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画世绝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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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东陵城往北,与断雁关交界处,有一处极热极寒的奇异沙漠,因其自高空俯望,状若一把芭蕉扇,世人称其为“火寒扇”。 如今深秋时分,火寒扇夏日里的漫漫焰沙,已尽化作一片莽莽白雪,寒风凛冽,寻常猎灵师置身此地,都不禁一阵寒抖。 在火寒扇往断雁关的方向,如今,正有一辆雪橇,拉着一个硕大的铜锁木箱,在雪鹿的拉扯下,吃力前行。 在雪橇鹿车之上,坐有两位男子,驭鹿的马夫,是一位身背有些佝偻的老头,面容寻常,一身镖师的装束套在身上,也没有多少镖局高人的英姿风范。 只见他左手执皮鞭,右手指间夹有一粗长草烟,猛吸一口,缓缓吐出一啖灰雾,在雪地里被寒风一刮,便不见了踪影。 马夫后面,端坐有一位厚袄裹身的男子,一脸富态,满面容光,这咋一看,就似官府大老爷,带着老管家跋涉出行的模样。 这火寒扇,为东陵城去往断雁关路径最捷之处。 舍弃此地,想要通往断雁关,需先借道青州,穿过荥阳城,如此横跨一州两城,方能踏足那片荒蛮之地。 此地除却高门大派的猎灵师,会前来历练,便只有依稀商人过往,寻常百姓只当是炼狱死地,不敢胡乱靠近半步。 穿越火寒扇,将货物运往断雁关,对于东陵城的商户而言,既可省却大笔的路途运费,又能节去过青州和荥阳城时的各种打点。 如此来回一趟,可获的利润,要比走州城驿道厚了近十倍。 有些撒胆商人,还是愿意冒此番风险,在交秋时分,将东陵城秋收后的盛产,贩运到断雁关。 火寒扇除却天然气候恶劣之外,更有不少恶兽穿行其中,为保安全,搏险的商人,通常会雇佣有玄力修为的猎灵师行镖。 镖师多为散修,或多年在门派中修为无法突破,行世历练以求顿悟的弟子,像雪橇鹿车上这般年迈的镖师,极为少见。 “裘镖头,方才那位男子好生威猛,你可知晓他是何人?”厚袄商翁呵着棉袜裹套的双手,声线有些颤抖地问道。 话语虽是咨询,但语气却无问意,反倒带些有与荣焉的骄傲。 方才他们二人,被一凶兽突袭,风雪中出现一道重戟玄光,助其脱难,那位骑坐长獠白虎灵兽上的云纹海袖男子,手持大戟,英姿无双。 车夫听闻商翁所言,摇了摇头,继续吧嗒指间的草烟。 对于马夫鲜语寡言、烟不离手的脾性,商翁习以为常,行商之人,对此类不聒噪嚼舌的镖师,更是偏爱。 “那可是我们东陵城天行阁中的青年俊彦,在九霄云中排行首位的大弟子方天戟!你看到他手中那把大戟没有?那可是鼎鼎有名的沉戟画世!一戟画天,二戟画地,三戟绝阴阳!多么地气派!我李荣华闯南走北,生意满天下,在中原一州五城之中,提起‘画世绝途’方天戟这个名号,谁人不竖起一个大拇指?” 自称李荣华的商翁,说起那位天行阁的九霄云俊彦,神采飞扬,比向人抖耀亲生儿郎,还要来的嘚瑟。 马夫闻言,不咸不淡地嗯应一声,对此,商翁却毫不介意,继续侃侃而谈。 马夫重吐一口浊烟,回首望了眼,云纹海袖男子骑虎奔赴而去的方向,扬起手中皮鞭,抽打一下雪鹿的后腿,拖着厚重铜锁箱子,向着断雁关缓缓前行。 