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桃燕归来香秀雨，血饮剑煞疑惑生
谁才是真正的你！ 花开三十年不败，花落三十年才尽。天波峰漫天红海依旧，芳华不减半点，春去秋来也不改天波峰的颜色和温度，四季如春，烂漫红艳，美人夺目。白驹过隙，时间一晃而过，转眼间李续已经来了天波三年了。 这三年来天波峰什么都没变，峰主依然是那个飘忽不可捉摸的峰主，李续也不敢去给峰主添麻烦，或许这样一个清丽脱俗的仙子就应该不染尘寰。 桃林依旧是那片桃林，李续依旧每天早起晚归的捕接花瓣，那玉碗终于是一天天的红色见长，不过到了后来，每一片放进去的花瓣都会化为液体。 渐渐地玉碗之中已然盛的不是花瓣，而是满满的融液，有如桃花酿成的酒液，又有如嫣红的鲜血。而每逢初一十五，李续依旧是自己饮上一点，然后再给留香亭最近的一株桃树浇上两杯泉水，过的也算平安快活。 不过关于修炼，李续却是依然无寸进，云雨诀依旧是每天按部就班的练习，但是如今仍然没有气感，至于修炼有成下山，更是遥遥无期了，每每一想到这里妙严便是无限惆怅与不甘，如此下去，怕不是今生再难见七哥儿与十四娘了，那自己在这里与孤独终老有何分别！ 然而焦急却改变不了任何事实，如今云华宗第十二代的弟子中都知道天波峰妙严童子了！原因就是没有半点修为，却能侍奉无尘仙左右，羡煞不少同门！ 这三年来峰主所教的食花气之法用的倒是炉火纯青，看来果然是生存的欲望使人进步啊。虽然修炼无寸进，但是身体倒是比以前好上了不少。 如今的李续比之当初又高了一个头去了，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体格健壮，往来离合泉、小院、留香亭之间，跑步的速度是越来越快越来越稳了，身手灵活，婉转腾挪之间，那些飘落进留香亭的花瓣现在是一片都跑不掉了。而且有空还学了几手不需真气便可以运用的法门，也算聊胜于无。 闲暇时间，李续为了解馋，还央求云瑶儿弄了一个玉鼎来，放在小院中，不辞辛苦的一杯杯的往小院之中运泉水，每日闲来无事便以桃花佐餐，泉水为酒，饮之食之，好不快哉。 快哉之余，便是在那留香亭之中高诵云笈签书上的经文，端的上是得道高仙隐世名流的作风了。只不过一身酒气却是越来越浓，连平日里都还有淡淡的酒味。 三年来云瑶儿不时都来看望李续，倒是让李续郁郁的心情好上不少！后来见玉师叔祖也不怎么反对，不像想象中的那么不近人情，还不时有师兄师姐们也来这天波峰游玩，李续也因此认识了不少的同门子弟。 只不过每每一想到人家都有修为在身，诸峰之间随意来去，而自己除了身体比以前好一点便什么也没有了，李续便甚为苦恼。人家这才算真正的练气士修行者啊，自己顶多也就算个道观里打杂的。不过他却从未自暴自弃过，依旧修炼如常，也不知道是神经粗大还是承受力强！ “世间众生，无明重暗，真道在身，莫能睹见。譬如愚人，东西驰走，求觅空色，而不能知，即色是空。一切世间，亦复如是。心性驰走，欲求真道，不知身心，即是真道。” 今日天气正好，昨日刚下过雨，林中仿佛还带着点湿气。李续盘坐在留香亭前的空地上，面前放着一张从院子里搬过来的小桌，桌上放着两只翡翠杯子和一卷摊开的书册，正是在诵云笈签书。 年前李续见得峰主，大胆要求过想学更多的经书，峰主却只道多诵读这云笈签书即可。可惜李续也不知道要诵读多少遍，才能明白其中真意，虽然云瑶儿也说这是上古奇书，但是她抄了去也没见得念出个什么花样来。 “专精养神，不为物杂，谓之清。反神服气，安而不勤，谓之静。忘念以定志……”正当李续诵经正酣之时，忽然，起风了。 这风不正常！李续有些奇怪的站起身来，抬头张望，只见艳阳高挂之下，忽有大风而至，一道道的花瓣有如飞燕还巢一般围绕着留香亭打起了转，林中有那小鸟雀儿这时都落到了地上，有的甚至还稀奇的往落叶里钻。 不到盏茶功夫，不仅是那飘落的飞花，连各树上的桃花也主动脱落下来，随风而舞，这风越刮越大，仿佛要将所有的桃花全都刮到这留香亭一般，桃林之间忽然响起阵阵呓语之声，听不真切，好似有女子低声嬉笑之声，又好似有人在言谈欢笑，分不出个所以然。 李续大惊，收起签书，跃上桌子张望，只见远处已然看不到天际，一道道红色花流正汹涌而来，心里暗道不好：“这风要是继续刮个几下，只怕这满山桃花都要落地为泥了，莫非有强敌来犯？” 