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 想要哭泣
一 漓理和同班同学参加商务谈判,而且进入了复赛,其实接下来想要在学习之余好好准备复赛的事情。但经过银行的检查,志愿者证又出现问题。经院六百多份申请资料里面,有二十多份信息是不合格的,比如身份证有误,手机号码不是11位,家庭地址不够详细,等等。 午饭时间,漓理组织起见面会议。这次午饭,漓理发现,苏玫还是点了苦瓜炒rou,也点了一份紫菜蛋汤。 漓理:“第一节下课的时候,我去跟骆闻泽说明这种情况,他笑着说‘多办一个是一个,辛苦你们’。他都不知道,每办一个都是人类进步的一大步。” 漓理依然记得骆闻泽的笑脸,疲倦中携带着轻松,轻松里掩盖着疲倦。她也不好意思去撕开这一层笑脸。 苏玫:“现在要怎么办?” 漓理:“我不知道怎么办呢?本来还想着这个学期组织一个志愿者活动。而且,我还要准备商谈的复赛。”做志愿者活动可以积累服务时长,和团务、加分等方面的事务有点关系。 苏玫:“志愿者活动?” 漓理:“嗯,校那边说每个学期至少办一个志愿者活动。” 知孝:“要不把退回来的人分一分,尽快补上,然后再去办志愿者活动。” 大家沉默了,值念最先打破沉默:“我负责剩下的志愿者证,你们就有时间策划活动。” 听到以后,知孝轻轻地挠头,漓理则笑了笑,没有发现自己笑得像骆闻泽一样,疲倦中携带着轻松,轻松里掩盖着疲倦:“值念,就这样安排。” 值念看到这种笑有点失落,她更希望漓理对着自己绽开往常的那种欢笑。即使那种欢笑不是属于自己的,也暂时是属于自己的。 苏玫:“刘值念,我们不会感谢你的喔。”现在苏玫说值念的名字时,会比以前快一点。 值念:“你们在心里感谢就可以啦。” 苏玫:“在心里更急不会感谢你。” 漓理:“大家有空看看,校青协发来的一些有关志愿者活动的资料。我现在发到群上。” 下午没课,值念又开始处理青协的事情,他不想再麻烦班委,一个个人短信联系,如果遇到手机号码填写错误,再班委联系。处理了10个人以后,值念看着眼前的屏幕,不想再动了。 其实我们无需这么努力地做好志愿者证的事情,没有完成就没有完成,本身就不可能完成。而且学院推动这张卡的办理,只是想要完成学校给的指示,学校又有可能是为了完成教育局给的指示。然而,教育的核心是学生,不是老师,我们不应该成为辅导员们的工具。然而,事业的核心是上级,不是下层,我们需要学习如果更好地完成辅导员交代的任务。权衡之下还是放弃吧,我们做不好最多让辅导员失望,再听几句责备,或者责骂。如果做得太好,则会让班委们埋怨,甚至让原本接纳自己的人都开始讨厌自己。 “念仔,你怎么又在搞志愿者卡,不是说已经搞定了吗?”文武突然出现在背后,用一种有一点点无赖的笑。 “原本以为结束了,可银行说有很多信息是错的。我又不能反驳,说没有错,要错是你们搞错。” “反驳啊,我支持你。你都不反驳一下,怎么知道不可以。” “好,我试试。” “丁玮、老成去了哪里?” “我哪里知道,你等他们回来再问咯。” 文武本来想找丁玮聊天的,结果发现丁玮、汪成居然都不在。文武走远后,值念便继续想着: 如果我不把这件事情做完,漓理就不会放弃,她则需要直接承担这被埋怨的角色。毕竟这是她在青协里面,在团学里面做的第一件事情。如果没有做好,挫败感、内疚感、疲倦感迟迟都难以消散。我这样做是为了对她好吗?可我不能也不会去主动关心别人,哪怕她是女生,哪怕是好看的女生。所以说,我这样做与骑士精神没有一点关系,只是觉得她们还不是时候,还不是可以承受这些压力的时候。而且,糜漓理对我来说还有一层特殊的意义,那就是,她是我的会长。我嘛,一个对世界充满了不信任的人,无所谓让人失望,无所谓被人埋怨。可我也已经不是对世界充满不信任的人了,还有一点信任吧。 二 程霆,经济四班,邓晓的同班,洲军在秘书处里的同事,头发在男生里相当长,还染成黄色。上学期,秘书处刚办完团学换届大会,程霆便染了黄发。 程霆很早就得知“一群二货”的存在,渐渐对他们产生兴趣。他完成班里在团日活动中接的任务以后,决定要去会会一群二货 他第一次来的时候,一群二货只来了露雅、田荟、洲军、值念。程霆显得自来熟,不到五分钟便主动申请进群,大家都漫不经心地表示欢迎,洲军就拉他进群。 