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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出征

    时间退回数日之前,长安城里,大秦天王苻坚求娶燕国清河公主未果,震怒之余当即下令大举攻燕。

    按照计划,秦国本就打算在年内举全国之兵攻燕。在辅国将军王猛的主持下,眼下各项后勤、动员等准备工作皆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之中,估算下来,当在六七月里出兵为宜。

    苻坚这么一下令,可把王猛急得不轻,燕国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有通盘策划,后勤完善,战术正确,才能保证一击竞功,这时候仓促出兵岂非前功尽弃?

    王猛火急火燎赶回长安,一头闯进宫中,毫不客气地来了句“天王糊涂”!苻坚是何等人物,不过是一时被相思病迷住了双眼,得王猛这位良臣益友当头棒喝,顿时清醒过来,也不着恼,讪讪笑道:“景略骂得好!嘿嘿,却是孤糊涂了。景略莫急,孤这便撤了军令。”这两个当真是君臣相得,但有如此君王,如此诤臣,秦国焉得不兴?

    苻坚顿了一顿,嘻皮笑脸道:“只是前番在燕人那里吹了牛皮,说是早已陈兵待发,倘若不弄点动静出来,孤的颜面须不好看。再说孤心中也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景略,你还得帮帮孤,想个法子才是。”

    王猛看着苻坚,摇头轻笑不已,沉吟了半晌,说道:“也罢!天王可着镇南将军杨安,领本部人马进击晋阳,成了自然最好,便是拿不下晋阳也无妨,正可迷惑燕人。”

    苻坚闻言眼睛一亮,继而哈哈大笑起来:“景略果然高明,真乃孤之子房也!”

    原来秦国进攻燕国的方略正是突袭壶关,进而平定上党郡,然后便长驱直入攻打邺城。秦国兵少而精,无法将战线拉得太长太开,只有选择这条最短的路线,来个直捣腹心。

    然则这样一来,也极易犯孤军深入之险,就怕燕国从南边的洛阳与北边的晋阳发兵来救,倘若被堵在壶关天险,那就陷入了三面夹击,结局多半是大事不妙。

    故此前番秦国以践约为名,死活拿下了洛州,此役实为大局所需,可不光光是为了赌气。如今已然断了燕国南边的臂膀,便只剩下北边的晋阳燕军还能威胁侧翼。

    镇南将军杨安所部驻扎在平阳要冲,正东对着壶关,东北便是晋阳。按照苻坚与王猛的计划,待到大举攻燕之时,由王猛率秦军主力突袭壶关,而牵制晋阳燕军的,正是杨安所部。

    眼见苻天王犯了孩子脾气,吵着闹着非要出兵,王猛便顺水推舟,建议派出杨安所部北上攻打晋阳,无论成与不成,只需将晋阳燕军拖上三五个月,便算完成了战略任务,提早出兵并不会坏了大局。

    秦国攻燕的战略布局筹划良久,环环相扣,不可谓不精妙。然则燕国也尽多识得大局的人才,根据秦人之前的做为,再结合两国各自优劣所在,不难推敲出秦人的想法。

    比如前番丢却洛州之时,便有左丞申绍看破其中厉害,出班进谏,奏请加强并州防务。只可惜朝中当权的尽是些驼鸟派,要么贪生怕死财迷心窍,要么坐井观天拒谏饰非,拥着一位志大才疏的皇帝慕容暐,一转身就把申绍的奏表丢进了角落。

    前秦建元六年(前燕建熙十一年)四月初,四万秦国步骑在镇南将军杨安的率领下,号称八万,自平阳出发,直取晋阳。

    秦军在永安(今霍州)稍作整顿,尔后派出轻骑健卒,趁夜潜行,穿过重重山岭,谋划着一场奇袭。结果大出秦人意外,高壁岭、雀鼠谷。。。一路向北,恁多天险都作了摆设,秦军先头部队仿如闲庭信步,预料中的恶仗一场未曾出现,直接开到了介休城下。不消说,燕国上至朝廷,下至地方,个个昏聩无能,玩忽职守。

