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7章 不备
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本该终结她短暂的一生,可是,她竟然重生了。若人类真的可以转世投胎,为什么还让她留下前世的记忆?她的母亲身体孱弱,早早就离开了她;她的父亲是护林员,三年前死于一场森林大火;她的丈夫是消防员,一个月前在救火任务中殉职。最亲的人,都以绝决的方式离开了她,支撑她继续活下去的勇气,是她肚子里的新生命,只要再过三四个月,他就能出世。然而老天太过残忍,连这最后的生机都要剥夺。 脑中闪过最后爆炸的画面,剧烈的气流将她推入河中,她和她的孩子肯定都罹难了,否则她不会以这样的形态活过来,自己变成婴儿,那她的孩子,就这样消失了吗? 孩子,别让她独自一人留在这个陌生的世界。 未来的人生就像她的眼睛一样,除了黑暗什么也看不见,延续痛苦地活着,太辛苦了,就让她和自己的孩子一起死去吧。 脆弱的婴儿,承受不起一世的哀伤,很快,她就能彻底解脱。 心脏的跳动逐渐缓慢……耳边传来惊呼声和杂噪声,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接着,她被放入一个柔软的小床中,仪器响动,似乎有人在努力救治她。 她想对他们说,不要费力了,她并不想活下去。 咚,咚咚,咚咚…… 左掌心突然传来轻微的颤动,仿佛在呼应她的心跳,向她传递着某种信息,充满温暖和孺慕,就像有生命一般。 难道……难道…… 她有种不可置信的猜想,自己的孩子也许还在,就在她的掌心中。 她闭上眼睛,摸了摸掌心那颗小小的珠子,静静地感受那种血脉相连的触动。 孩子,是她的孩子…… 心跳慢慢变得有力,大脑突然像打开某种枷锁一般,原本黑色的世界骤然改变,周围的一切以线网状反馈到大脑中,她“看”到了一个五十平米的小房间,摆设着奇怪的仪器,身边站着三名穿着长褂的人…… 她的双眼明明看不见东西,脑中却清晰地收到了这些图像,没有色彩,每一件物体都像被电脑程序化,变成复杂而有规律的线条,她不需要移动就能探知周围每一个角落的情况,甚至连内部结构都能“看”到。 这是什么?超能力? 她无法理解,就像她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变成婴儿一样。但有一点她很确定,自己的孩子仍与她同在,双目失明也无法冲淡这种喜悦,更何况她并非完全意义上的失明。 她一定要找出让孩子平安降生的方法,为此,她会好好活下去!活下去! “太好了,终于稳定了。” “刚才真是危险,差点以为要夭折了。” “是啊,大人没救活,小的至少保住了,不幸中的万幸。” “真是可惜,这孩子的母亲若非感染了浊气,也不至于难产而死。” “别说了,去通知外面的男人,孩子平安。” …… “孩子,从今以后你就叫‘千里’,这是你母亲早就给你取好的名字,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无论未来有多艰难,我们都能一步步走下去。” 千里。 从此,她就是卫千里。 这是个奇怪的世界。 千里以为自己只是重新转生,却没想到竟然从地球穿到了外星。 她出生在一个名为“奥得洛”的陌生星球。 两千年前,这里美丽如神话中的伊甸园,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随着科技的飞速发展,人类不可避免地开始了对自然的破坏,但奥得洛拥有地球无可比拟的巨大资源,植被面积辽阔,水源充沛,矿藏丰富。人们沉浸在科技进步的喜悦和满足中,丝毫没有意识到过渡采伐的后果。 星历1755年,以纳金斯为首的几家公司,连续百年在同一地区进行深地采矿,结果挖开了一条被后世称为“污浊地泉”的可怕气脉,当时附近有近三百人,无一例外全部被浊气侵蚀,发狂,自相残杀,短短几个小时就气绝而亡。 这场悲剧在初时并未引起足够的重视,纳金斯的几位负责人迅速将其隐瞒下来。 但谁也没想到,这竟是一场足以改变整个星球的灾难的开始。 奥得洛星的矿物有很多是与植物共生的,纳金斯的几位负责人为了节省成本,将那一块区域的树木全部拔除,并建立了超出规格的开采站,肆无忌惮的结果,便是致使污浊地泉的现世,并迅速向外扩散。 不过两个月,周围数千平方米的地方,彻底成了一片死地。不仅如此,污浊之气具有极强的侵蚀性,任何受到严重侵蚀的生命体都会变得发狂嗜血,从而变成所谓的“浊化人”和“浊化兽”。 当人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时,以污浊地泉为中心的数万平米的地区都被侵蚀。高科技产品在浊气浓郁的地方毫无用处,信号紊乱,能量冷却,军队寸步难行。只有植物茂盛的地方,浊气的侵蚀速度才会变得缓慢,边缘地带甚至有被清除的迹象。 人们很快确定,植物具有特殊的净化作用,它们能够产生出一种充满正能量的灵气,这便是抵御浊气的最佳物质。污浊地泉一直深藏地底,又有植物灵气的压制和净化,本不会造成太大的危害。但因为地表被严重破坏,浊气毫无滞碍地漫延,浓度大过灵气的净化,结果便造成了无可挽回的灾难。 星历1789年,山林保护法成为了奥得洛星球的第一法令,人类科技的进程逐渐被改变,从高科技产品的研究转化成对植物灵气的研究。 然而,浊化兽和浊化人的的数量日渐增加,人类军队只能在远离浊气的地方进行攻击,行动力被最大程度的限制。在处理浊化的尸体时也需要万分小心,一旦被感染,便意味着死亡。 