程霆发现,在一群二货里面,彼此之间都是叫名字的,除了一个例外,说:“你们怎么叫他阿念?” 露雅:“大家都是这样叫,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洲军:“不叫阿念叫什么?对吧。” 值念:“没错。” 程霆:“阿念阿念,听起来有点像女生的名字。” 洲军:“你有没有搞错?” 露雅:“你居然这样说他。” 程霆改口:“不像,一点都不像。” 程霆跟洲军打了一阵子,洲军就不想跟他打,嫌弃他总是打左右方向的旋球,嫌弃这种看起来花里胡哨的打法。然后跟值念把一会,发现这招对值念没用,就不想打了。 当两个女生休息的时候,程霆便一直靠着两个她们的身边说话,露雅有问必答,田荟则很少回应,不过会礼貌地看着在说话的程霆。 值念也休息的时候,田荟在跟洲军打。值念反常地拿出裤袋里的拔出一把钥匙刀,它和宿舍钥匙、边角穿孔的饭卡串在一起。那饭卡边角的小孔是钥匙刀弄的。值念拔出刀身,仔细看着,虽然以前在其他地方看过很多次了。 一阵子后,露雅说:“阿念,你在?” 值念:“我在修指甲。” 露雅:“有谁修指甲是用刀的?” 值念:“有,今天被你遇到了。” 露雅:“小心等下就削到你的手指。” 值念:“我会有这么不注意?” 程霆:“阿念还随身带小刀,拿给我看看。” 值念:“不想给。” 程霆:“露雅给他看看你们美甲,阿念自然就知道惭愧。” 露雅:“才不要。” 田荟忽然参与一句:“是你想看露雅的手指。”露雅听到后,不自觉地把双手收起,放在腿上。 程霆:“我才没有这种坏心思,而且手指有什么好看,我自己也有。” 等到田荟不打的时候,她和露雅聊起来美甲、做头发等女生的话题。程霆偶尔也插一两句话。 三 回到宿舍,值念又处理十个志愿者证的事情,剩下几个,想放在明天再处理,决定去看看渐汐,听听“职场面试模拟大赛”的后续。 渐汐说职场面试模拟大赛的最终形式和时间都确定下来,参赛主要对象是大二大三的学生,初赛是制作简历,决赛分为两个环节。第一环节是自我介绍,第二环节是现场问答,评委们担任面试官。 听到了这里,值念轻轻地鼓一下掌,说:“太好了,这样你们部门又多一个有意义的比赛。”这时注意到渐汐的手机上来了条信息,锁屏上显示,短信未读7条,微信未读234条。 “可是我部长又带来一个坏消息。” “有多坏?” “他转达主席莫斯的意思,说现在刚刚进入考试月,还有一些大赛在进行当中,不能再办其他比赛类的活动,建议放到下学期再举办。我们为了这个活动,把中间中断的时间去掉,也策划有半个月时间,结果忙了一个寂寞” “听得我都觉得可怜,主席好冷漠。” “不过主席说得不是没有道理,还有十大歌手、商务谈判要办,都是热度很高的比赛。” “嗯,就下学期再办,而且早点办。” “唉,下学期。下学期就是办知识天梯,而不是模拟面试。” “把顺序换一换呗。” “到时候再说吧,现在说什么都太早了。” 当值念走了以后,渐汐像往常一样回忆一番刚才的谈话,忽然有了发现。他发现,自己的师兄为什么这么渴望去在这个学期办成另一个院级比赛。答案就在“下学期”这个词,再准确说就是“下学年”这个词。想明白以后,渐汐的怨气少了一些,也就一些。 当值念走出514的时候,心里还在想渐汐的经历。想渐汐的经历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回避自己面对的事情。晚上睡觉的时候,值念也在思考渐汐的事情,最后还是没有成功回避自己的事情。 渐汐没有责怪过我,因为渐汐不想去责怪我。我知道自己无意地间接地做错了很多事情,但在助学部上,在志愿者证上,我真有什么错误吗?我只是在执行部门师姐和学院辅导员下的指令。如果班长们和团支书们有理由责备我的话,其实我也很有理由责备校勤工部和校青协那帮人。校那帮人把任务交给助学就业部和院青协,就好像我们把任务交给班长和团支书一样,引起一肚子释放不完的怨气。可这些话在众多班长和团支书而言,都是没有用的推卸责任的话。唯一能够让他们感到解脱的就是我们的歉意,能够传达出来的歉意。 我们一定要听从上面的吩咐吗,一定要服从上级的安排吗?对我来说,这都是否定的。但对很多人来说,都不是否定的,也不应该是否定的。我应该拒绝去配合景颐师姐,应该拒绝去配合糜漓理。应该让她们对我失望,让她们忘记我的存在。可是,又怎么做得出来呢?无论怎么想,都解决不了实际问题。现在想来,赵馨甜和孙仪的做法,也许是对的。
