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小花 番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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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僵硬地坐在地上一动不敢动,浑身冷得发抖,可心脏却是砰砰直跳,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突然,一阵夜风吹过,我才发觉脸上凉凉的、湿湿的。 是泪水。 我哭了,哭得悄无声息、肝肠寸断。 电光石火之间,我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小伙伴们都一个接一个地病死了,想起白天爹娘看着我的眼神,顿时不寒而栗。 我跌跌撞撞地跑到厨房,扒在后窗处的窗棱子上往里看。 水色的月光照进昏暗的厨房,有种阴森森的光怪陆离。 又是那种令人作呕的铁锈味,可是我顾不上了,我急于肯定自己脑袋中荒谬的想法。 我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是我想错了,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可是当我看到厨房内的景象时,只觉浑身血液倒流结冰,从骨缝里冷到外面,心揪疼揪疼的。 我惊恐地从窗台上掉了下来,摔在地上,生疼生疼的。 我不敢哭,我怕吵醒了爹娘。 悄悄地回到小小的床板上,蜷缩成一团,用被子把脑袋捂得紧紧的。 脑海中不停地回放着厨房里的景象。 曾经温柔漂亮的jiejie现在就剩一个脑袋,没有血色的脸就被摆在厨房的窗沿上,眼睛睁得大大的,就那么直直的看着我。 死不瞑目。 两根洁白的腿骨被剔得一干二净挂在墙上,不带一点rou丝。 灶台上还放着些碎rou,依稀可见还有些手指的样子。 我突然想起那天被jiejie抚摸的感觉,胃里一阵翻腾。 我想吐却因胃里早已无物而什么都吐不出来。 此时此刻,我无比很庆幸这些天娘什么都没给我吃。 一夜无眠。 我躲在被窝里哭,为jiejie的离去,为爹娘的狠心,也为自己而哭。 我知道我距离那一天也不会太晚了。 第二天,我迷迷糊糊地起来了。 我不敢看娘,害怕地躲着他们。 娘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一把将军锁将大门锁了起来,这下我连门都出不了了。 每当我看着弟弟津津有味咀嚼着的样子时,我都有种抑制不住反胃的冲动。 家里的rou越吃越少了,爹娘看着我的眼神也越来越炙热,我很害怕,极度的恐惧感每天都像乌云一样笼罩着我,不敢合眼。 我怕。 我怕一闭眼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尽管我千躲万躲,可这一天还是来了。 娘端着一碗热水让我喝,我闻到水里有股烧糊的味道,我知道这是什么,以前我和狗蛋他们抓鱼的时候就用它迷过鱼虾。 我强装镇定:“娘,我瞌睡了,我睡起来里晾凉再喝。” 娘狐疑地看着我,将水放在窗台上,起身出了门。 听得她走远的脚步声,我磕磕绊绊地滚到床下,把门从里面拴上,把屋里所有的桌椅板凳都堵上,用被子将自己全部紧紧裹住,缩在角落里,死死盯着房门。 没过多久,我就听见娘的敲门声,紧接着就是“砰砰”的撞门声,挡着的桌椅晃晃悠悠地发出咯吱咯吱声,眼看支撑不了多长时间。 窝在破旧的被子里,一身一身的出汗,我紧紧闭着眼睛,不敢动一下。 慢慢等待死亡的到来。 过了一会,外面撞门的声音也小了。 我蒙着头竖起耳朵仔细听门外的对话,娘好像是要找爹来撞门。 这可怎么办?! 我吓得从床板上跳起,四处张望,却不知有什么能帮到我。 突然,屋子凭空出现一股模糊的黑雾,隐约能看出是个人形。 屋子里的气压瞬间降低,我只觉得被压迫得快呼吸不过来了。 我拼命地张大嘴,憋得眼珠子都向外凸。 我不想死,真的不想死,我以为我能平静地面对死亡,可是此时我才发现,原来我是这么地想活。 就在我以为要被活活憋死时,黑雾里扔出来一件旧棉袄,然后就消失了。 暗红的颜色,和平时穿的黑色粗布比起来实在是好太多了。 我将它穿到身上,来不及多想,只是觉得就算是死也不能死的衣不蔽体。 “嘭——” 门开了。 爹亲手举着明晃晃的菜刀,朝我奔过来。 我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这一刻终于来了。 谁知,他们刚刚靠近,我的棉衣就射出一道黑光将他们弹开,重重地摔倒墙上。 我想,一定是jiejie的在天之灵在保佑我。 自此,这件棉袄我永不离身。 爹娘没了办法。 于是,三天后,小树也病了。 我很愧疚,可是我也怕死,我只能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这些,固执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每日只有蚂蚁与我为伴,回忆着曾经和狗蛋他们的简单快乐。 一个月后,天降甘霖,小草又隐隐有了冒头的迹象。 我以为噩梦应该结束了。 可是村里的里正和爹娘仿佛跟疯了似的,有了粮食却食不下咽,整日心心念念地都是那些rou。 我能看到他们身上溢出的丝丝黑气,眼睛赤红的样子和以前脚客给我们讲的故事里,描述的魔鬼一模一样。 饥荒过去了,往来贸易又繁忙起来,他们让我诱人进来,好让他们下手,否则就把我赶出去,不给饭吃。 我不吃rou,只吃米饭。 我想活。 于是,我妥协了。 看着一个个无辜的脚客被端上桌,由一开始的恶心到内疚,我每日都生活在痛苦之中,每天都在作噩梦,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路过邙山的脚客有去无回,山下的人们都叫“亡山”,久而久之,也没有人敢上来了,纷纷绕道而行。 后来村子里的人渐渐老去、死亡,可是他们的鬼魂依然在作祟,每日都要重复一样的动作。 我想,他们这样的人,满身的罪孽,只怕是阎王地狱都不会收的。 这一瞬间我觉得很痛快,看着他们死后无法投胎转世的样子,我觉得他们罪有应得,恶有恶报。 可是很快我就发现我高兴地太早了,因为他们都已然不知事,而我却是清醒的。 看着他们狰狞的面孔,听着厨房里每日的剁rou魔刀声,我快要疯了。 我不知道我死后会到哪里,因为自从穿上这件暗红的棉袄,时间在我身上仿佛停止了流逝。 就像……是获得了永生。 可是,这样的永生在我看来却是比地狱更加可怕。 呵呵,也许这才是对我的真正惩罚,日复一日地活在那些痛苦的回忆中,永生得离开这罪恶的轮回。 可是,怎么办呢? 我害怕,我真的不想死。 渐渐的,我学会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与我的蚂蚁为伴,自始至终只有它们没有改变。 它们是我世界里唯一的伙伴和安宁。 由痛苦到麻木,我整整用了二十年。 我不知道这样的状况还要持续多久,十年、二十年、也许是一辈子。 可是,这都是我的选择,从我对那些残忍视而不见,从我对jiejie弟弟还有朋友的漠视,从我成为他们的帮凶开始,这一切就已经注定。 我做错了。 错了,就要接受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