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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孤寂

    在峰顶的第一天,高山之王什么都没有讲。他既没有再说故事,也没有再说道理,更没有直接开始教导奥斯,如何使用大地之力和群山之力。

    因而在第一天,奥斯兴致勃勃地,在这个一万余米的峰顶上观览着风景。向四面八方望去,可以说每个方向的景色都不尽相同。虽然以他的目力,根本看不到各个方向的山脚下,究竟是一幅怎样的画面。但他大概可以想象地出,北边是湿地,山脚下的海港,应是未来的米奈希尔港。西边就是无尽之海,往南正是丹莫罗。东边则是连绵的山脉,未来将有一片山崖,被修建成矮人族的空军基地。

    在峰顶的第二天,奥斯仍旧饶有兴致,继续欣赏着风景。第一次登上如此之高的地方,波澜壮阔的景致,不可能在短短的三两天,就将之看腻。但此时,奥斯心中已经隐隐猜到,恐怕他的老师别有用意。

    到了第三天,奥斯已经不再想看什么风景了。因为他发现,其实四面八方的景色,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同。高出云雾的峰顶,让奥斯看不见下方的景物。但就算没有云雾,在这万米余高的峰顶上,他也看不见下方的具体事物。而在这个峰顶上真正能看清的东西,是积雪和冰川,是太阳和双月。除此之外,就只有一望无垠的天空了。

    时间进入第四天,高山之王仍旧什么都没有说,奥斯也没有问。不过,奥斯不问,不代表他没有思考。他已经开始在想,老师任由他在峰顶上无所事事,到底是为了教导他什么。

    第五天和第六天,高山之王始终不发一言,根本没和奥斯说过话。此时,奥斯心中虽然没有焦虑和急迫,但他已经完全不去看身畔的景致了。他盘着腿,每一天都和老师面对面坐着,一直在心里探究着。

    时间一直到了第七天的傍晚,在太阳下山之际,高山之王终于说话了:“在这里待了七天,有什么感觉吗?”

    “没到这里时,我在想这里会有怎样的奇幻风光。到了这里时,最初的三天,确实让我感到心潮澎湃。但接下来的四天,我已经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奥斯顿了顿,问道,“老师,您就这样一坐七天,也不说话,也不理会我,让我感觉有些……”

    “孤寂吗?”

    “对,就是这种感觉。虽然您就在身前,但反而让我更加难受……”

    “攀上了峰顶的感觉,最初时确实不坏。因为当你处于这里时,再没有什么人比你更高。同样,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其他人,可以阻碍到你的视线。前、后、左、右,你可以任意选择你想看的任何方向。”

    “确实如此,老师,但我只看了三天,就不想再看了。因为四下看去,也没有什么不同。”

    “峰顶的景致,让你看了三天就厌倦了。那么,奥斯,你的人生呢?当你的地位和力量达到顶峰时,你又会将你自己,孤寂地放在顶峰多久呢?”

    奥斯不说话了,他明白了老师的意思。但正是因为他明白了,反而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这是因为他自己心中没有答案。此时的他,离所谓的人生顶峰,还差得太远太远。他并未走到那一步,又如何能有什么回答。

    “你的沉默,让我欣慰。”高山之王笑了起来,但他没有给奥斯什么准确答案,“这个问题,未来的你终有一天,是要去面对的。那个时候,我不会在你的身前,像这样地看着你。”

    “老师……”

    “我只能提醒你,奥斯。当未来的某一天,你独自一人站立在顶峰之上,可是在那里,你其实什么都没有。你的亲人、兄弟、爱人,包括你的子民们……”高山之王抬起右手,指向那遥远的山脚下,“他们呐,全都在下面呢。”

    奥斯瞬间怔住了,随即便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老师!我明白您让我自己,足足思考七天的意思了。”

    “明白是一回事,但当你真正地握有权力,又同时拥有强大的力量,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奥斯,当人有了地位,同时权力在手,那就很难再将它们放下。”

    奥斯再次沉默了,他闭上眼睛,回味着老师说的话。高山之王同样地闭上了眼,静候着奥斯思考后给出答复。而时间,就在相对而坐的两人身旁,悄无声息地流逝着。

    又是新一天的太阳升起,日光的热度照满峰顶。坐了一整夜的奥斯,睁开了双眼回答道:“老师,您说的问题,我无法给出答案。未来的我会变成什么样,是否会沉迷于权力,我也不清楚。但至少现在,我可以向您保证,对于权力我并没有什么渴望,甚至是我父亲的领地,我都从未有过任何想法。”

    “不,我并不是要你去想,未来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那并不真实。我也并不是要你,现在就向我保证什么。”高山之王摇着头,又转而问道,“奥斯,你觉得,完美的最大缺陷是什么?”