在正面的对抗中,人类处于绝对的劣势。 星历1832年,一个名为“纪元”的男孩出生,三年后,他的身体产生异变,拥有了控风的异能。这便是奥得洛星球史上首位异能者。 之后每年都会有觉醒异能的孩子出现,异能表现各有不相同,几率是十万分之一。随着时间的推移,数百年过去,异能觉醒的几率逐步上升,最后大约保持在万分之一左右。 异能者的出现掀开了奥得洛星球的新纪元。 人类对浊气慢慢有了一定的抵抗力。浊气对异能者的侵蚀比普通人慢上数倍,异能者可以在浊化之地穿梭一个月,只要浊气侵蚀不超过百分之三十,异能者便能在灵气充沛的地方获得净化恢复。若是普通人,被侵蚀后的一天之内没有得到净化,便会变成浊化人,或者直接死亡。 星历1853年,第一个由异能者组成的佣兵团成立,他们的任务是前往浊化之地灭杀浊化兽和浊化人。 异能者佣兵团的武装形式被全球推广,逐渐成为灭杀浊化生物的主力,他们也获得了极高的地位和待遇,倍受尊崇。 星历1870年到2315年之间,奥得洛星球上的几个国家经历了数场大战,最终迫于浊化的压力,完成了星球大统一,国家之名被取缔,整个星球被划分了二十一区,每一区根据等级,由高到底分为abcd四级城市。比如千里所在的城市是5d09,意思便是五区d级第九城。 千里出生这一年是星历2345年,星球统一基本稳固。 d级城市虽然是最低级别的城市,但是对于来自地球的千里来说,其发展程度亦是值得她惊叹的。 比如卫千里的父亲所购买的育婴设备,可以随时检测婴儿的生理状态,饿了、困了、要尿了都会及时提示。精神状态好时,电脑会自动展开,播放音乐或者启蒙动画。 千里虽然看不见,但她的感知可以接受信号,电脑中的信息转化成数据被她吸收。 在这个科技与异能并存的奇特世界,她只能不断充实自己。三年的时间,她基本掌握了这个世界的语言文字以及其他基础知识的学习。 她今生的父亲是名机械师,主要是为别人设计、组装、修理各种民用机械。 千里从学会走路开始,便跟在卫父身边摆弄各种零件。她是个很有耐心的人,有时候为了分析一种金属构造甚至可以坐上一整天。她的感知能渗透机械内部,往往比卫父更快地发现问题。卫父惊喜于她在机械方面的天赋,更是精心地教导。 千里6岁时,终于独立完成了一架小型浮力车的制作组装。虽然略显粗糙,但动能方面与一般的浮力车也相差不远了。 卫父高兴之余,特地从野外移栽了一棵常青树送给她。 千里在“见”到常青树的一瞬间,立刻被其散发出来的灵气所吸引。 她的家在城市中心地带,观赏植物很多,带有灵气也不好少。 这棵常青树却有些不同,它不但灵气充沛,而且最上方的一节枝干上,隐隐显现出奇怪的纹路,纹路周围的灵气最是浓烈。千里伸手摸了摸,枝干表面并没有纹路的痕迹。 就在这时,掌心的珠子突然轻微地震动起来,隐含一股喜悦之情。 难道这种带有纹路的植物对孩子有好处? 将左手来回收缩几次,千里很明显地感觉到孩子情绪的变化。 果然如此。 有灵气的植物她接触过不少,可是真正能触动孩子的,却是第一次遇到。 看来这枝干上的纹路是关键,值得研究一下。 千里开始有意识地收集带有特殊纹路的植物,可是结果很令人失望,这些人工培植的植物灵气是有,但大多稀薄,几年下来也没找到几棵。 卫父见她喜欢植物,便时不时从野外移栽一些回来。野外植物的灵气大多比人工的要充沛,而自生纹路的无一例外都来自野外。现在她手上已经有了三种不同的纹路植物,一种是常青树,一种金钱槭,还有一种是马褂木。 千里将三种纹路都绘制到电脑中,同时附上说明。虽然暂时还不知道它们的作用,但至少可以当作研究资料。这三种植物是完全不同的科目,习性也十分迥异,可见纹路的形成与植物的类型关系不大。仔细查询电脑,并没有这方面的记载和研究。千百年来,灵木科学家对灵气的解析始终得不到突破,仅仅靠着人工林木研制出了净化浊气的药水,这种药水昂贵而稀少,就算是异能者也只能在出任务时获得两瓶的标准配备。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接触这几种植物,她都有一种特别的冲动,很想做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下手。有种呼之欲出的急切,好像答案就在近前,自己却始终忽略了。 到底,要怎么做呢? “杰明。”屋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是警备长官富勒,于卫父关系很好。 “兄弟,找我什么事?你的旋风又坏了?” “不是……” “怎么?看你这样,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最近在边界巡视,发现浊化范围扩大了,附近还有野兽的脚印,我有点担心。” “向上面报告了吗?” “报了,还不止一次,不过一直没有回音。你也知道,现在有战力的异能者紧缺,即使上面注意到了,也一时分不出人手来解决。” “别太担心了,咱们城外有大片人造林和野生林,浊气很难渗透,十几只野兽也不难解决。” “但愿吧。我待会还要去巡边,就这样了。” “哎,我跟你一起去,正好在去给女儿带些野生植物,她明天就满十岁了。” “噢?恭喜啊,时间过得可真快。” 说着,两人的声音渐去渐远。 屋中恢复安静,千里从冰柜中拿出一颗水果,一边削皮一边继续琢磨那几株植物。突然,她的手停下来,握着小刀愣愣出神。 好半晌,她跳起来,拽过常青树的枝干,细细摩挲,犹豫了许久,终于一咬牙,把带有纹路的那一节枝干切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