此时,若有六道门的弟子在场,大概方能认出,这位一身镖师装扮的老者,正是被晋元朝百万重甲都统朱漆门,叹称为化身万丈红尘的“千业烟师”,六道门师叔祖裘老头。 ———— 东陵城城北,在四域之中,北城人气最盛,东陵城百万人口,此地便十占有六,也是幅员最为辽阔的一域。 在阴阳间享负盛名的天行阁,便建立于东陵城北之内。 即便因修罗邪刀出世,不少好事民众,赶赴东陵城东凑热闹,但北城大街小巷之中,依然繁华不减。 距离天行阁约有两百里外的城街上,有一家小酒馆,名曰“三香馆”。 此馆存在东陵城北之中,已逾百年光景,每日客人来往络绎。 但多年来,这三香馆也不见装潢扩建,依旧是十张酒桌,一个柜台,店前陈列五个四尺来高的酒坛。 每日里,当这五坛酒售完,馋瘾蛀骨的酒虫,也只能隔天待到日照三竿时分,再来排队候买。 除却这个怪异,三香馆尚有两处与寻常酒馆不同之处。 馆内的十张桌椅,只给排队买酒的前十名客人供座,余者若桌中酌酒之人不愿,也不可擅自凑桌。 第二点怪异之处,五坛美酒售毕,掌柜并不会关门,而是一直开张到晚上子时的最后一刻,任凭酒客在馆中,一直慢酌碎聊到打烊。 “你可知道这‘三香馆’店名的由来?” 小酒馆内,破晓时分便早早候在门口,购得今日头壶酒的一位老翁,斜坐在木椅之上,慢条斯理剥着花生壳,细啖着杯中白酒,对面前的一位青年男子问道。 “听闻这小馆,因酒香、rou香、饭香而得‘三香馆’之名,这是整个东陵城北人尽皆知的事情,师伯何以会有如此一问?”听年男子听闻老翁所言,疑惑反问道。 “呵呵,小后生,你这可有所不知了,传言当年开馆的掌柜,是一位双八豆蔻年华的奇女子,容颜清丽,天生体带醇香,如陈年美酒般,三尺之内,闻者熏然欲醉,因此便有‘三香’之名。”老翁抿一口酒,若有所思地说道。 “此后这女子离开后,小酒馆顶过他人之手,便干脆取名三香馆,经营方式也延续当时之例。所谓酒香rou香饭香,不过是后世酒馆当家的,硬凑上去的附会之词罢了,但有一点倒是实诚,这小馆的白酒啊,的确是香!” 老翁说完,再抿一口杯中好酒,啧啧称叹。 在老翁和青年男子的后方桌上,坐有一位童颜鹤发的老叟,听闻前方二人所言,缓缓放下手中的瓷碗,望着柜台,神情竟有些恍惚,不知在追忆岁月里的何年。 酒桌之上,放有一只两尺来高的宽圆鸟笼。 但笼中关养之鸟,却不是寻常风雅闲情人家的金丝雀、黄鹂或画眉,而是一只肥硕的大白鸽。 只见大白鸽双翅,夹有数颗红枣,如此掖着,明明肚子已经鼓胀难动,还是生怕翅下的红枣,会被人偷抢去一般。 大白鸽小心谨慎地望了眼左右,咕噜乱叫,怒意难掩。 而在老叟面前桌上,搁有三个小竹筒,里面分别装有不同的酒液。 这数日来,三香馆的掌柜,对这位早早便来门口排队的嗜酒老叟,那奇怪的饮酒方式,已经习以为常。 只见老叟一阵出神之后,将手中喝完大半清酒的瓷碗,缓缓放落身前。 随之自桌上的小竹筒中,细意地倒落约莫半勺颜色各异的酒液,混入碗中白酒,稍作摇晃,酒香四溢,在整个小酒馆中久郁不散。 “老夫以为此生,再也无法再闻这‘三香酒’曳神的醇冽,万无想到,今日竟能在这故地重拾故味,陆老叟,可否不吝赠老夫一杯?” 和青年男子谈着家常的老翁,鼻子微动,转过身来,对后桌的老叟叠掌拱手,客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