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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血狱鬼阵

    荥阳城外,石城前。渐浓的秋风刮出了阴森冬寒,渗入肌骨,让人发颤。

    一位粗麻素衣的白发老翁,缓缓踱步至这座闻名晋元的鬼城前。尚未站定,无数血箭自半空的糊稠鬼雾中飞射而下,有若甲卫重箭一般向这位须首皆白的老人袭来。

    方与六道门青衣秀才畅聊一番的神隐镇老人,头也不抬,右手换着手指抠鼻门拔鼻毛,似乎扯动了鼻痒,毫无仪态地打了个喷嚏,漫天袭来的血箭便瞬间在其上空破散,化作一片淡雾,再度卷入鬼寒氤氲之中。

    就在血箭破碎消散的瞬间,在粗麻老人四周,袭来五道黑影。

    只见这位白首老者,右手指甲几下轻弹,数道金光一闪即没,几声尖鸣响起,哀嚎凄惨,其中四道黑影随着声声参差爆响退入鬼雾之中。

    白首老人左手一伸,抓住其中一道身形未停的黑影,按顿之间,只见其五指间擒着一只一米来长的狰狞小鬼,红目长獠,垂着乌黑口涎。

    “黄阶后期的破界分身小鬼,武鬼,这十五年你倒过得挺滋润的。”粗麻素衣老人左手掐着一只身长一米的小鬼,右手食指在鼻孔几下抠转后,勾出一团青黄秽物,在挣扎哀鸣的小鬼脸上胡乱涂擦。

    “哈哈哈,申时错你这恶心老头,天天挖鼻孔,也不知道你到底哪来的这么多鼻屎!区区黄阶小鬼,怎么入得了你的法眼,有本事你就跨过城门,武某定当尽地主之谊,全力款待。”武城主的笑声爽朗响起,夜风骤急。

    “老夫挖着舒畅,不服啊?出来打我啊!”被武城主称为申时错的神隐镇老人,捏了捏鼻头,左右五指稍一用力,整只破界分身小鬼碎为一片墨浆,喷溅在地面上瞬间腾为袅袅灰烟。

    “哈哈哈,陆无为那只胯下无鸟的缩头乌龟,扔了个破阵在城外,以为还能困住我多久?鬼轮一旦圆满,我第一个就拿他魂rou来血祭!”武城主笑得秋风凛冽。

    在这位活了上百年岁数的老人面前,武鬼把话也说得敞亮。在阴阳两界这些活得比千年王八还命长的老鬼面前,石城五万冤魂被‘血狱鬼阵’炼祭鬼轮的秘密,压根就是一张不捅自破的窗纸。

    粗麻素衣老人望了一眼石城的残破大门,随着血腥鬼气自门内翻滚而出,地面上的灵纹闪着淡淡的金光。

    如今这个环城而祭的超生渡灵法阵,对于六道门和陆老叟而言,就是一扇赤烫火热的巴掌。此等奇阵,一旦布下,阵内冤魂一日未能洗起怨气,阵纹便不会消失。

    但陆无为当年一个失策,上代狱牙山魔主竟然算计六道门,以五万冤魂祭炼鬼珠为掩,当陆老叟布下超生渡灵法阵,当即便激发了‘血狱鬼阵’!

