书珍妮特小姐慌慌张张的跑到他耳边一阵低语。汉密尔顿皱着眉头，抛下众人带着秘书珍妮特匆匆离去，让一众员工面面相觑，纷纷猜测是什么变故让一向从容的总裁居然连一句话都来不及交代就赶去处理。

    某国临时叫停一笔高达450亿元的军火采购预算，这表示该国年初与苹果核公司签订的300台“猛虎”单兵外骨骼作战系统的订单宣告作废。

    某国大型思维植入产业区建立，预计最高可容纳一百家思维植入企业入驻。该国官员在面对记者采访时表示，思维植入领域将是未来的发展趋势，该国会继续加大思维植入产业的扶植力度。当记者问到对天讯上疯传的思维编织有什么看法时，该官员表示思维植入作为一项新兴产业，根基还很脆弱，需要所有人一同努力维护。

    ……

    华国的天讯上，更是闹成一团。

    “华国的崛起，科学巨著《思维假说》两名作者都是华人。”

    “华国科学家震惊世界，预示华国即将成为世界科技中心。”

    “继华国骗子行骗联合国多名官员后，再曝华国骗子进军科学界。”

    “丢人丢到国外去了。”

    “我用了三年时间完成思维编织的相关著作，如今居然被无耻小人窃取研究成果。”

    “以前有很多假气功大师，就喜欢用这种似是而非的理论骗人，偏偏还有许多人上当受骗。我看写这本书的人啊，就是看到有许多家庭有亲人深受思维创伤折磨，所以故意鼓捣这个东西出来。你看这么严重的病，什么工具都不需要，就这么想一想就治愈了，这靠谱么。但是很多人关心自己的新人，关心则乱，这种心理就会被骗子利用。结果就把本来应该用来治病的钱，都交给骗子，反而耽误了正经的治疗。依我看，这种骗子太可恶了。就应该立即抓起来，不能让更多受害者上当受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