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花旦
疯子不见了,崔三谈话, 假戏。真爱。 盗尸人。 子夜。 又是一个子夜,今天是廿二十八,距离东西南北中五大圣地的皇主到来观战的时间,只有一天多,日子过得有些快。 对燕九歌来说,这样的日子似乎有些慢了。 因为有太多的问题他想不通,为什么旗杆下那个疯子不见了呢? 旗杆下什么都没有,那个一直躺在这里睡觉说胡话诅咒别人的疯子早已不见踪影。难道是今天他诅咒了一个脾气不好的人,被打死扔了出去? 绝不可能!直觉上告诉燕九歌,这个疯子似乎带着一个很大的秘密,他皱了皱眉头,往客栈远处走去。 他走的很慢,却没有走直线,他每一步踏出都在百米之外,但是茫茫黑夜,荒烟弥漫,想找一个人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去了哪里? 燕九歌突然笑了,他觉得自己是在太傻,这么找一个人如何能找到,这是莽夫才做的事,这种费力没效率的事情他从来不做。 他始终相信一件事,那就是无论什么事,总有发展到尽头的时候,无论是生命,快乐,悲哀,爱情,命案,存在的东西有他存在的道理,也有都会结束的宿命。 他回去了,但是当他回去的时候,他又看到了那个疯子。 旗杆下疯子的眼睛在盯着他,他的身体缩成一团,警惕的看着燕九歌缓缓走来,突然扑上前去,像饿疯了的野狗对燕九歌又抓又咬。 燕九歌扣住他手上命门,冷道:“你去了哪里,你究竟是谁?” 这疯子疼的凄惨的厉叫,挣脱不开,他干脆直接摔到,燕九歌也只有松开手,看来这个疯子是饿了。 燕九歌从客栈里带了几个馒头出来递给了他,看着他如饿狗般把包子吃完,忍不住问道:“你刚才不在这里,你去了哪里?” 疯子填饱了肚子,也就变得安静了许多,他说:“一个影子。” “什么影子。谁的影子?” “我去看看,没有了。” “你去跟踪他了?那你看清楚是谁没有?” “脸,一张脸,鬼啊!”疯子颤抖着扑进了燕九歌怀里,看样子是受了不小的惊吓。燕九歌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怕不怕,那个脸是不是我给你看的那张脸。” 听到这句话,这疯子更颤抖了。 燕九歌有心让他住进客栈,他也试过给他安排了一间房间,但是他晚上总是要爬出来,在旗杆下才能安静睡着,他似已把这旗杆下的地面当成了他的床。 燕九歌叹了口气,缓缓起身往客栈里走去。他料想疯子口中的那张脸必然就是花旦的脸,而有花旦脸谱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已死去多时,尸体却不见了的屈烛照! 他现在到底是人是鬼? 他现在有在什么地方? 燕九歌整理了思绪,在自己的房间里用羽毛笔把他的问题都写在纸上,每当他闲暇时都要拿起笔写点东西,在上面反复的思考,推敲。 今天他在等人,他知道有人会来找他,所以他准备了一壶酒,两个杯子。 他在等崔三,崔三开了门,手中还亲自拎着他的椅子进来,看到燕九歌,崔三的脸上浮现一些惨笑,他不是一个愿意带着愁容的人,比谁都不愿意,所以他的脸上只有笑,就连惨淡的时候都带着笑。 燕九歌看着他,也微笑道:“坐吧。” 屋里有灯,只有一盏,一灯如豆,发着有些暗淡的光,但是足以让他们能互相看到彼此的脸。彼此看着,谁也没有说话。 酒倒在酒盅中,两人都不是海量,最喜欢这样慢慢的喝着酒,伴着些许寂寞,酒喝的也恰如其分。 崔三道:“想什么。” 燕九歌道:“盗尸的人。” 崔三道:“我看不像。” 燕九歌道:“你看我在想什么。” “想晚上发生的那件事。”崔三放下酒盅,道:“屈烛照是崔玄所杀,我让你罢手,你一定不高兴,这我都明白。” “你明白就好。”燕九歌道:“一个人的生命是他被自然恩赐的符号,没有人有权利夺走,他的死更是自然界给他的尊严,现在屈烛照死后连尊严也没有了。” “我没有你这么高尚,我只知道崔玄从小就跟着我一起玩,后来跟随我左右服侍我,如果他死了,我可能会难过一辈子。” “明白。” “所以我的东西你尽可以拿去。”崔三郑重道:“包括我的命。” 燕九歌道:“是朋友就别说这种话,我不是那么爱感动。” “那好,我不说了。”崔三缓缓给燕九歌倒着酒,道:“我们好久没有单独在一起喝酒了。” 燕九歌叹着气,道:“是啊,想想时间过得真快,我在落拓的时候认识你,我永远都忘不了在我迷惘痛苦的时候,你给我一坛好酒。” 崔三心里一阵唏嘘,道:“那真不是一坛好酒,现在给你喝,恐怕就没有当初那种味道了。” 时间会让一切变了味,唯独不变的可能就是友情了,而友情往往是越来越浓,就像酒,有的甜蜜,有的辛辣,但是时间久了,喝的已经不是酒本身的味道。 燕九歌道:“也许会有当初的味道,我记得那时候很多仇家找上我,我躲进你的庄里,我以为你会把我交出去。” 崔三抢道:“可是我没有,现在想想真该把你交出去,让别人打你一顿。” 燕九歌大笑道:“我有这么讨人厌吗?” 崔三道:“有,不仅讨厌,还无聊,多管闲事,你能活这么长时间,真是不容易。” 燕九歌笑道:“这可能是上天给我的任务,在这些任务都没完成之前,我一定不会死。” 崔三叹了口气,道:“你是个不错的小伙子,是我最敬佩的人之一。” 燕九歌笑道:“是吗?