    “完美……的缺陷?”奥斯喃喃自语道,他想了一些答案,却都感觉不对,“既然是完美,怎么还说有缺陷,不是自相矛盾吗?”

    “这就是我要给你讲的最后一课,什么是完美的缺陷,什么又是真正的失败者。”高山之王开始了他对奥斯最后地教导,“登上峰顶后,沉醉于峰顶的壮丽景象,这原本没有什么稀奇的。就像你在这里看到的景致,仅仅过了三天,你就发现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看的。生命同样是一场登山般的旅行,但即使不能攀上顶峰,也未曾立足于顶峰,其实都不算是失败者。真正的失败者,真正可怕的,是停步不前!”

    等待片刻,看到奥斯有所感悟后,高山之王继续讲道:“至于完美的最大缺陷,正是完美本身。因为完美两字所代表的含义,是再无一丝进步的可能。奥斯,我的忠告就是,无论你未来走到了哪一步,都不要迷恋于那个境地,更不要认为自己已经站在了顶峰,到达了极限!一旦你有了那种心态,你就会停步不前!而那样的你,将是一个真正的失败者!”

    “老师,您真正要告诉我的道理,是既不能过分地,痴迷于这所谓的顶峰风光。但更不能的,是停下自己迈向顶峰地脚步!对吗?”

    “哈哈哈哈!正是如此!现在,我可以放心地教你,如何使用大地之力和群山之力了。”

    然而,对于大地之力和群山之力地教导,高山之王竟然只说了一句话:“你上次是怎么感受到大地的脉搏,群山的呼吸,那现在就还怎么做。”

    “啊!?”奥斯彻底懵了。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上次你不是已经感受到它们了吗,仍然那样做就可以了。”

    “就只是这样?这么简单?”

    “当然,奥斯,你忘记了吗?我曾经告诉过你,你和我是同一种人,天生就可以使用强大的力量。而要使用这份力量,就是这样的简单。你先感受到它们,再去沟通它们,当它们给了你回应,你就成功了。”

    “这……”奥斯无语,说不出话来。

    不过,直到这一刻,高山之王说了如此简单地使用方法,奥斯才算是明白过来。原来,老师之前那么多地教导,从感悟内心开始,接着是感悟精神、意志、情感、灵魂、改变等等。如此之多地教会,都是为了在这一刻,让他自我感悟而做地铺垫。

    只是,奥斯仍旧难以置信。他怎么也没想到,更加强大的力量,竟然如此简单地就能学会:“不对呀,老师。上一次我就尝试着沟通它们了,但丝毫没有回应啊。”

    “你错了,上一次你只是感受到它们,但并未沟通。你以为地那种沟通,它们是感受不到的。你要知道,奥斯,大地和群山,可不是像圣光那样活跃的。”

    “这是什么意思?”

    “活跃的大地和群山,那不就成了地震和山崩,哈哈哈。”高山之王笑着解释道,“你想要联系上它们,再和它们沟通,首先就得和它们保持一样的频率。”

    “频率……”奥斯仍旧不知道怎么做,“老师,那我该怎么做?”

    “同样很简单,孤寂。”高山之王说着,突然拿出一个背包放在了帐篷中,“很遗憾,奥斯,接下来地这最后一段日子,我无法再陪伴着你了。因为只要我还在你身旁,你就不能真正的感到孤独和寂寞。而没有一颗孤独寂寞的心,厚重的大地,沉默的群山,是听不见你地召唤的。”

    这一下,奥斯彻底傻眼了……

    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他的老师,竟然让他自己一个人,留在这一万余米高的孤峰上……

    然而,看着老师真的准备离开了,奥斯不由自主地喊道:“老师,我……”

    高山之王走到奥斯身前,弯下腰轻轻地拥抱了一下,然后又先后指了指奥斯的心和头,讲道:“奥斯,我知道让你一个人待在这里,是很不容易的。如果你被这份孤寂所折磨,那就回想一下这一路上你学到的。自然平静的内心、精神和意志地作用、情感和杂念地约束。还有你今天明白的,绝不停下自己地脚步,朝着顶峰不断地前进!回想这所有的一切,都有助于你战胜自己心中的恶魔,平息你灵魂的恐惧。”

    深吸数口气,奥斯平静了下来,接受了老师这最后地安排。他对老师跪了下来,磕了一个响头。这既是对老师地送别,又仿佛是给他自己打气:“老师,感谢您在这一路上,对我地无私教诲。这最后一道坎儿,我绝不会让您失望的!”

    “我对你有信心,奥斯。”高山之王最后叮嘱道,“不要忘记,内心才是真正的力量,而情感则是心的力量。亲情、友情、爱情、同情,等等。任何一种能引起你心绪波动的,都是情感。奥斯,你更不能忘记,虽然你独自一人身处于高峰之顶,但我们大家,都在山下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