想到了这里,值念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流了下来。他却没有任何忍耐的意思,就让眼泪尽情地流。如果可以,他希望泪水能够再流多一些,只要不哭出声音就好。 四 今晚打乒乓球,来了这些人,值念、洲军、田荟、邓晓。邓晓觉得有点奇怪:“怎么不见邢露雅,隔壁也不见张瀚予?” 洲军:“他们两个不会来啦。” 田荟:“为什么?” 邓晓:“就是啊?” 田荟:“哦~,难道?” 邓晓:“难道什么?” 田荟:“你懂的。” 邓晓:“我懂了,你们是说,他们两个。”举起两个拇指,做一个互相靠近和依恋的动作。洲军、值念都笑了笑,让她们分不清是搞笑,还是坏笑。 田荟:“怎么一点征兆都没有?” 邓晓:“哼!转告他们以后都不要来了,耶稣求情都没有用,我说的。” 田荟:“这么生气嘛。” 邓晓:“所有谈恋爱的人都是我的敌人。” 田荟:“用不着这么夸张。要我说。”换个语气,“就需要这么夸张,谈恋爱的都是敌人。” 洲军笑得更加夸张,说:“露雅说到考试月了,她要好好学习。而瀚予在宿舍里唱歌,好好准备十大。” 田荟、邓晓本来想开个玩笑,结果越讨论越像真的一样,连自己都有点信了。这时候,田荟、邓晓觉得有点失望,也感到一点欣慰。田荟觉得不需要感到欣慰,可欣慰从桌底下爬过来。邓晓觉得不应该感到失望,可失望从灯光里照下来。 再过一会,程霆也过来了打乒乓球,也许就是在宿舍闲着无聊。程霆这次只是和值念打了一阵子,便不打了。又开始找机会靠着两个女生说话,田荟显得比较腼腆,邓晓则不太想搭理他。 值念休息的时候,洲军在和邓晓打。他在旁边用钥匙刀默默地削指甲,程霆也跟田荟聊得没得聊了。田荟则一直看着他削,两个人没有说话。终于忍不住了:“阿念,你怎么想要佩一把小刀?” 值念:“我觉得这样挺酷。”拿着钥匙刀在空中划几划。 田荟:“我懂了,会不会有种佩剑的感觉?” 值念兴奋起来:“没错,要知道,当年李白也是仗剑走天涯的。” 田荟:“忽然觉得好有画面感。” 程霆:“阿念是打游戏打多了,李白哪里会耍枪舞剑。” 值念:“是吗?” 洲军来突然来个抽球,抽在球网上,说:“李白是诗人也是剑客,不信可以查查百度。” 程霆:“还真有这等事情?” 田荟查了起来,说:“是呀,他还拜一名大神为师!” 值念:“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程霆:“原来跟你们打球,还能学点文学知识。” 田荟:“你来多几次,还有可能成大文豪。” 邓晓刚想要发球,也来参与一句:“我在想,不是街边流氓才带这种小刀吗?” 田荟:“你居然在说阿念是街边的流氓。” 程霆:“其实不是,是读大学的街边流氓。” 洲军要休息的时候,程霆说要跟邓晓打打球。邓晓没有拒绝,想看看他搞什么名堂。打着打着,程霆三次发球,都是给她三个水平方向的旋球。 洲军、值念、瀚予平常都不跟她玩这套花样,邓晓都没有接住,立刻还一个轻摔拍的动作,然后站着眼眶湿了起来。 见到这个状况,程霆连忙说:“邓晓,对不起,我还以为来多一次,你就能接着了。” 见到这个状况,洲军先心痛自己的球拍,再关注到邓晓,再责怪自己居然优先心痛球拍。 程霆再道歉一次,邓晓还是眼眶滋润的样子,心里催促着自己哭出来,可眼泪就是不争气,没有滴下来。程霆内心有点凌乱,她在班上好像不是这样的,又不想说,邓晓在班上到底是怎样的。 田荟:“程霆,你一过来就把邓晓弄成这样。” 程霆:“都是我错了,我千错万错。” 田荟:“邓晓,我们别理他们。”然后,拉着邓晓的手,把她拉到长椅上,一起挨着坐。 洲军则想对邓晓说“不要哭啦,你笑起来才好看”,结果说了:“不要哭啦,像个小孩一样。” 值念听到洲军的话,忽然真的觉得好笑,没心没肺地笑起来,洲军则跟着不知所以地笑。邓晓也忍不住了,笑容冲破了原本想要哭泣的脸。她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才酝酿出来的悲伤,正要流出眼泪的时候,却被场面搞砸了,心里轻轻地暗骂值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