风继续在刮，留香亭已然被万千红色的花瓣团团笼罩，李续已经被花瓣龙卷淹没。入目尽是红色，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何方妖孽！”李续运足中气学着那神怪故事里高人一样大吼了一声，不过瞬间就好像是惹怒了这花海一样，无数花瓣汹涌而来竟是直接将李续裹了个通透，仿佛绑架了一般，然后高高抛起跌落在地上，委实痛的不轻。 等李续吱呀咧嘴的爬起来，心道晦气，这还没过上逍遥天地的好日子便又要遭了灾么，难道真的与仙道无缘？ 却不想周身花瓣好像打击了李续一下出了气似的，便不再理会他了，李续赶紧朝前走了走，也没什么阻拦。就是这狂卷的花瓣有如怒海一般将他罩在了里面，想出去也不知道如何出去了。 大约过了两柱香的时间，花瓣海忽然像受到感召一样，开始急速朝李续后方飞去，又是将李续冲撞得打了好几个趔趄。李续赶紧往相反的方向跑，不消说，后面那肯定是留香亭的方向，有古怪！ 李续跑了没几步，忽然身子一轻，竟然直接穿过了花海，飞到了半空之中。原来是突然出现的玉无双将他摄了上来。 “多谢峰主！”李续站在玉无双旁边，总算松了口气，当下站在玉无双的云床之上，向下望去，差点一口将自己的舌头给吃了下去。 只见满山红艳，如今变成了绿油油，以留香亭为中心，一个大大的红色漩涡盘旋，无数花瓣充斥其中。这短短的一会，整个天波峰的桃树的话便都落尽了，全被这漩涡卷了过去。这是妖怪么！ 玉无双却没理会他，脸色难得的出现了一丝关切的神色，直直的盯着花海中央留香亭的位置。李续看到玉无双这个神情，也赶忙将目光投过去，却只见红色漩涡滚滚，再也瞧不出其他。 又过了一个时辰，整个天波峰如今除了李续和玉无双所在的底下花海漩涡，再也找不到一片挂在树上的桃花。 那花海漩涡也像是吃饱了一样，居然开始发力往上涌。朵朵桃花慢慢形成一道冲天花柱，直冲天际。花柱不停的旋转，升高，到最后，地上花瓣已经全然被卷上了高空，有如花开龙卷一样。 然后砰的一下，龙卷炸裂，犹若桃花做的烟花，飞洒四方，整个天波峰下彻彻底底的起了桃花雨。 “冬寒秋暮春几许，年华莫惜飘萍絮。尹笑天涯慕仙颜，桃燕归来香秀雨。” 一身粉红绮罗裙，藕臂轻舒，细腰依依，胸前开合，春光尽览，云髻之上簪着一朵桃花，淡淡刘海之下，一双夺魄双眸水潺潺，漫步天光，足下步步生花，托着她自花云中缓缓而来。 李续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女子，一双眼睛瞪的牛大，满眼的难以置信的神色，不由自主的张嘴想说什么，然而这这那那了半天，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转头望向身边的峰主，脸上惊奇之色更甚。这是一模一样啊，必须是一模一样啊。只见来人刘海之下有着和天波峰主无尘仙一模一样的容颜，分不清彼此。难怪李续如此惊讶难以自持。 待得那女子走到近前，玉无双微微打了个稽首，淡淡道：“贫道无尘子玉无双！” “小女子桃仙儿香秀主！”对面女子也微微颔首道。 一旁的李续对峰主的话是感到莫名其妙，对对面这自称香秀主的女子的话却是心中一跳，“前者无聊之时经常对着留香亭最近的一棵桃树自言自语，便总是桃仙儿桃仙儿的唤，这女子该不是那桃树成精了吧。” 似有所感，抬头望去，却见对面香秀主也恰好投眼望来，眼中意味深长难以揣摩，弄得李续心里又是一紧。 “你这扇子倒是不错！”香秀主突然又说了一句让人听不懂的话。 “道友若是喜欢，拿去便是了。”玉无双挥了挥手中的无尘扇道。 香秀主却没有去接，转而转过身去，右手一展，有如水中捞月一般，一柄由片片桃花组成的羽扇凭空出现在在手中，还有两片绿叶为颚。 “好了，我也有了。”香秀主摇着新成的羽扇笑着说，然后忽然转头对着李续道：“小道士，你说我们俩现在谁更好看啊！”说完还特意摆了个摇曳生姿，羽扇轻摇。 “啊——？”李续目瞪口呆之下是大为尴尬。现如今他已是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看着李续的样子，香秀主好像兴趣大减，道：“看你这呆样子，甚是没趣。”