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望循回 猿芝居（二十九）
日落西沉，袁琴卸下脸上厚重的妆容，看着本来就还不错的素颜，轻轻叹了口气。 距离高考只剩半年，一模已经考完了，袁琴由于大部分课程都请家教自学，没有参加考试。 除了常规上课，她每还要跟着礼仪老师学一些上流社会的社交礼节。 当初礼仪老师见到她的第一眼就皱起了眉头，带着些尖酸刻薄地对她评头论足：“这孩子长得太锐气了，不像个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 于是她早早学会了化妆，为了掩盖“锋锐的五官”，让礼仪老师满意。 每到夜晚她就对这座牢笼感到厌烦，学这么多、依照家里安排进部队做文职，到头来不还是要嫁给付温书？而她在尚且不明白这一切含义的时候就被限制了信息来源，哪怕真的成功出逃，也只会对这个日新月异的世界感到陌生，袁家有的是办法抓她回去。 带着一身疲惫，她认真洗漱完，如同行尸走rou般无精打采地瘫倒在柔软的大床，滚滚睡意催促眼皮快点合上。 “笃、笃、笃！” 卧室门外有人敲门。袁琴懒洋洋地应了一声，门外那人便进来了。 “琴琴。”温柔而苍老的声音就像化妆刷上的刷毛，轻轻拂过袁琴耳廓，“今累不累呀？” 袁琴眼皮抬都不抬，含混不清地应付：“嗯，脚疼。” 虽然母亲的到来让她地惊讶了一下，可是现在她真的太累了，一整复习课轰炸令她大脑接近停转，并没有想过这一切意味着什么。 母亲温热的手钻进被窝，不紧不慢地亮出袁琴双脚，遥想当年孩子还的时候，这双纤细的“玉足”柔嫩光滑，还特别有活力。虽然比起更能闹腾的学同学略有不足，好歹还是一双正常的孩的脚。 自从迁到中城，她每都要穿上定制的坡跟鞋练习仪态，长年累月下来，再舒适的坡跟鞋也得磨出老茧。 这双少年的足已然有些变形。 中年女人轻叹一声，回忆老师傅教她的手法，在手里捧着的脚底板上有模有样地按摩起来。 “……妈？你在干什么？”这下袁琴不困了。她睁眼，不知怎的注意到女人头上日渐增多的灰白，喉咙忽然像被什么哽住，久久不能言语。 袁母只是按着女儿的脚，叹道：“琴琴啊……你你离开临江市，也有许多年了吧？” 是啊，好多年了。袁琴侧目，不愿让那张生出鱼尾纹的面庞刺痛眼睛。 临江盛补课班、丁爽、沈凌薇。 几个对她来讲特殊的存在在脑海一闪而过，那些往事全都成了可望不可及的美好记忆。 和许多同龄人一起欢声笑语的日子再也回不来了，也不可能再继续下去。 她阖上眼睛，只留下一条缝，耳边传来母亲的询问：“琴琴……要是、要是mama……mama帮你联系一下以前的同学……” 巨大的石块自高处落水，寂静的湖面骤然翻起波澜。 “你什么？”袁琴蓦地睁大眼睛，即便房间里光线在那一刻变得刺眼，也顾不上了，“妈，你刚什么？” 女儿的反应超乎想象，促使袁母出后面的决断：“我，我帮你联系一下学同学，怎么样？马上高考了，大家好歹朋友一场——” “我要联系。”袁琴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不论私自联络结果如何，她都想和朋友们几句话，母亲就在她身边，出了事一起承担后果，她不会感到害怕。 她看到中年女人先起身去洗手，回来后拿出一个陌生的大方块——不对，准确来，这个方块很薄，更像一块敲扁的茶壶料子。 “先从沈家开始吧，沈家这些年风头一直很大，回头跟你爸爸也好解释，就当作提前谈生意了。”袁母心翼翼地坐到袁琴脑袋旁边，手指在屏幕上cao作，还特意让女儿看清楚自己是怎么使用智能机的。 电话打通，袁母按下免提。 “……喂？您好？请问哪位？”比幼时成熟得多的声音从话筒传出，袁琴的眼神一下子从满怀期待变成一片空白，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场了。 “喂？听得见吗？” 袁母只好先给出回应：“是凌薇吗？啊，我是袁琴的mama，孩子好不容易快高考了，就想着给学同学打个电话问候一下——” 对面的沈凌薇问道：“袁琴？你还好吗？” “我——”袁琴喉头酸涩，为了控制好情绪不得不撑着上半身坐起来，并把酸涩硬生生咽下去，“我很好，我一直在中城上学……” “我在临江的市二女中，认识了很多新朋友，你呢？” “我倒是没怎么……”袁琴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沈凌薇：“我听我妈了，你那边请的家教，还听你每都要上礼仪课，我和丁爽都很好奇呢！哦，对了，丁爽现在在市一中尖子班，她们家专门腾出来一个房间给她摆奖状和奖杯，还高考打算考中城大学，这样就跟你在一个城市了。” “我——”袁琴红了眼眶，学的记忆从记忆封存的角落喷薄而出，几乎占据了整个大脑，“还记得我们一起写过的故事吗？全班女同学一起出的童话续写集？那时候还请了一个叫任真的作家阿姨过来，听她写得越来越好了，家里的书架上摆了很多近几年她写的新书。” 沈凌薇：“嗯，记得，我现在的同学们也很喜欢她写的书，差点沉迷呢。” “我——我今才知道，原来手机也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凌薇，可以跟我，外面这些年变成什么样子了？” 沈凌薇随便讲了两句，真要变化似乎也没有太大，只不过人们生活比她们学那阵方便很多，当时新型的互联网产业如今趋向完善，各种法律法规也有好好更新。 “哦，对了，到法律法规——”电话那头拉开话匣子，“最近我妈的律师团那边刚解决一桩案子，你有空上网查查，以后你不可能一直不上互联网，就用这个练练手吧。” “可是，我看报纸也一样。”袁琴声反驳。 “报纸虽好，却比手机滞后太多，而且一张报纸上能刊载的内容也有限，不定某些重要信息就藏在报纸没有写的新闻里呢。” “好吧，我会跟我爸申请。” 完这些，沈凌薇稍作停顿。 过了几秒，她才问了句：“袁阿姨还在吗？” 袁母回复：“我在。” “有件事情，我想拜托一下阿姨和袁琴一起查查。” 听闻此言，母女俩对视一眼，心里既有疑惑也有了然。她们不奇怪老同学了半突然开始托关系做事，也心甘情愿为对方做点什么。 两边分开太多年了，一起共事也许是最后的联系，在此过程中还能唤醒一些久远的回忆。