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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正义

    一句回答,在场众人无不愕然。就连一直跪在地上,垂头不语的刺杀者,眼神中也流露出片刻迷茫,只是无人发现这一点。

    阿尔萨斯王子是最迷茫的一个,他站直了身体,小小的身板竟也有些挺拔的意味。在众人的惊讶中,他竟然将左手覆于右胸前,对奥斯微微鞠躬,诚心请教起来:“奥斯哥哥,我感觉这句话很有深意,还请你为我解释。”

    奥斯怔住了,是真真正正地怔在原地。面对做下如此举动,向他诚心请益的阿尔萨斯王子,这种感觉比有人刺杀自己,还要来得震动心弦!

    奥斯与阿尔萨斯王子对视着,他看着小王子那双清澈无暇的眸子,不知觉间便思绪万千。片刻,他又仰起头,凝望向逐渐远去的皎月,忽然之间就回想起了,曾经与老师一起爬山的那段历程!

    也就是在这份回想中,奥斯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一个决定。

    “在解释之前,殿下,请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奥斯将剑挂回腰间,郑重地向阿尔萨斯王子询问道,“你认为,什么是正义?”

    当奥斯问出这个问题,在一旁,提里奥和李奥瑞克皆有一种匪夷所思的感觉!此前,奥斯所表现出来的力量,就已经让他们为之震撼了。而现在,奥斯又把话题转向正义,似乎要教导年轻的小王子什么道理。

    因此,提里奥和李奥瑞克齐齐屏气凝神,注视着同样年轻,不过才十六岁的奥斯,等待着他的下文。

    吉安娜殿下到这时才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遍奥斯,心中略微有些好奇,不过也只是简单的好奇。即使到了现在,她也不时地闭上眼睛在感知着什么。虽然人就站在这里,也听着奥斯和阿尔萨斯地对话,但很显然她关心的重点不是此处。

    “圣光就是正义!”阿尔萨斯王子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奥斯摇了摇头:“圣光只是圣光。”

    “咦?!”阿尔萨斯王子顿时惊奇地轻咦一声,扭着头在奥斯和提里奥之间来回观望。

    奥斯发现了阿尔萨斯王子的动作,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一旁的提里奥。然后又在提里奥的眼中,看到了惊喜。

    略微一想,奥斯就大致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他对提里奥叔叔点点头后,继续说道:“无论是哪一种力量,它们本身皆无任何含义。唯有掌握力量的人,和神,才会将力量赋予不同的意义、信念、以及精神。”

    “可是赛丹叔叔告诉我,圣光就是正义。老师和大主教爷爷也教导我,要成为一名合格的圣骑士,用心中的圣光惩恶扬善,代表正义,制裁邪恶!”

    奥斯第二次摇了摇头:“圣骑士只是圣骑士。八大美德确实是美好的品质和精神,是每一名圣骑士抱持的理想和意志。但是,难道抛开了圣光和八大美德以后,正义就不存在了吗?”

    阿尔萨斯王子从未想过这一点,愣在原地思考起来。

    “假如,阿尔萨斯殿下,你没有掌握圣光,也没能成为圣骑士。难道说,你就因此不愿成为一个高尚的,秉持正义的,领袖了吗?”

    奥斯做出如此假设,阿尔萨斯王子瞬间恍然大悟:“不,我仍愿成为那样的人!”

    看着小脸紧绷,双手握拳呐喊出声的小王子,奥斯由衷地微微一笑:“所以,圣光就是正义,这太片面。圣光是美丽而又温柔的,它不仅能治愈人的身体,更能治愈人的心灵。但圣光更是一种强大的力量,心生邪恶,步入歧途,圣光也会沦为杀戮的‘剑’。”

    “那赛丹叔叔错了吗?”阿尔萨斯王子的脸上,又出现了一些迷茫之色。奥斯此刻说的话,明显与过去学到的内容不相符。

    “我并不了解达索汉阁下,不能对此发表什么意见。”

    阿尔萨斯王子看向提里奥,见到提里奥并未有反对之色,便诉说起来:“之前因为从暴风城救回了不少贵族和子民们,洛丹伦城中一时有些混乱。三名暴风城军官不想再参战,因此煽动部下叛变逃离。后来他们被全数抓回,赛丹叔叔将为首的三名军官就地处决,从者亦处决大半,唯有小部分被裹挟者,罚役刑。当时,提里奥叔叔和赛丹叔叔还……”

    “唉,还是我来说吧,殿下。”提里奥的神情有些颓色,“赛丹、乌瑟尔、还有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接受光明教义,又一起被圣光眷顾。然而在这条路上,我和赛丹的分歧,逐渐出现在对于圣光的理解和使用上。赛丹认为,圣光代表着正义,而作为圣光的代言人,就应当以雷霆手腕,惩戒世间一切jian佞罪恶!我赞同赛丹在圣光惩戒上的看法,但我并不赞同他的处理方式。”

    “惩戒世间一切jian佞罪恶……”奥斯重复了一遍,又向阿尔萨斯王子问道,“殿下,惩戒也分有很多种方式。那你认为,在使用圣光惩戒jian佞罪恶的过程中,是治理?是处罚?是饶恕?还是——杀!”

    “我……我不知道。”阿尔萨斯王子的脸上,充满了纠结和疑惑之色,“好像你们每个人说的,都不太一样。但我认为赛丹叔叔说得对,老师也经常采纳赛丹叔叔的意见。”

    听闻此言,提里奥·弗丁轻微地叹了口气,目光黯然。

    “达索汉阁下如何说?”