说完又嗤笑了一声落向留香亭去了。玉无双也带着李续落下云床来到了留香亭前。 地上早已铺就了厚厚的一层花瓣，李续搬来的那张小桌子却依旧完好无损的立在原地，桌上两只翡翠杯子分外显眼。 香秀主走过去拿起其中一只杯子看了看，又放回原地，道：“你这小道士甚是可恶，自家喝过的杯子还老用来盛水给人家喝。”言语中有微嗔之意。 李续大为尴尬，脸上臊的慌，心底想到：还真是桃树成精吗？怎么峰主不降妖怪啊？难道两人是亲戚？这般相像，难道峰主也是妖怪不成？越想越是慌乱。 “胡思乱想什么呢？”旁边玉无双突然轻喝道，“泰山崩于前当色不改，定力如此不足，如此心性，日后怎能有所成就。” 李续还未回话，前头香秀主却开口了：“你倒好人，却又不收人家做徒弟！” “机缘未至而已！”玉无双平静回应道。 “嗯！收了，怕是你也不会教呀！”香秀主说着又笑了起来，走到了亭子中间。那玉碗也是纹丝不动地还放在桌子上，李续此时心潮涌动，隔的远也看不真切那碗里有什么变故没。玉无双也没有反驳，立在亭外看着里面的香秀主。 “小道士，过来。”香秀主突然叫道。李续一听不知如何是好，将眼神望向身旁的峰主。 “去吧，香秀主即是吾，吾即是香秀主。莫做他想。”玉无双开口朝李续道，却让李续更加念头模糊了。 “嘻嘻，那可不一定哦，有些时候你我可不是同样的。来，拿着。”说着将扇子递到李续手上。李续捧着扇子退到一旁。 只见香秀主忽然双手拂过桌上的玉碗，李续忽然感觉像是地震了一下，然后就见到那玉碗之中升起了一道淡淡的红雾，红雾蒸腾，香秀主玉手一引，那玉碗便径直朝李续飞了过来。 李续赶紧抱住了，一手持扇一手托碗，形象怪异之极。眼睛朝碗里看去，之间光滑洁白的碗壁上，看不到半点红色。 而石桌之上红雾蒸腾，有如跳舞的异域女郎，扭动飞转。忽然李续听到一段“咔嚓”“咔嚓”的声音，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什么地方被拔出来一样。只见那红雾之中，从石桌里面竟然慢慢地升起一段金属物出来，居然是一把剑的剑柄。声响继续持续，不多时，一把通体血红的无鞘长剑插在了石桌之上，那淡淡的红雾依旧未曾散去，围绕着剑身舞蹈。 香秀主突然右手做剑指，往上一引，铿然一声，那透体鲜红的长剑便飞腾而出，一幕血光四散，血幕瞬间便笼罩了这小小的留香亭，李续心中一荡，看向那剑，心下甚是奇特，但是也没有半点事情发生。玉无双皱了皱眉，没有动弹，香秀主却随手一招，将那剑握在了手中，红幕消失，她却盯着李续看了又看。 “你刚才没有什么特殊感觉吗？”香秀主问道。 李续生怕回答不好，想来想，说：“弟子看到了一片红幕，然后就没有其他的了。” “就这么简单？”这次开口问的却是玉无双，言语之中亦有讶色。 “额，弟子看到的就这么多，再没别的了。”李续老实回答道。 香秀主回头看了看玉无双，也不知道两人叫换了什么眼神，回过来将李续手中的扇子和玉碗拿了回去，将玉碗放在了原位，又把剑递给李续拿着。李续顺手接了，只觉得这剑很是古怪，忍不住拿到眼前仔细瞅了瞅，却又看不出有什么端倪。 “怎么，有什么感觉？”香秀主摇着桃花扇问道。 “弟子感觉，这剑好像是活的！然后，这剑肯定应该很锋利。”李续回答道。 “废话，血饮剑肯定锋利了，你这榆木脑袋真是不通透。”见李续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香秀主教训了李续一句。 李续不敢反驳，心里却是知道了这血色长剑的名字——血饮剑。好诡异的名字。 “罢了，这剑就赐给你了！日后好生看管！”玉无双突然递给了李续一把乌木剑鞘，李续将剑收了，红光便再也看不到半点。 “多谢峰主！”李续欣喜不已，每个少年人都希望自己有一口宝剑好行侠仗义，李续当然也做过这样的梦。 这血饮剑一看便是一把宝剑，先不说藏在这石桌之中不知道多少年，就连玉无双和香秀主这样的高人也是小心对待，必定是珍品无疑。李续赶紧把剑收好抱在怀中。 “看你急的。又不会有人和你抢。”香秀主笑道。这时二人突然齐齐看向了亭外。李续顺着二人眼神望去，碧空如洗，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