    如此一来,这个道门玄阵,竟成了魂祭鬼轮中的相抵相承的一环。一旦强行毁去,灵阵反噬不说,五万冤魂当即烟消云散。

    不毁,便是如今的结局,五万神魂在阴阳道魔两大玄阵的相抗相衡之间,一点点被熬成怨灵厉鬼,阴戾鬼气日渐淹吞超生灵阵。

    而如今十五年过去了,整个大阵的金光日渐黯淡,若非这五年来有当世的六道转轮人白无期,每年以精血加持,想必此阵早已被城内的怨灵给冲破。

    而让陆无为无法甘受灵阵反噬毁去超生渡灵法阵的一个重要缘由,便是白无期当年是承了五万冤魂的鬼气而生。

    白无期左手背上的鬼符,与这鬼城内的怨灵一脉相承,一旦石城的冤魂烟消云散,这位再入轮回的当世转轮人,便会被融入气脉的鬼符轰爆身亡。

    在驿道酒舍中,青衣秀才吾书生说,石城的五万冤魂等不来五年。实际便是担忧,五年之内一旦鬼城怨灵未能被超度,白无期手上的鬼符便无法消失。

    倘若整座石城的神魂被炼祭入鬼轮之中,除非白无期能得到并cao控鬼轮,成为执掌鬼道的大能,否则,他的下场一样会随那满城怨灵而魂飞魄散。

    这是一个死结,一关唯有白无期自己方能解去的生死大劫。

    因此,对于想得鬼轮保当世转轮人性命的六道门而言,无异就是拿鬼城五万冤魂来修补六道玄轮的如意算盘。当日武城主对白无期说,此等损德事情,也就六道门做得出,对此还真的难以置否驳辩。

    “武鬼,老夫就不掺和这肮脏活了,待白无期那小子哪天开窍了再来收你吧。”神隐镇老人抠了抠鼻孔,一个转身,一身粗麻素衣便消失在nongnong鬼气之中了。

    “哈哈哈,六道转轮人,造了四百多年的孽,这辈子活该窝囊!哈哈哈。”随着武城主的朗声大笑,城门处血气翻腾得越发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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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荥阳城与京都青州的交界处,有一座矮峰。山上翠树林耸,长年不见枯黄。而在碧木的荫掩之下,有一座小小的道观。

    道观青瓦砖墙,点点青苔缀着墙根,一直延伸到木门边下。看着像多年未曾有人住访的空宅。

    此观奇特之处,在于观前同时植种不止千年的银杏,一棵已经参天几可穿云,一颗却依然只有矮株模样,于当年栽种时一般无二,莫说高长半寸,就是一芽一叶都未曾萌发。

    道门典籍《青书》有载,此树被道门前辈称之为“沙漏”。从矮树处向上望去,对面那参天的浓密,就像被倒置的巨大漏子,堆积着点点岁月时光。

    小观的门额上,挂着一块古旧的方木,上书圆厚藏锋的“六道玄转”四个大字。这座小道观,正是在阴阳界大名鼎鼎的六道门。

    在道观通往山下的石阶上,此刻正有一位红衣孩童,踏着不情愿的拖沓步子,缓缓前登。

    “哼!这个混蛋二师兄,竟然给我戴上兽环,等我修为突破玄阶中期,看我不把这鬼东西砸!砸!砸烂!”红衣男童年约七八岁模样,恨恨说道。

    男童白嫩如璞的手腕间,圈着一环黑铁,环上正中嵌着一颗黑红珠子,与当日俞前山在骆家庄前,祭打出隐藏豺狼体内破界小鬼分身的六道魂珠一般无二。

    而这位红衣孩子,正是在断雁关被俞前山揪着耳朵顽劣稚童。

    五年前,俞前山自神隐镇接回白无期之后,陆老叟也领回了这个当时年仅三岁的小幼童。从此,他便成为了六道门第一百零八代中的第六位弟子。门中师兄师姐皆称呼其“小六”。

    “什么未过冠灵之礼不得行走阴阳,我呸!呸!呸!当年白师兄不也是十二岁的时候便提着斩鬼刀到处乱砍,也不见老头子说什么!我麒麟虽然现在才八岁,但修为哪里就比当时的白师兄差了?如果我也有把大刀,砍的恶灵夺的鬼珠,肯定不会比白师兄少!”

