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卫星上天了〔6〕
嘿嘿! 报应立刻来啦! 还未等我干死别人呢, 已经干死我的人却现身了。 “张老师叫你去一趟。” 伴着这一声,红心走到我跟前。 “啥事?” 我可不看她脸子,用余光睨视着她。 “做啥坏事你自己不清楚。” 她的话间,仍然不忘狠狠地剜我一眼。 “……。” 我无语,恨死她了,立马回她一个白眼仁。 “我告诉你了,你爱去不去。” 牛哄哄的她一扬头,再剜我一眼,转身就走。 红心随根儿,和她老娘——二大妈一样,特别喜欢当干部。听人说,她通过不断给小张老师打小汇报,才熬上一个“政工委员”职位,就是从前“二嫚”担任过的一个角色。但我不谙其中奥妙,更不懂得这是一个什么“官”,自然不知道她管的什么具体工作。 泵管她负责什么,现在代表的小张老师。 我麻溜儿跟在她的身后,乖乖走出了教室。 “噢——” “噢——” 在我背后,响起阵阵起哄声。 …… 我走进办公室,只见小张老师一人。 她问:“知道为什么找你吗?” 我忽然想起一星期前她和我说过的话。 便回答:“我知道。” 她说:“那好,说说原因吧。” 我说:“我觉得好玩,随手抄了几个词。” 她一听,有点蒙,愣着眼睛问:“你说什么?” 又轮到我不知所以然,就说:“都是我自己写的。” 她已经听明白了,无奈地说:“我问的不是这件事。” 不过我茫然了,嘟囔道:“那你问的啥事?” 只见她脸一绷,厉声道:“啥事你还不清楚?” 一看到这张兴师问罪的脸,我马上低下头。 诚如红心所说的那样,谁做了啥坏事谁自己心里清楚。 我心里当然清楚,自开学到现在,我已经“气走”了两位女同桌。 记得第二个女同桌离开那天,小张老师把我叫到她办公室。偏巧,赶上冷面老太找她有事,气得她放我走之前,还不停地指点我鼻尖说,等哪天她腾出空儿,旧账新账加到一块和我算。现在人造地球卫星上天了,她的歌声也飞入了九霄,该到了和我算总账的时候。 于是她开始审问我。 “说说,为什么欺负女生?” “……。” 我虽有心理准备,一时还是无语。 “咋不说话啦?” 她已表现出不耐烦,点了两下我额头。 “让我说啥呀?” 一见躲不过去,我只好先装着糊涂。 “咋的?” “等我去找你父亲?” 她眼睛都立了起来,话音里充满着恐吓。 “我错了。” “真错啦!” 一听找我爹,我真有点害怕,立刻糊弄道。 “错哪儿?” “错哪儿?” 她抓住狐狸小尾巴一样兴奋,连连追问起来。 “……。” 那个“哪儿”了不得,既是要害也是实质,打死我也不能说。 “错哪儿?” “错哪儿?!” “错哪儿!!” 她开始疯了,一声高过一声,追问了三遍。 “……。” 不管她咋火冒三丈,我非常清楚底线,依旧沉默着。 然而,我不坦白罪行没关系,并不耽误小张老师继续批评我。只是她说着说着就跑了题,居然演变成声讨我的批判会,开始不厌其烦的一条一条扒扯我所累犯的一系列错误。 在我听来,她所说的全是废话。 我早听腻了,懒得与她争辩一二。 尽管我那张嘴不可能再动弹了,但是,我两眼珠子一点也不老实,还滴溜溜地乱转,没停止过须臾,就在小张老师身上寻觅着,仿佛抚摸珍贵宝藏似的,一寸一寸的踅摸着。 至今我还记得,那天她穿的鞋很有特色,是一双系卡子的女式便鞋。 也是那时曾经流行一阵的黑色大绒面的鞋子,我家大姐、二姐各有一双。 一道手指宽鞋带下,将小张老师的脚面分成两半,露出雪白的尼龙丝袜子。脚上面,自然是两条长长的腿。两条腿外面,罩着一条浅灰色的确良裤子。不过,裤长稍短一点,裤脚刚好搭在脚踝骨上方。再往上看,便到裤腰与立裆交汇处,紧绷绷裹住大腿分叉中间…… 我的视线早就凝固了,死死盯着那地方。 有诗为证: 两耳不闻窗外事, 一心只读圣贤书。 这也是我们批判过无数次的一句话。 我想,如果小张老师是一本书多好,我愿意天天读,永远读下去。 书中自有黄金屋。只是我“读着读着”,不由自主地展开非同寻常一般的想象。随即一股强大惯性推动着我,将我两道视线全部聚焦在中间部位。刹那间,已经高速奔腾起来的热血,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可阻挡,迅猛充盈我的大脑,整个身子都跟着翻江倒海起来…… “李福国!” 小张老师突然一声大叫。 “……。” 瞬间,我仿佛从“厄梦”中惊醒。 “你在听吗!” “你在听吗!!” 那一会儿,她疯了,几乎吼叫起来。 “……。” 我仰起头,却不敢正视她水光闪闪的大眼睛。 嘿嘿,真是不打自招!我感到脸上一阵火烧火燎。 “你脸红什么?” 她发现秘密一样,就像座山雕逼问杨子荣。 “我知道错了。” “我真的错了。” 我连声道,只是没有杨子荣那般从容自若。 “真知道错了?” “那好,说说吧。” 如获至宝的她,两眼放着光,咄咄逼视我。 此时非彼时,我无奈地点点头,只好继续糊弄她。 但她却当真了,抓住我把柄不放,嘚咕道:“你知道错就好。人一定要有廉耻心,有了廉耻心,才会懂得尊重别人。你尊重别人,等于尊重自己,这样别人才会尊重你……。” 看着嘚嘚咕咕不停的小张老师,我忽然想起退休的徐老太太。 还是我娘说得对,人和人不一样。同样作为一个老师,说着同样一个意思的话,并且俩人同样话很多。然而大不相同的是,徐老太太的话听起来只是唠叨一点,小张老师的话听起来却是那么墨迹。在我这个忠实倾听者看来,墨迹就是磨牙玩,唠叨却是放心不下。 不过还好,上课的铃声在该响的时候响起来了。 已没有时间了,小张老师不得不停止磨牙,她最后说:“陈雅敏同学积极要求进步,这次她主动提出来和你同桌,我希望你从中认真吸取经验教训,一定要和她搞好团结。” 我一听,眼前豁然大亮,有一种喜出望外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