    介休身处并州腹地,卡在晋中平原的南端,正是晋阳的门户,其位置最是要紧。可当秦军出其不意出现在城下之时,守将仅仅思索了片刻,便摇起了白旗,献城投降。杨安闻听消息大喜过望,须知介休到手,再往晋阳便是一马平川,毫无险隘可倚。

    杨安当即催动秦军大部开入介休,他留下重兵防守,率领秦军继续北上,很快拿下祁县、阳邑两处重镇,沿路城池望风而降。杨安以祁县为屯粮之所,大军直逼晋阳城下。

    其实晋阳城高墙厚,兵多粮足,守城并无虞,可上次丢失洛州的教训实在太过惨痛,以至于如今燕人眼里,秦军个个都是噬人妖魔。更皆介休失守,晋阳门户大开,燕国的并州刺史、东海王慕容庄竟尔方寸大乱起来,甚至没来得及整顿防务,第一件事便是派出快马向邺城告急。

    秦人真的出兵了!燕国朝野震动。慕容暐震怒不已,当即召集群臣商议,同时下令搜捕秦使石越,却发现这厮早已溜之大吉。

    燕国的兵力其实相当雄厚,远多于秦国,只因幅员辽阔,兵力极为分散,北地、辽东、齐鲁。。。这些都是边境重地,难以调兵。放眼看去,也就是羁绊在新乐城里的七万步军与三万屯骑军可用。

    新乐城离得远了些,步军又转运不便,还须防着大河对岸的邓羌,于是增援晋阳的重任当仁不让落在了屯骑军身上。

    四月初十,随着屯骑大都督慕容强一声令下,三万屯骑军踏上了征途。

    骁骑军军主段随端坐在马上,精神抖擞,神采飞扬,一扫前几日的萎靡。秦人这么一出兵,无意间把这厮救出了“水火”。虽说婚约还在,可毕竟拖了下来,这一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神经大条的段将军一向信奉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道理,最不济出征这段时日用不着头疼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罢。

    按着太后的意思,段随自可留在邺城完婚,随意调个官职便可堵住悠悠众口。不料这厮毫不领情,反倒跑去军前一番慷慨陈词,说的那叫一个大义凛然,这下谁也不好开口了,只好由着他去。

    段随倒是开开心心地出发了,邺城里头太后可足浑氏暴跳如雷,不是为着这厮拂了她的好意,而是因为心爱的凤皇听罢段随的长篇大论,热血沸腾不能自已,竟然跑去皇帝那里大谈什么“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仿佛不让他出征便是丢了大燕的脸面一般。结果倒好,也不知慕容暐怎么当的哥哥,不但当场大赞乃弟必为国之柱石,更是大笔一挥,允他出征。

    可足浑氏还想挽回,慕容冲铁了心,索性跑去她那里以死相抗。磨到最后可足浑氏欲哭无泪,只得千叮咛万嘱咐,另将韩延调入屯骑军中,充作慕容冲的亲兵队长。

    。。。。。。

    春光明媚,和风拂煦,庭院深深的豫章公府里却笼着一层乌云。

    可足浑晴静静坐在窗前,凝眉无语,几上的热茶早已凉透,始终不见她举杯啜饮过一口。

    良久,可足浑晴转过身来,幽幽道:“别人避之不及,他却宁可跑去那修罗场也不愿留在邺城,想必是恼了我罢?狸猫恼我,他也恼我。。。”

    “什么阿猫阿狗的!meimei几时变得这般多愁善感?真个挂念你那段郎君,不若去拜拜佛陀,总好过枯守在这屋里。”温暖而爽朗的声音响起,清河公主慕容燕目光炯炯,盯着可足浑晴双眼不放——好端端一双明眸此刻黯淡无光,仿佛隐入薄雾之中。

    “姊姊何必笑话meimei,晴儿便是担心段郎君。秦人如狼似虎。。。”

    “若是此番段随借机不肯出征,我倒要劝meimei悔婚了。遮莫meimei你情愿嫁给一个胆小鬼?男儿志在四方,你那段郎君到底是个好样的!”

    不错!我的郎君是天底下最勇敢的男儿!我等着他立了大功回来,风风光光地娶我过门!薄雾散去,晴儿的双眼神采奕奕。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