    自称麒麟的红衣男童说话间咬牙切齿,猛扯腕间的魂珠兽环,但无论他如何使劲,还是无法将其拽动分毫。

    六道门有规,门中弟子未满十五岁,行过冠灵之礼,不得私出宗门在世间猎灵。

    千百个不情愿拾阶到道观门前的红衣男童,站在银杏古树下,百无聊赖地踢着这颗参天大木。此景若被大师兄吾书生和二师兄俞前山看见,免不了又要被揪扯耳根。

    “什么沙漏古树,好好爱护是吧,我偏要踢!踢!踢!”麒麟脚下使劲毫不含糊,整棵大树瑟瑟颤抖。

    “哎,也是我活该倒霉,去断雁关凑什么热闹啊,被二师兄歪打正着就逮住了。”红衣男童哀叹一声。

    想到方踏足断雁关,便被鬼魂般从身后溜出的俞师兄给逮住,之后几次奔逃均难脱魔爪,还被戴上了这千里追行,可扼制灵力修为的兽环,不禁油然一阵沮丧。

    俞前山将麒麟押到矮峰下,并未上道观,便再次不知所踪。

    约莫是踢得有些累了,麒麟肩膀一垂,颓然坐在石阶上,由始至终,便没有心思去推开道观的大门。

    “嗯?兽环?待我去杀几只玄阶灵兽,挖出兽珠,我就不信破不开这鬼玩意!”红衣男童灵机一动,忽然想到中原大陆中,还真有这么个地方,漫山的妖兽气息非但可以助其遮掩兽环的灵息牵引,还能猎杀高阶灵兽的兽珠,解开兽环的禁制。

    “六道门,鬼影都没一个,无聊死了!走!走!走!就去西洛山,去抓几只灵兽来玩玩。”

    刚一回到六道门的小弟子,屁股尚未在门阶上捂热,身子一跃,如一只欢快的小兽一般蹦跳下石阶,几下穿跃,便消失在矮峰的碧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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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荥阳城外,一处密林之中。此处距离神隐镇约莫有百里。

    年前尚算宁静的密林,近数个月来常见有死尸,凶兽,平民,甚至还偶见低阶猎灵师的尸身被抓扯得皮开rou烂。

    午后,林子是一片灰蒙蒙的亮。一位年约三十的花裙裹身女子,扭着美妙的身姿,缓缓走在人烟渐罕的密林中。

    只见女子轻轻摇着一把小花扇,在如此秋凉的天,一身单薄低浅,看着都让人担忧孑孑柔弱女子,稍不小心便要感染风寒。

    独走密林的低胸花裙女子,突然停下脚步,眉头微蹙,低首望了一眼胸前袒露将半的沟壑,感觉有些莫名瘙痒,便伸手顺着裙领,探入自己胸间。

    只见美貌女子五指在两团白皙之间几下抓掏,似乎逮住了什么,一捏一拔,脸带愠色地握拳猛甩地上!

    一道细弱红光砸落地面,尘灰弥漫,伴随着痛叫一声,一个黑衣白裤的男子在地面几下翻滚,撞到树干方停下了身形。

    “哎呦,大姐,你轻点,睡得好好的咋也不给句商量就把我如此痛摔?”黑衣白裤男子满脸委屈,如被情郎负了心的小闺娘。

    “臭流氓,少来这套!你不是要进荥阳城打探转轮人的消息吗,怎么又偷偷钻入我的胸脯里去了?”花裙女子怒色渐浓,花扇轻掩胸前问道。

    “大姐,这天气凉,你那儿圆滚饱满,暖!”黑衣白裤男子盯着花裙女子鼓胀的胸脯,羞然说道,嘴角隐见流涎。

    话音刚落,只见花裙女子右脚一扬,裙底风光遗漏大半,黑衣白裤男子迅速低头仰看,但白花花的秀腿尚未入目,一道血光便如月刀袭来。

    “哎呦呦,大姐,你这是要了我的命啊!”黑衣白裤男子一个狼狈翻身,堪堪躲过了血光月刀,如被恶犬追咬的孩童惊恐叫道。

    “大姐,别动怒别动怒,我这不担心你的安危吗。我听说这六道门的转轮人,最近专猎杀玄阶鬼珠,我是怕大姐你万一被遇上了,也好护你周全啊。”这身板精瘦的男子,翻身坐在地面,语气幽然说道。

    话语刚落,只闻密林间一阵风叶沙响,在二人的前方,站立一位手持古朴方刀的黑衫男子。

    黑衣白裤男子抬首一望,当即三魂丢了七魄,连爬带滚窜到花裙女子的身后,紧紧攥住女子的裙角,颤声说道:

    “六道转…转…转轮人,白…白…白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