那还有别的人?” “有。”崔三道:“你应该知道那个人。” “当然,他是我一个老朋友,年龄有点老的朋友。” “我一直有个疑问,你能不能解答一下。” “不能。”燕九歌说得很干脆,他自然知道崔三想问什么,而且每次一起喝酒,他都会问。 崔三叹气道:“我真的很好奇,你这么深厚的修为是从哪里来的,还有自从认识你,就没有见你真正的出过手。就连那位前辈都无法猜测,所以只能把你排在【奇人大观】第六,在我之下。” 燕九歌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告诉你,也没有骗过你,到目前为止我只骗了你一件事。” “哦?”崔三饶有兴致的问道:“什么事?” 燕九歌道:“你真想知道?” “真想,想的要死。” “那好。”燕九歌突然把脸探了过来,一字一顿道:“崔玄没有杀过人。” 崔三已经跳了起来,惊愕道:“不是他?可是···这不可能啊。” 燕九歌一笑,道:“晚上只不过是唱了一出戏给你看,崔玄只是一个帮凶,因情杀人只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 “那些证据···” “狗屁证据。”燕九歌笑道:“刀马旦的头盔,刺杀旦的刀,以及我诈出来的匕首的皮鞘,都只是他故意摆出来的。” “你的意思是,他只是被摆在前面替罪的羔羊而已。” “一点都不错。那两把镜子根本就不是一对,是我编造的一个恶俗的爱情故事,只是想试试,没想到他太不禁诈,竟然承认了,事实上哪有什么爱情故事,这世上连爱情都能作假。” 燕九歌缓缓笑着,畅意的喝着酒,崔三却再也没心情喝酒了,他忍不住问道:“那你说真正的凶手是谁?” 燕九歌道:“屈烛照来过,就在我揭发崔玄的时候。” 崔三又是一鄂,道:“他没有死?这···怎么可能。” 燕九歌道:“我岂非已经说过,爱情都能作假,还有什么是真的?” 崔三叹着气道:“这真他妈的邪了门。” 这句粗口听起来格外的好笑,燕九歌忍不住笑了,崔三也无奈的笑着,他现在的心情实在算是不错了,这件事和崔玄既然没多大关系,他就没必要压抑着心思了。 崔三道:“还有明天最后一天的时间,后天那些皇主以及不少王者都要来,你该怎么找凶手。” 燕九歌道:“正是因为他们都要来,所以明天就更好找了。” 崔三道:“为什么?” 燕九歌道:“不用问,我想凶手明天一定会再次杀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明天还有一个凶手会出现。” “这么多?这件事究竟有多少凶手!” “就一个,其他的都不过是替死鬼而已。你就安心睡觉。” 崔三搓着手道:“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燕九歌连忙把他推出们去,道:“记住,睡不着也要睡,实在睡不着就去傲来子那里弄一些安神的药,吃了保证一觉到天明。” 崔三无奈的叹着气,缓缓走了,他果然就去找傲来子要了一些安神的药,吃过之后就安静的躺在心爱的椅子上睡着了。 在这种关头,他也忘不了有一个好的睡眠,这个人怎么不算一个奇人呢? 但是更重要的原因是,他相信燕九歌,他甚至可以不相信自己,有这个人在,他就算睡上三天三夜都没有什么关系。 子夜之后。 这里的安静是很难得的,那些赌客们赌了一天也已经累了,除了寥寥几个输钱不服气想翻本的人还在彻夜奋战。 崔三的房间内还亮着灯,昏暗的灯,他喜欢在这种气氛下睡觉,所以借着药力他便沉沉的睡着了。沉重的鼾声从崔三鼻腔里发出来,在这屋里响起,就如同一头隐伏的怪兽在发出狩猎的气息声。 风把一个影子带了进来,这个黑影恐怕也没有想到崔三竟然也睡着了,他似乎已经准备了很多种让崔三放松警惕的办法,但是现在都不需要了。 粉盒摆在身边,五根银针被他快速且熟练的插进了崔三涌泉,神门,印堂处。崔三的身体一震便瘫软了下去。 然后崔三突然醒了过来,呆呆看着这个人,眼里带着迷蒙道:“你是谁?” 这个人说:“接你离开的人。” 是男人的声音。 “接我?”崔三吃吃道。 “对,接你。”这个声音假装捏出女人的强调,道:“人家是你的姐妹嘛,你其实是个女的,不信你看看。” 他拿出了镜子放在崔三面前,道:“你看看嘛。” 崔三看着镜子,眼睛朦胧,吃吃的笑着:“我是女人,我是女人。” “对啊。”这男人捏出的女腔实在不怎么好听,他嗔道:“你看你丑死了,快给自己化个妆。” 粉盒里的粉刷沾着*,他就像在创造艺术品一样在自己脸上小心的粉刷一层白色的粉,然后桃红色的脂粉涂在眼皮和两腮,黑色的用来涂眼角,他又拿出一张红纸来在嘴上涂了红唇,一切完毕之后他便发出诡异的笑。 “这下我美了。”崔三说完,红唇便带着一些媚笑,全身一松便停止了呼吸。 这个人冷哼了一声,似乎也觉得崔三这相貌有些不堪,就算化成花旦的样子也不中看,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崔三死了。 他发出阴冷的笑,顺手拿出一把匕首猛地插进了崔三的喉咙里,然后便把粉盒和镜子小心地摆好,缓缓开了门走了。 灯光照在崔三的脸上,花旦的脸谱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