    阿尔萨斯王子一字一句地转述道:“惩戒的过程不在于说教,而在于行动!无论手段如何,阻止罪恶,以及审判罪恶,就是唯一的目的!如果能有转换余地,那就阻止!如果没有转换余地,那就以力量制裁力量,以杀死罪犯,阻止罪犯杀人!”

    奥斯第三次摇了摇头,叹息不已:“以暴制暴,以杀止杀。殿下,你不觉得这样做,太过残忍了吗?”

    “咦!?”阿尔萨斯王子又一次好奇地轻咦出声,“奥斯哥哥,为什么你说的话,和提里奥叔叔几乎一模一样!”

    提里奥同样叹息起来,对奥斯说道:“我也曾这样和赛丹讨论过,我和他是挚友,是伙伴,崇尚圣光,有着共同的理想和目标。但唯有做事理念,我俩始终不同!赛丹认为,以圣光惩戒邪恶,便无需留情,对待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和同伴的残忍……而每到这个时候,也只有夹在中间的乌瑟尔,能做出公正且合理的决断,让我和赛丹不至于无休止地争论下去……”

    “我明白了。”奥斯接口说道,目光灼灼地直视着小王子,“达索汉阁下的嫉恶如仇,他的勇气,他做事的手段,着实令我敬畏和叹服!但是,殿下,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的必要性?”

    “必要性?”

    “因为,即便心存正义,做出来的事也未必就是正义。达索汉阁下只追求结果,追求惩戒和审判罪恶的目的,而这,不是正义!他更不是,一名合格的圣光使用者!”

    奥斯说出如此严厉而又果断的定语,不止是阿尔萨斯王子被震住了。就连提里奥,也因奥斯这句对挚友地批判,呆立当场!

    “达索汉阁下相信自己是正义的,然后进行正义的事,他拥有发自内心的正义感,这些都没有错。可唯有他所做的一切,背离了正义。”奥斯继续讲道。

    “为什么?”阿尔萨斯王子和提里奥异口同声地问道。

    “因为正义,不只是一个结果!进行正义的事,就是指所做的一切,包括整个过程,都必须合乎正义,这样才有意义!忽略手段,只注重结果,那是个人意欲地表现!”

    短暂的沉寂,阿尔萨斯王子仍然在回味和思考,思考这段和赛丹叔叔截然不同的观点。

    提里奥若有所思,又顺着奥斯的理念,往下问去:“你认为过程比结果重要?”

    奥斯点了点头,言辞笃定:“即使目标的初衷是出于正义,但在过程中使用了不合理的手段,任意妄为,施以伤害,就算结果符合预期,它也早已偏离了正义。”

    这时,阿尔萨斯王子忽然“啊”了一声,仰起头望向奥斯说道:“我想起来了,奥斯哥哥,这就是你刚刚才说到的,圣光也会沦为杀戮的‘剑’!”

    “没错。”奥斯单膝跪在阿尔萨斯王子身前,让自己的视线和小王子齐平,双手又搭上小王子的双肩,诚恳地警示道,“殿下,你要记住,圣光就像一把正义的‘剑’,在决断一切之前,你要非常非常地小心!正义是发自你内心的意志,而不是作为伤害别人的借口!正义是要同时坚守过程和结果,不能有一丝动摇!”

    阿尔萨斯王子彻底被奥斯感染了,神情极为庄重地应道:“我会记住今晚的教导,虽然我还不太懂,但我会慢慢地理解它。”

    “哈,认识七岁的你,是我的荣幸!阿尔萨斯·米奈希尔!”奥斯站起身,左手覆于右胸前,满怀笑意地回以一礼。

    忽然,原本沉寂不语,一直跪在地上的刺杀者,一头栽倒在地。他那嘶哑阴暗的声音,吐出了模模糊糊的五个字:“可笑……的……说辞……”

    奥斯即刻俯身查探,他翻过刺杀者的身体,却见刺杀者的半张脸上,已经变为了翠绿之色!这股翠绿色的不知名毒药,毒性极强!短短数秒,不仅刺杀者的面容开始枯槁,就连那一头黑色短发,也渐渐变成绿色。rou眼可见的是,翠绿色的毒性覆盖了刺杀者的整张脸后,又开始向脖颈下方蔓延!

    “唉……你既然听了我说的话,明知道我不会为难你,何苦……”奥斯左臂揽着刺杀者,眼见一个大活人的生命在眼前逐渐消逝,心中顿时有了决定。

    不过,奥斯在行动之前,先是问道:“殿下,如果是你,现在怎么办?”

    “依据尸体线索,挖出幕后主使,惩罚元凶!”

    “不对,现在在我怀中的,只是一个快要死去的生命。”

    “那……救活他?”阿尔萨斯王子不确定地说道,“可他想要杀你!”

    “其实,我有杀过生!变异的狼群、石腭怪、还有软泥怪,我都记得,那是为了守护我的兄弟、矮人族、和侏儒族。”奥斯说着往事,再说到自己,“就我个人看来,嘴上总是说着什么大道理,那都太过缥缈无端。而我的正义很简单,我会尽力去做好的事情,不去做坏的事情,见到坏的事情,我会去阻止它。但是,殿下,比起阻止它,有一件事情是更值得我们去做的。”

    “是什么?”

    “导正它!”奥斯说罢,他摊开右手,五指和手心朝天。而下一秒,在奥斯右手上汇聚的,正是那——明耀的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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